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红糖水不如伏特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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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行程依旧顺利,横跨整个瑞典王国的40号公路及E4高速公路一样车辆稀少,几乎没有什么驾驶压力。大多数时候,道路两侧只有密林或草地,偶尔路过村庄,会看到一些白色的小房子,与莱芒湖畔并没有太大区别。
“果然山河异域,风月同天啊。”路过村庄的时候,我减慢车速,活动活动戴着驾驶手套的双手,自言自语地感叹。
“姐姐,你说什么?”晓雾合上笔记本电脑,看样子是又做完了一份作业,“我听清了,但没听懂。”
“意思就是这里看起来跟家乡一样,有些想家呢。”短短两句话的时间,卡车穿过小小的村庄,前方又是荒草地和稀疏的小树林。
“想家呀。姐姐大人,我也想家。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
“不会耽误你到学校报道的。大概两三周以后——五月下旬就可以到家,最晚六月初。”
“好呀,姐姐大人,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躺在沙发上吹风扇啃雪糕打游戏。”
“你呀,整天就知道吃,”我笑道,“想吹风,现在开窗就可以吹啊,如果你不怕……”
晓雾伸手按下右窗升降开关,一阵巨大的风噪声音瞬间淹没了我的话语。
不到十秒钟,她又把车窗关上了。“姐姐大人,这也太冷了吧。”
“你以为呢。本来北欧的五月白天平均气温都不到20度,车速又这么快,你开窗以后,体感温度跟冬天没啥区别吧。”卡车行驶平稳,我扭头看了一眼妹妹身上的灰色卫衣和被狂风吹乱的满头金发,“晓雾,身体怎么样,英国佬走了吗?”
“嗯哪,今天早上就干净了呢,感谢姐姐大人关心,下午我一定换裙子。”
“不,英国佬没走,他们来我这里了。”我叹了口气,“做女人真麻烦。”
诺尔雪平——也就是北雪平是典型的北欧城市,阳光清冷,建筑整洁,行人稀少,到处可见青砖铺成的路面和停成一排的自行车。交货以后无所事事,我和妹妹在街上闲逛。
“这里的人为什么都喜欢把房子涂成土黄色啊……”晓雾吐槽道。
“可能是为了看起来温暖一些,像是阳光的颜色?”我猜测着,“或许,这种颜色的涂料比较便宜吧……”
“涂料便宜?听起来是个理由。说到家居装修……对了,姐姐,好像宜家和伊莱克斯都是瑞典的企业,对吧?”
“非常正确。我预约了一个大订单,是宜家中央仓库的家具,组合抽屉和书架一类的小东西,整整一个集装箱。”
“可以呢,姐姐。宜家中央仓库在哪儿?在诺尔雪平吗?”
“不,在韦特恩湖畔延雪平,离这里差不多九十海里吧。”
“姐姐又来了……九十海里,那就是一百六十多公里对吧,三小时不到的车程。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妹妹一脸的兴奋,“又要和姐姐去新的城市啦,还可以路过参观你的同名故乡……”
“什么嘛。那不是我的故乡,虽然是个非常漂亮的城市……”我有不好意思,掐了掐牵在右手的那只小手,“别老没正经的说这些。”
“呀,姐姐原来会脸红哟。”晓雾全然不在意,“爸爸妈妈也真是偏心呢,在林雪平度蜜月看极光,星夜里野战做了羞羞的事情怀上了你,就给你取名叫林雪苹;为什么我就没这待遇呢。”
我回忆了一下晓雾的出生经过。那时候我还特别小,依稀记得爸爸和妈妈在法属圭亚那做科研,后来就有了她。
“那是因为爸爸姓林,林雪苹这个名字正好一语双关嘛。你生在卡宴,总不能叫林卡宴吧,太难听了哟。”
“哈哈哈……话说姐姐大人,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法属圭亚那人,当我听说保时捷有款SUV叫卡宴,就觉得好土哟。”
“对于南美人来说,是够土的呢。对了,你说,他俩是不是在南美的热带丛林里晨练的时候,遇到了大雾,突发奇想做了什么事情怀上了你,所以给你取名叫林晓雾。”
这次轮到金发蓝眼的亲妹妹脸红了。
“姐姐大人,说什么嘛你……”晓雾话题一转,“到底什么时候去拉家具啊?”
“大后天早上出发吧。”
“为什么耽搁这么久呢,诺尔雪平有什么好玩的吗?”
“没。但是我肚子有一点点不舒服,晓雾陪着姐姐休息两天吧,”我指了指不远处的麦当劳,“走,我请你吃辣辣的汉堡。”
“你是不是还要点一杯北极熊伏特加啊?这里明显没得卖嘛。”晓雾摇摇头,“姐姐真是一点都不淑女呢。”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玩意儿?”
“爷爷告诉我的,他说我要是惹姐姐生气了,一杯俄罗斯进口的烈酒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不过,要等你不开车的时候。”妹妹轻踮脚尖,凑着我的右耳低语,“爷爷还很自豪地说,不愧是他的大孙女呢,流着卡斯提尔骑士的血,长着西伯利亚白熊的胃。”
这句话虽然让我有些哭笑不得,但也确实妥妥的是菲德尔·迪亚兹的风格。正是有了这个疼爱我的老顽童,才有我的今天。爷爷年轻的时候接手家族企业——那时候阳雪公司只是一个小小的运输车队而已,如今已经是遍及西欧、南美和大半个非洲的跨国公司,而且旗下还有着口碑甚佳的光学仪器产业和生物制药产业。这样一个大忙人,在过去的岁月里却抽了相当多的时间陪我这个小姑娘。
爷爷完全没有大企业家的架子。他生性顽皮幽默,每每和我这个小姑娘玩得忘乎所以,总是奶奶打好几次电话喊他回家吃饭,他才拉着我意犹未尽地收起猎枪或弓箭,依依不舍地走回那个在我儿时记忆里大得难以形容的古老庄园。
我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有几年爷爷因工作原因常驻法属圭亚那——顺便陪伴他和妻子的又一个小小甜心林晓雾。爷爷临走的时候把枪柜的钥匙交给了我,于是我一边在靶场独自练枪,一边期待着暑假或圣诞节爷爷回来会带给我什么礼物。
日子就这样匆匆过去,不知不觉间,两个小姑娘都长大成人而且形影不离。世事沧桑,也有美好的一面呢。
“姐姐大人,你又想什么呢。走啦走啦。”晓雾拽着我的右手。
我向妹妹投以歉意的微笑,摘下太阳镜,左手推开麦当劳的玻璃门。
十分钟后。
“小哥,你家有烈酒出售吗?”看着桌子上的鸡腿堡、薯条和可乐,我忍不住向侍者问道。
“嘘……”看样子和妹妹年纪差不多的男生小跑过来,“小姐,这里不是丹麦。不过,可以给您提供一点不太一样的饮料哟。”
“丹麦?丹麦怎么啦?”林晓雾同学的表情如同在天体力学课堂上第一次看见了三体模型一样困惑。
“丹麦是北欧五国唯一不限制酒类饮料销售的国家。”我向妹妹解释道。
说话间,小哥神秘地跑了回来,拿着一个撕去了标签的玻璃瓶子,倒出一点略带颜色的饮品。
“小姐,请您尝一小口,如果喜欢的话,我再为您斟满。”
我用右手端起杯子品了一小口,杯沿上留下一丝口红印记。
“麦芽威士忌,口感四十多度吧。多半是爱尔兰产的。”
“完全正确。小姐,您真是行家呢。”小哥斟满了纸杯,又看看晓雾,“这位金发的美女要不要?”
“不,她不喝酒,谢谢。”我行使了作为姐姐的威严。
“好。价格是五十克朗一杯,也可以打折……”
我掏出二十欧元放在桌上。“连你的小费一起给了。”
欧元对瑞典克朗的汇率是十一比一,小哥很高兴。
“慷慨的女士,愿主保佑您永远如同今天一样美丽!冒昧问一下,能告诉我您为什么想在大中午喝烈酒吗?”最后几个字,他压低了声音。
“我来例假了,想喝杯伏特加暖暖身子,无奈你这里没有。”
小哥哈哈笑出了声,与北欧人常见的内敛平静完全不相称。“您是瑞士人吗?”
“小女子不才,苏黎世的林雪苹是也。林雪平的K换成x。”我自报家门,“您怎么看出来的?”
“我有一次去瑞士旅游,和同行的哥们租了两辆共享单车骑行,满鼻子都是青草和牛粪的味道……无意冒犯,风景真是好极了。忽然,一辆单车嗖地一下从我俩旁边窜了过去,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明显在鄙夷我俩的速度……”小哥止住笑容,一本正经地接着讲,“这本来没什么稀奇,对吧?可是,那女人一点都不胖,身体相当健美,却挺着个大肚子,我到现在都怀疑她是不是打算自己骑车去产科医院……”
晓雾不失时机地补刀。
“姐姐大人呀,所以说,我们法国女人优雅从容,你们瑞士女人生猛彪悍哟。”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震得陈旧的玻璃门哗哗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