第7章 蠢蠢小女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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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洞中死里逃生的九小寒，也没想到自己会一下子就摔晕在了积雪厚度足以将她埋没的雪地上。

再晕厥之后，她便再次陷入了那个平日里时常反复出现的那个关于“忘川涧”的梦魇之中，一直醒不过来。

至于，她自己究竟是怎么被“神仙索”捆绑住了双手双脚、又怎么会和那“黑狼崽儿”的重伤少年一起被捆在了那个黑狼洞里，她一概不知！

她只是记得，在那个反复重演、她再熟悉不过的梦境之中，自己手持着那把名为“纯覚”的上古神剑、立于忘川涧之巅，以一派英姿飒爽、统领三界七族的气势，傲视八荒，威慑四方……

而，在那之后，她愣是又被那股同样多次重复出现的腥臭气味给再一次地恶心着了，又给她熏醒了过来……

等一下！

就在想要努力睁开双眼的时候，她还是始终睁不开。

仿佛是意识已经醒了，但，整个身体却没有完全醒来。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自己出观下山所随身携带着的那个蓝格子行囊包袱呢？

“坏了！不对劲儿，不对劲儿啊……大事不妙！”

九小寒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身后，果然，什么都没有了！

猛然间，她心尖一颤、有些小惊，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了。

而且，她还发现，自己身体的其他各处竟然又动不了，就好像是又被那种“神仙索”束缚了一般：

“该不会是撞了什么莫名的邪物，掉进了那种一成不变、终而复始的循环逃生之噩梦幻境吧？”

可，我那包袱里面装着的宝贝东西，却是真心不能弄丢的呀！

那，可是清心观创派五百年以来的“镇观之宝”，且，没有“之一”的——《神草物药经》。

话说来，这也是极为传奇之谈。

清新派弟子无数，除了十三弟子九小寒和十七弟子悟彦，其他众人追随师父无为子，均修的是斩妖除魔之法；但是，镇观之宝，却是半卷残本、用来救人治妖升仙的药术。

故而，与其说，那《神草物药经》，是镇观之宝；倒不如说，它是，救世之本，才更为恰当贴切吧。

此外，最为重要的是，其中，还图文并茂地记载着，能够救师父无为子性命的九九八十一位奇药珍物。

这，也正是她此次违规破界、私逃出山的唯一任务。更是她接下来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九小寒在出观之前，早就已经想好了：

倘若是，万一不幸，师父没有躲过这一劫，就这么心怀天下、身兼大任却抱憾着地“走掉了”，她定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和师父一起葬了。

左右说，那二十年前，自己的命是师父捡回来的；如今要是真有这么一天，自己耗尽了所有本事也没能救得了师父，便只得用自己的命去祭奠亡师，这也算是尽了她最后的孝道和恩义了。

往后余生，她再无所求：师父在，她定好好地活；师父死，她定好好地陪。

可，只要师父还尚且有口气在，九小寒就必须要在接下来的百日之内，将那半卷《神草物药经》中所记载的这些奇药珍物，全部如数带回清心观。

而且，她还需在观中的那鼎九转清心炉中再练就九天，制成那所谓的“百日九阳天力还魂丹”，并于阳月阳日阳时、用无根之水喂师父服下，师父才可能有救……

对了！

“师父……师父，小十三已经找得了，经中所述的那第一味珍物药材……”

哪怕就算是在自己的梦魇之中、昏厥之时，九小寒还不忘在向师父无为子隔空报喜呢。

她双眼紧紧地闭着，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额眉紧蹙，慢慢变得有些轻松了些、渐渐喜笑颜开来，唇畔启合、呼吸之间还似乎在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黑狼额毫！师父，您快看呢，小十三得到了七根黑狼额毫！”

听到她梦魇中叨叨咕咕的微弱话语声，“狼少年”冷哼了一声，心中彻底打上了一百二十个郁结般的，跟自己个儿拗相互扭着，暗自说道：

“你这丫头，用剑挑杀了那只以我心肝血肉豢养了多年、最为得力的‘黑头狼’，不说！还……”

“还，竟然，甩出那么两粒芝麻大的自制黑蛋丸子，炸了我精心挑选的狼窝山洞！……”

“你可知，那是我唯一的藏身立命之栖所，没有‘之一’的‘家’啊？”

“等你醒了，我可要好好和你算算，这笔账！”

……

▽▽▽▽

秋末冬已未，夜色凉似水。蓝枝耐苦寒，独树惹轮回。

十二个时辰之前。

清心山顶。

清心观中。

每个角落，都好似死寂一般的沉静。

隐隐约约地，由远及近着，从后院回廊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音。

刹那间，一个身穿着麻布料短襟、便装式道袍的灰影儿，停在了“猎卫道人”无为子的静室门前。

顷刻，整个院子里，又，慢慢地静了下来。

仔细看去，这身影，亦有男子的刚毅潇洒之姿，又有女子的灵动柔美之态。

九小寒轻轻伸出两只纤细的白玉手掌，理了理自己头顶上高高束起的、看起来已经很整齐的发髻。

双手落下来之时，顺势着又紧了紧自己斜挎在肩上的那个蓝格子粗布小包袱。

紧接着，只见，她双膝一弯，无声地径直跪了下去，闷闷地朝着紧闭大门的静室，连磕了三个头——毫无任何声响的。

但，这三下，每一下，她的额间，都实实惠儿惠儿的，磕到了地面上。只是，默默地，而已。就像是刚刚落在地上的串串泪珠一般，实在而无声。

她如此小心翼翼着，自是怕吵醒了难得睡上一宿踏实觉的师父，更是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会吵醒后院房中已经休息了的其他师兄弟们。

随后，她又速速地抹了两把左右脸颊上的泪痕，便低着头转身而去。

一路都是悄默声儿地，就如同是在眨眼之间的功夫，她整个人就溜出了山门之外，似的。

这是九小寒平生第一次出观，更是第一次偷偷地擅自打破了结界——那一层，师父用了自己诸多的修为和法力，特意为她布下的“保护膜”。

果然，这清心观内外，一门之隔，却，犹如两界一般。

在里面曾经生活的二十年，不管，九小寒如何受到师父无为子所给予她那些无限流、甚至可称之为是无底线的宠爱和庇护，在那帮整天四处拼死累活、猎妖降魔抓怪的师兄弟们眼中，似乎都是毋庸置疑的。

因为，在他们众人当中，九小寒就是那么独特的、唯一的、既不可替代又不容或缺的。

而，在那清心观的大门之外、清心山之下，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面对着未见之真实，九小寒的心中，要说是不害怕，那自然是讲话了。

她只是先前，经常从师父、师兄弟们以往那些绘声绘色的亲身经历和苦口婆心的反复告诫中，精辟地提炼出来了十二个字：

“山下妖孽，肆虐猖獗，极其凶险……”

刚想到这儿，突然，从她的面前，窜过了一只两尺多长的母耗子精。

那个头儿十分硕大，在其略显臃肿的身材的衬托下，它那蝙蝠状灵活的尖脸儿脑袋，反而倒是显得极小了些。

只见，这只母耗子精，它居然死死抱住了九小寒的一只小腿。

九小寒本想着，轻轻地甩了两下脚便可以摆脱掉对方的纠缠，却没先到，自己怎么甩都甩不掉它。

眼瞧着，这只大耗子精，好像也是没有什么想要偷袭或者攻击自己的意图。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九小寒便只好将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正当她准备着即将要拔出那柄师父亲赐给她的“纯覚”软剑之时，却见，那只仰着头、瞪大了双眼的母耗子精赶紧识相地双爪松开了她的腿。

可是，它却后腿一曲、尾巴一收，保持着坐姿，仍旧是蹲在了九小寒的脚边上，它两只前爪恭敬般地叠抱在一起了，像是连连求饶的模样……

“你这是……几个意思啊？”

九小寒，微微皱起了眉心，暗道着，同时，好奇地俯视着它。

又只见，那母耗子精向她伸出一只前爪，转而指了指清心观门柱、还有房梁上的那些符咒，尖尖的小嘴巴里吱吱呀呀着，似乎叨咕了一通鼠语。

想必，它大概的意思，应该是在说：清心观门口有符咒挡着，它进不去，但是，它此时实在是饿得要命。

由于，闻到了刚刚从门里面走出来的九小寒身上那股子香味儿，它这才出此“抱大腿求美食”的下下策。

如此说来，九小寒也是甚为感到奇怪的。

自己与这只母耗子精，毕竟是素昧平生，此前，应该hi没打过任何照面。

可，它怎么就能够笃定：九小寒必是个性情温良、乐善好施的主儿呢？

倘若意外地，但凡换作是碰到了一个脾气暴躁、恨妖入骨的人，恐怕，这会儿的功夫，它的小命儿，早就已经难保了吧！

“嘘！”

九小寒竖起食指按于唇畔之上，示意那母耗子精先住声、保持安静些。

她仍在是担心着，即便是几声老鼠的吱吱叫，也可能会吵醒了在清心观里熟睡的师父和师兄弟们。

不过，关于这点，她实在是有些多虑了。

望着那眼神之中显得有些哀怜的老鼠精，九小寒俯身蹲下来去，蹑手蹑脚地将它又往下面的十几级台阶带去。

等到了她觉得相对安全的位置，极为轻声地问着它道：

“你方才说，是我身上的味道把你吸引来的？”

听闻她这话，深知她已经理解了自己的意图，母耗子精于是便连连点头，还显得有几分惊喜和兴奋。

这，更让九小寒为之觉得有些怪异了。

在所有的师兄弟中，自己的嗅觉，那可算得上是最为灵敏的；而且，在清心观中没有“之一”、几乎无人能敌。

“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啊？我，怎么从来都没有闻到过呢？！”

九小寒心中不明真相地疑惑着。

随后，她还狠劲地嗅了嗅自己的衣领处、手腕处和腋下处的道袍，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怪味儿出来。

但是，又细细观察了半晌，瞧着，这只母耗子精不像是为了活命而故意在诓骗自己，她只得一脸迷茫地重新打量着它……

母耗子精好似是理解九小寒的心思一般，挺直了腰板，又指了指自己的肚皮。

九小寒这才发现，它原来是个大腹便便、即将临产的“孕妇”——少说，它这一胎没有十只，也得有个七、八只。

难怪，刚才她就一直觉得，它的身型着实太大了，就算是已经修炼多年、成了精的雄老鼠，也很少见有能超过它这么大的个头的。

师父无为子曾常常教导众弟子，说：

为道修仙者，要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然则，却绝不可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妖魔造孽，但，往往罪不至死。

九小寒顿念一闪，又闻了闻自己的周遭，才明白过劲儿来。

于是，她便从身后的蓝格子布包里撕了小半张干饼，递给了那只母耗子精，她再次压低了嗓音，轻声道：

“为了你即将出世的这些孩子，往后切莫为非作歹；否则，被我知晓，定不饶你！”

说罢，九小寒便朝着它摆了摆手，潜它走了。

不过，这刚一出观门，就撞见了带球跑的怀孕老鼠精，从运势上看，可，貌似真不是啥好兆头啊！

抱着大饼的那母耗子精全身索索、躲在树后，一直注视着九小寒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它才安心地“咔哧咔哧”碎咬了几下口饼子，然后，叼着剩余的大部分，便大腹便便地朝着自己窝的方向，有些吃力地、晃晃悠悠着跑走了。

尽管，自己并不熟悉这下山的路；但是，九小寒有着一双天生清澈见底的蓝色眸子，总是可以在黑暗中看清旁人看不清的东西。

因此，她，也从来不畏惧黑暗；甚至，还常常很享受独自面对黑暗的情境，尤其是可以在黑暗中还能够帮助他人的时候。

这，也正是九小寒之所以会选择夜路出行的原因。

在别人看来，这时辰下，无比阴森惊恐的山林环境，对九小寒而言，却是静谧自在、甚为通透的。

可是，反之，要是晴天白日出发，便不利于九小寒进行日常活动了。

其实，光用脚趾头盖儿想想，九小寒的心里也自然是清楚的：这清心观以外的世界，对于自己来说，肯定是极其凶险的！

但，为了养育自己二十年的师父，这一次偷偷破界、下山寻药，九小寒自然是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