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的肉,比我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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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狼皮滑落的那一瞬间，九小寒的心仿佛被极地最冷的冰川给刹时冻住了、又被千斤重锤猛地挤碎了，一般。
只见，一个身型酷似个狼崽儿的少年，浑身脏兮兮的，乍看也就大致十三四五岁的样子。骨瘦如柴的、微微颤抖着，毫无一丝活人的气息，似的。
他双臂紧抱在身前，蜷缩在这黑暗洞穴中、侧倒在角落里，双眼紧闭着、脸色嘴唇发白。
来自于九小寒那对异目蓝瞳的视线，再往下审视：
在那小哥儿的心口处和腹部，非常明显地裂了两个大伤口，正不断地往外渗着鲜血。
血流速并不快，可是，看样子，他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
如不及时止血，他很快就会因失血过度而亡的。
只是，他的生命力，是何等之顽强啊！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留流很多的血，那狼皮大氅几乎已经被血浸透…
“在我苏醒之前，你这家伙，自己个儿待在这种地方，究竟是怎么挨到现在的呢？”
九小寒既替这可怜的少年感到冷、又替他感到疼；不过，更多的还是，她发现他还活着，而感到万幸。
然而，她又担心自己眼睛的色彩吓坏了对方，一只手睁开、挡在自己的双眉之上，才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头：
“小哥儿，小哥儿，你还好吗？”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
“狼来了，你千万别死啊！你要是死了，连狼都不稀罕吃你了！”
大概是听到了九小寒如此近在咫尺、但又颇显得有些聒噪的问话，少年的双眼似乎是迷离般地似睁非睁着。
只听，从他那两片干裂的苍白唇缝之间，囫囵着吐出来了几个低沉而断续的字：
“死……死……”
他的气息微弱得，只能依靠九小寒贴近他的嘴边，才能略微听得更清楚些：
“死不了……”
可是，言罢之时，话音未落，少年冷如冰块的手臂，落在了九小寒温暖的掌心中。
“醒醒……醒醒……诶，小哥儿，你先别睡，千万别睡过去啊；不然，你真的会死在这里的！哎呀……怎么办……”
九小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有些控制不住了，急得想要哭出来，似的。
她并不敢用力摇晃那少年，生怕再诱发了他伤口更大量的出血。
若不是，那少年刚刚又开口说了几个字，就单凭这眼下几乎是人尽灯枯、苟延残喘的半丝气息，想必，他也只能一直埋没在周围死臭死臭的气味儿里了，无人问津地慢慢死在这里了。
再定睛打量过去之时，九小寒就那么看着，这小哥儿形如枯槁、死气沉沉的小身板，先前始终被那件又旧又脏又臭的黑狼皮大氅蒙盖着全身。
倘若他不动一下的话，也定会其他人被当成是一只死掉的黑狼崽儿了。
幸好，尽管是弥漫了浓烈黑狼的尸腐臭气，九小寒这灵敏的小鼻子，
不知怎的，九小寒的恻隐之心，泛滥了起来。
也许是，这个狼窝里的可怜小哥儿，让九小寒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尽管，那是她还蜷曲在襁褓之中、毫无任何记忆，但架不住师父无为子总是在她面前提起当年他勇斗群狼、将她抱回清心观的事儿。
这些年来，她始终以师为尊，从来没有怀疑过师父对自己讲过的任何话。她对师父救下过婴儿时的自己，一直坚信不疑。
她也不顾及许多旁骛了，立即将那昏迷的“狼少年”从黑暗角落里搀着坐了起来、一只纤细的手臂将他揽在自己的身前。
紧接着，九小寒用另一只手速速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均匀地全部倒在他的伤口上。
随后，她用温暖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少年的伤口上……
说时迟，那时快。
洞穴中的气流，卷挟着血腥味儿，不停地涌动起来，整个山洞里都充斥着越来越浓烈而刺鼻的恶臭味……
很多黑狼，几乎，是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在朝着他们俩所在的这个洞穴，狂虐地飞奔而来！
九小寒丢掉了空空如也的小布袋，又赶紧从袖口中摸出了一张写有朱砂字迹“清心神咒”的黄纸道符来，丢在空中。
她的左手一边立出了道指，嘴里一边诵出她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九式清心伏妖咒”：白水鉴心道生一，阴阳相生开两仪……
与此同时，她揽着少年的右手，已经举起了那柄名为“纯覚”的软剑，一剑穿透了悬在半空中的符咒。
随着，“纯覚”剑的刺穿，那道清心符咒，立刻化为无尽的灵气，飘散在了他们二人的周围。
紧接着，一道透明无比、气场却显得异常强大的结界屏障，将他们完好地包裹了起来。
九小寒的双手改为雷指印型，口中默念道：浊世不荣清三界，高岸深谷明四象，格物天下化五行……
且看，那结界，正在通过那“纯覚”剑的刃尖，借着这洞中四周的石壁，吸取和凝聚着五行元素的庞大能量。
一旦，要有妖物靠近了结界，结界就会释放出如同雷霆般的电击；一旦接触了结界，妖物轻则眩晕、重则骨裂而亡。
狼群，皆以“头狼”为尊、以“头狼”为先。
在它们当中、冲在队伍最前面的那匹呲牙咧嘴的，便是“头狼”了。
它的嘴角，正流着搅合着血色黏液的口水，光看着，就实在令人作呕。
它带领着一队众狼，向着九小寒和“狼少年”所在的位置，径直冲了过来……
眼瞧着，这匹“头狼”，都已经冲到了他们二人面前的结界之处，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它就险些撞死在了那道结界上。
可却，竟然，它及时地停在了结界之前，毫发无损。
九小寒瞪大了那双已经变得和正常人一般无恙的双眼，灰眸蓝瞳的色彩，已经全无。
她与那匹“头狼”，一“界”之隔，相互对“界”地凝望着彼此。
尽管，此前，师兄弟们也曾经捕获过狼妖、带回到清心观中，但是，九小寒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体型如此巨大的野山黑狼。
这一匹“头狼”，竟然，足足有两个成年男子那么高。
而且，很明显，无论是身型、智慧和领导力，在这一种群狼之中，它的确是极为拔尖儿的。
此外，它还能够非常聪明和机警地，为了避免跟随在自己身后的那些只群狼，会由于速度太快、冲撞到了结界附近的危险地带而受伤，它赶紧将它们一众都阻拦在了隧洞洞口的区域。
隧道里，紧随其后的众狼们，也非常井然有序，完全没有出现任何的拥挤和相互踩踏的情况。
九小寒心说道是：
“看不出来，这一众妖孽，还挺训练有素的！”
此刻，九小寒看得倒是真切得很。
只见，那匹“头狼”将自己的肢体重心后移了一下，后面的两爪支撑着地、前爪轻轻抬起，居然慢慢地直立起了身来，像人一样地站在了九小寒和狼少年所在的结界面前。
幸亏，这是有结界护着；要不然，这会儿的功夫，九小寒和“狼少年”，恐怕，早就已经被这一众十来只的黑狼分餐而食了呢。
只见，那匹“头狼”身后的那些群狼，个个咬牙切齿、喘着难闻的口气。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一双双恶狠狠的绿色狼眼，目光贪婪地直勾勾瞪着结界里面的他们俩……
但是，虽说，此时是有结界挡在前面，可是，很明显地，九小寒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无比冰凉，由于情绪紧张，两侧脸颊上十分发烫。
只有，黑暗之中，她那双炯炯的灰眸蓝瞳，却流露出毫不妥协的坚定眼神。
九小寒一只手拦着“狼少年”，而另一只手则是紧紧地攥握着那柄软剑，直指着结界之外的那匹“头狼”和它身后的群狼们。
然而，有趣的是，那只“头狼”居然朝着九小寒，伸出了一只血黑前爪中的一根趾头，用它那露出来的、尖锐而锋利的指尖，朝向了九小寒怀里昏死过去的那位“狼少年”。
它似乎是十分清楚，九小寒是完全可以看见它爪趾的动作、并且也能够理解它的意图的。
“只要他吗？大狼兄……”
九小寒轻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反问道，
“你是不是这里有点问题？”
“就他？一个将死之人！要他何用？”
“他的肉，怎会比我的更嫩？”
很显然，九小寒是低估了对方的智慧和能力；相反地，那匹“头狼”也是有点高估了九小寒对“狼语”的悟性和判断。
“头狼”扭过了脸去，朝着身后，轻轻嘶吼了一声。
整个山洞大小隧道里都响起了悠长的回声：
“嗷呜……呜……嗷呜……呜……”
猛地，九小寒便觉得，自己的耳膜受到了一阵阵的刺激，就连浑身的骨头都跟着一浪浪起伏的声波在颤动。
她下意识地回头，本能地想冲着少年说上一句“捂上耳朵”。
然而，却见身后的少年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识反应。想必，对方已经因为伤势过重、完全昏死过去了。
众狼只听命于“头狼”的指令，终于发动了猛攻，开始“前仆后继”地冲了过来，它们一起扑向了九小寒和“狼少年”。
然而，大都在碰触结界外壁的时候，被结界释放的雷电般的巨大能量所撞晕、撞飞或者撞残了。
头狼也没有发现，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九小寒已经用自己长长的腰带，将“狼少年”的身体和自己的后背绑扎在了一起。
背起少年的那一刻，九小寒感到，似乎，对方的重量，还不如在平日里师父让她负荷练功的大石头重呢。
“狼少年”整个人都显得轻飘飘的，没什么特别实在的分量，大概，似乎还不足半石粮食，全身只剩下了骨头似的。
可是，毕竟，九小寒这才刚苏醒不久、法力没完全恢复。她深知，自己的那一道清心符咒的结界，根本撑不了太久。
而，这洞穴里不大不小，但是背着个病人，还要制服凶恶无比的黑狼群，就显得里面的空间十分有限了。
九小寒很清楚，自己不宜恋战，她必须赶紧带着快要坚持不去的“狼少年”、尽早从这个危险之境脱身，才是万全之策。
因而，九小寒故意声东击西，让那匹“头狼”误以为，自己会从左手边最近的那条隧道逃走。
但是，实则，九小寒的脚下已经踏出了八卦之阵的步伐，口中继续默念着“九式清心伏妖咒术”：
日月轮回锁六道，异瞳不目定七境，人剑双璧震八方……
单手一托、顺势背起了不省人事的“狼少年”，九小寒左脚尖点地，舌尖盯住上牙膛，右腿猛得使足了劲，全身重心径直上提，一下子，便带着他一起腾空飞起，直接冲向了左手边的那条隧道口。
那匹“头狼”果然中计。
它带着仅存几只相对还算健全的众狼，跟着九小寒和“狼少年”飞去的方向，也冲了过来。
却不料，九小寒转而将双脚踏在隧道口的石壁边缘处，借着力道，在空中微微翻了个侧身。
同时，在那匹“头狼”还没有来得及改变方向之时，九小寒便在翻转之时，一剑割中了朝着他俩扑面而来的“头狼”的额间命门。
原本，软剑更适合于割砍，而，九小寒难得练了一手“秒刺”的准剑法。
随着，一股黑血从剑刃处喷射出来，九小寒的双脚踩在“头狼”的脊背上，看似是轻轻一踏，然而，那力量却是能够踩碎千金重石一般。
耳边回响着那匹“头狼”脊骨碎裂的咔嚓声，九小寒已经背着身上那意识迷蒙的少年，从反方向的另一隧道洞口，狂奔了出去。
在此之前，她还没有忘记，使用“纯覚”的剑尖，挑断了七根“黑狼额毫”、握在手中，接着妥善地塞到了自己道袍怀中的内衬小口袋里。
只不过，这隧道，似乎有些长、还有些坑洼不平的，随着九小寒脚下飞速移动地切换着身体的重心，她背上的“狼少年”竟然被上下颠簸得微微睁开了下眼睛。
当然，许是，越是到了距离地面洞口更近的地方，原本空气里充斥着的狼窝里那股子恶心人的死气味儿也有所减弱、新鲜空气逐渐多了起来的缘故吧。
“狼少年”消瘦的脸庞，贴近着九小寒的耳后脖颈处，不时地，似乎闻到了她身上自带的一股“奇香”。
那股香气，令他感到似曾相识……
与此同时，“狼少年”下垂的手臂，在摇摆的时候，无意之间，好像碰到了什么似的。
嗯？
难道，背着自己满山洞里疯跑着的这个蠢家伙，竟是个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