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另一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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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路院长点了一句楚良后，又很快把会议拉回到了正题上。
“上个月开会的时候，一号手术室的归属权问题暂时搁置了，今天开会先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吧。”陈路院长说道，目光下意识扫了扫孙伟。
而在场的外科主任们，也都纷纷看向孙伟。
一号手术室是新手术室里面条件最好的，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
自古宝马配英雄，普外科作为省二院顶流的大外科，大家自然下意识的觉得孙伟理应得到一号手术室，何况人家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于情于理都该归它嘛。
然而让很多主任奇怪的是，孙伟这时候竟然闷不吭声，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打赌的事情不会是真的吧，竟然真的这么狗血？拿一号手术室这种宝贵的外科资源当赌注，孙主任脑袋秀逗了？”有人似乎知道点内幕，忍不住嘀咕道。
但不管有什么内幕，眼下孙伟主任似乎是决心退出一号手术室的争夺了，这让很多原本准备放弃的外科主任，心思突然又活泛了起来。
普外科放弃了，那自己岂不是又有机会了？！
王勉主任这时候举手道：“我们急诊病房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老手术室条件简陋，而且随着新手术室的投入，老手术室随时都有关闭的可能，我们急需要一间新手术室。”
陈路院长点点头，看起来十分认可。
可很快就有人站起来反对道：“急诊病房凭什么要一号手术室，一年的手术量还不如我们脑外科一个月的，给他们纯属资源浪费！”
又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楚良默默看向那位站起来反对的主任，心里有些无奈。
“打服了一個孙伟主任，还有千千万万个孙伟主任站出来，急诊病房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支棱起来啊，气抖冷……”
王勉主任皱了皱眉，说道：“急诊病房目前完成的手术量虽然不多，但每一台手术都是疑难病例，极具价值，怎么能单纯用手术量来评价一个科室的价值呢？”
又有人站起来反对道：“不用手术量用什么？每年咱们医院综合实力排行，看的就是手术量，这是硬指标，咱们外科看的就是这个！”
这两位主任站起来反对的同时，还在偷偷瞄着孙伟的反应，见对方真的没有任何发言的意图，两人顿时心中一阵欣喜，毫不犹豫的开始竞争抢夺。
“我们脑外科今年手术量准备再创新高，手术室资源严重不足，希望申请一号手术室！”
“我们胃肠外科连续三年手术量持续上升，今年还想再进一步，希望申请一号手术室！”
……
越来越多的科室加入到了竞争一号手术室的行列中。
场面竟然一时间有些失控。
支持急诊病房的只有康复科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主任，不过康复科本来就人微言轻，在这种时候根本插不上嘴。
陈路院长皱了皱眉，却没有出声制止争吵。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敏感，大家都看得出自己把王勉视为接班人，自己这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在偏袒急诊病房，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楚良嘴角抽了抽道：“这怎么和我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王勉主任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看着这群暴徒又开始无差别乱甩技能，他这种习惯了慢条斯理讲道理的人根本招架不住，嘴巴一开一合，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孙伟终于开口道：“吵什么吵，刚刚还没有吵够嘛？”
声音不是很响，但却有一锤定音的效果，乱哄哄的会议室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孙伟不说话，还以为他突然又想明白了，准备要把一号手术室强势收入囊中。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孙伟竟然维护起了急诊病房！
他竟然开始帮急诊病房说话了！
“手术量如果能决定一切，那为什么我们去年升三乙被卡，医院定的计划两年三乙，五年三甲，现在都第四年了，三乙还被卡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过，三甲更是遥遥无期！”
孙伟沉声道：“思路是时候该转变一下了，手术量拼不过人家，疑难病例是不是能拼一拼？MDT模式是不是能大力发展一下？新科室是不是能花资源培育培育？”
“至少留几个备选方案试一试，而不是把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
三乙被卡？
楚良皱了皱眉，很快便从一号的记忆里读取到了相关的信息。
似乎去年省二院已经通过了三乙的各项检查，但最后临门一脚却因为意外变故而被卡，时间都过去快一年了，三乙却依然迟迟没有审核通过。
这件事就像是卡在医院喉咙里的一根刺，大家平时都不愿意提及，毕竟说多了都是泪。
当年为了升三乙，每个科室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每个人都干劲十足，抛头颅洒热血，真的做到了把医院当家，吃喝拉撒全在医院里。
这份努力也让很多人产生了一种幻觉，在还没有升上三乙的时候，就已经在憧憬五年之后升上三甲，成为庐州医院扛把子之一的美梦了。
然而梦越香甜，破碎的那一刻带来的伤害就越大！
想到这些事，原本还吵得面红耳赤的主任们纷纷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个个都蔫了，低着头唉声叹气。
孙伟主任这时候继续说道：“我们这几年一直强调要扩大病房，要增加手术量，步子越迈越大，但最后取得什么成绩了吗？什么都没有，全都是一场空！”
“我本来也和你们想的一样，觉得手术量是最重要的，但今天我在手术室门口，看到那个寄养再植的病人家属感谢楚良，我突然有些恍惚，我们一直以来信奉的准则，真的是对的吗？”
说到这儿，孙伟突然转头对脑外科主任说道：“你们科上次那个烟雾病的病人，最后怎么处理了？”
脑外科主任一愣，似乎没料到这一茬，脸色略有些尴尬道：“转院了，让他去市一院了。”
“上上次那个脑干出血的呢？”孙伟又问道。
“转，转院了。”脑外科主任额头上已经在冒汗了。
“上上上次那个颅内肿瘤希望手术切除的病人呢？”孙伟似乎问上瘾了，一个接一个都不给脑外科主任喘息的机会。
“转，转院了，孙主任你别问了，我觉得急诊病房挺需要一号手术室的，我们脑外科不参与竞争了。”脑外科主任连连摆手，羞愧难当。
就算他脸皮再厚，也经不起在全院会议上被这么接二连三的诘问。
棘手病人处理不了就建议转院，这种事情私底下大家都没少做，但摆在明面上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手术量年年增加并不意味着技术水平不断提升，重复机械性的处理简单病症，最后养成的只能是手术工人，永远也得不到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
孙伟又把目光转向胃肠外科主任。
这次胃肠外科主任学乖了，不等孙伟开口，他立刻坐了下来，赶忙表明态度道：“我也觉得急诊病房挺需要一号手术室的，我们退出！”
“退出退出，我们也退出。”
“省二院需要一个急诊病房，需要MDT模式，这些复杂棘手的病人我们不能总是推诿，建议他们转院，当初三乙被卡，不就是因为……”
“是啊，听孙主任这么一说，我确实感觉到十分惭愧，每次看到那些病人求医无门，带着希望来我们省二院，我却只能劝他们另请高明……这份滋味不好受，当医生当成这样太憋屈了！”
……
看到大家纷纷改变了主意，孙伟又恢复了刚刚事不关己的样子，眼眉低垂的坐在那里，似乎仍在继续沉思自己刚刚所说的那些话。
而陈路院长这个时候也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既然这样，那一号手术室就交给急诊病房了，有人持反对意见吗？”
大会议室鸦雀无声，无人发声。
陈路院长点点头，说道：“省二院确实应该寻找另一条道路，医院需要发展，需要业绩，但医院也不能忘记初心，我们毕竟是来这里救死扶伤的，不是为了每年凑够一个夸张的数字，交上去耀武扬威。”
说这话的时候，陈路院长下意识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楚良，眼神中饱含着殷切的希望。
“既然没人反对，那我现在就宣布，一号手术室正式归急诊病房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