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黄骨岛堡（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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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六门虎蹲炮齐射造成突如其来的雷霆一击让后金阵中的近战兵乱成一团，完整的盾牌阵线被打得支离破碎。
吉勒章阿虽然没有在被重点打击的近战军阵中，但是这个从白山黑水中出身的年轻人根本没有见过火器时代武器的威力。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下，他茫然的大张着嘴，耳中尖锐的轰鸣声让他脑袋一空，根本听不清他前面那些战友慌乱的嚎叫。
他惊恐的看着前面正在血泊中挣扎的旗内勇士们，这些平日让他敬仰的身经百战的前辈和父兄们从老家远道而来，竟然在廉价的铅子面前就这么轻易的被夺去生命。
眼前的一切已经将他十岁从军以来建立的信心全部打碎，他周围的步甲弓手们同样受到这巨大打击的影响，整个弓手军阵已经完全停滞了下来，就连对他们来说最简单的拉弓射箭，都已经没人能做的出了。
除了吉勒章阿之外，其他后金战兵们基本都见过明军的虎蹲炮。他们想不明白的是，对面明军也不过有六门虎蹲炮而已，很多战兵见过对面明军有十门、二十门，甚至是更多数量的虎蹲炮，但都没给他们造成这么重大的伤亡与震撼。
这中间的差别其实也很简单，严亦飞不过把以往明军使用虎蹲炮时，将所有虎蹲炮都集中在阵列中间部位集中打放的做法改成了将虎蹲炮分别布置在阵列的两翼，不过此时的明军和后金兵都不明白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变化所造成的巨大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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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不怪此时的后金兵和明军不懂的侧射和交叉火力的重要性，这个原理直到一战之时，才由德国人发明，他们在阵地战中将重机枪前置于阵地两侧，然后在敌军进攻的时候从侧翼对发起冲锋的步兵进行射击的机枪战术。这样就能用最少的子弹，杀伤最多的敌人。
不要小看这一个小小的改变。美国人曾经做过一个试验。用二百五十个气球挂在地上插着的木棍上，代表冲锋的士兵,将气球悬浮在一个不同的高度,每个气球相距两米左右,散布在一个一百多米宽,纵深十几米的范围内,由一名熟练的机枪射手在二百米外用重机枪从正面射击,射击的子弹数量和气球相同，也是二百五发子弹。
结果从气球阵正面射出的一条弹链——二百五十发子弹仅仅打中了三十七个气球。很多子弹都打到了气球间的空档中，没有击中任何目标。并且射手在每击中一个气球后还要重新瞄准一次,在重新瞄准的同时也浪费了宝贵的时间。而在真正的战斗中敌人会很快的冲上来的。
而把机枪摆放在这二百五十个气球的侧翼,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放眼望去,差别就相当的明显。
这二百五十个气球窄正面,长纵深,大大增加了目标的密集度。同样的一个射手，使用同样的机枪，结果就是命中率翻倍的增长，很多时候一发子弹就能击中几个气球。
最后的结果就是，从侧面射击二百五十发子弹，就击中了二百四十一个气球。命中率较之于正面射击足足增长了六倍多。
用单挺机枪从侧翼向冲锋的敌人射击，敌人就已经插翅难逃。如果用两挺机枪在左右两个侧翼射击，形成交叉火力，那就是一道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
两挺机枪一左一右，形成一个交叉的火力线，对着排成了一条直线敌军士兵射击时，甚至都不需要来回的横扫，只需要对准一个点全力开火就行。
这虎蹲炮虽然没有后世重机枪那惊人的射速，不过这些虎蹲炮所射击出的弹雨一样从两翼形成了交叉火力，弹雨形成的散射面几乎完整的覆盖了后金近战兵的阵地。
相比于明军传统做法将虎蹲炮放在阵地正中，往往每次射击只能造成两、三名后金兵的伤亡，根本无力改变战场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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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石城军的虎蹲炮侧射效率是原来的七倍，每门虎蹲炮的射击都造成了将近二十人的伤亡，因此就只此一击，后金近战兵立时就伤亡了一百多人。
还没等吉勒章阿从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中苏醒过来，对面明军阵地中又传来喇叭的长音天鹅声，吉勒章阿对这个对面鸟铳枪齐射前的号声印象极为深刻，他现在虽然不在军阵的前排，但是他还是立即下意识的趴低了身子。
随即，对面胸墙上爆发出比前几轮气势更为强大的齐射。只见明军后排的鸟铳兵将手中的鸟铳举在前排战友的间隙中，最后排鸟铳兵站直身子，第二排弯着腰，第一排则半跪着举枪。
包括城墙上那些鸟铳兵在内，前后三排火绳枪兵的二百把鸟铳对准四、五十步外的后金军阵发起有如雷霆一般的齐射，残破的后金军阵内立马又倒下将近一百人，吉勒章阿甚至能看到前排战友们胸前飞溅的血雾连成了一片。
见到此情此景，他的头脑再次变得一片空白，他又茫然的看向对面明军，那道胸墙墙已经完全淹没在浓重的白烟之中，和自己军阵中喷发出的血雾遥相呼应，那情景有如身处地狱一般。
对面的鸟铳爆响声仍旧连绵不绝，两侧的散兵旗队以十二人为一组，这些最优秀的射手快速的轮转射击，他们都具备一边转移阵地一边装弹的能力，而且很多人射击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一分钟三发，他们人数虽然不多，但是火力却绵延不绝。
而且这些鸟铳兵中的精英们会专挑后金军阵中的一些小头目、小军官射击，每次射击都有数名壮达或是分得拔什库被命中，吉勒章阿甚至看见自己甲喇内另一牛录的牛录章京当场被铳弹爆头，那顶制作精良的头盔也并没有影响他的头颅有如熟透的西瓜一般爆裂。
在明军火器接连而持续的打击下，后金的阵线已经彻底乱成了一团，而后金的中军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直没发出任何进一步的指令。
……
严亦飞见时机已到，大声的对着身旁的传令兵喝令道：“传令！长枪兵列阵出击，击溃那后金近战军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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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城军中军大旗一阵摇动，随即代表进攻的激昂的鼓声响起，早已经在胸墙后面排列完毕的长枪兵队立即纵阵改为横阵，每三人一排从两处胸墙内缺口快速鱼贯而出。
从胸墙内出来的长枪兵们又很快横队变纵队。他们平时对于变阵已经演练过多次，因此过程极为流畅，几乎都不需要任何时间去重新整队，二百一十六名长枪兵列着了一个横向七十二人，纵向三排的阵列，随即在中军的进军鼓点的指令下向着已经一片大乱的后金近战兵们冲了过去。
而此时的鸟铳兵们，已经完成了近战之前的射击，此时包括炮兵在内的火器队全部安静下来，忙着装填弹药，装填完后他们也将向前移动，跟随长枪兵们的脚步进行掩护性射击。
二百多名长枪队士兵整齐的小跑穿过还未完全消散的烟雾，出现在后金混乱的军阵之前，很多后金兵可以看出，他们前排长枪兵所穿着的铠甲，完全就是己方的后金样式，只不过裁剪掉了代表不同旗的红蓝白黄的镶边。
此时位于后金的中军速尔东安也从难以置信的惊恐中反应了过来，在他急切的命令下，后金中军也响起大鼓，还活着的各级军官开始大声喝令，让战兵们准备迎战。
速尔东安从未想过会有明军敢于出阵与己方肉搏，这支明军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固有的观念，不止是他，后金军阵中所有的士兵都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速尔东安忽然响起了一个地名——浑河，自从浑河南、北两岸的血战之后，他再一次在一支明军面前感到了无能为力，不，这次的明军甚至比浑河边上那群人更为可怕，他现在的情绪已经转为了有些恐惧！
石城军的中军鼓点越来越密集，长枪兵的阵列也开始随之开始加速，不过他们虽快而不乱，仍然如训练时一样，保持着整齐的步伐，二百多人的阵列，每次脚步踏地的声音都是一起发出，几乎听不到一点杂音的出现。
三、四十步的距离，对于快速冲击的步兵，也就不过片刻的事情，位于后侧的轻甲弓手们，只有少数射出了一轮无用的抛射，用于掩护己方的近战兵。剩余大部分人还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双方的军阵已经很接近，再射出箭支怕误伤自己的人，所以就失去了射箭的机会。
至于他们对面的后金兵们，他们也紧张的准备马上到来的肉搏，这也是他们信念中对明军最后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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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双方距离十步之时，随着带队的范思达一声大喝，二百多名长枪兵士兵都是声嘶力竭的一齐高喝“杀！”。
而后金的近战兵们则在残存军官的嚎叫声中鼓起余勇，同样大声的用满语喊着什么，他们位于前排的大刀长枪纷纷举起，随后也往明军方向迎去，不过由于大半的军官已经伤亡，他们指挥体系已经崩溃，一部有军官整队的士卒列好了队上前迎敌，另一部分失去军官指挥的，则大都茫然的留在了原地，不知此时应该干什么，如此后金的军阵就失去了整齐，变得凹凸不平起来。
两股钢铁洪流很快对撞在一起，一股士气如潮，另一股则困兽犹斗，不知最终鹿死于哪方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