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清明但觉晴方暗,蟒身游福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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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将近,民间自古就有佩戴香囊的风俗,皇宫里本也不会例外。璟妃便遣派内务府给各宫妃嫔缝制了香包,又往里面添了七里香、逐蝇梅、驱蚊草、夜来香、茉莉花等驱蚊避虫的花草。
也算是璟妃恩惠六宫,哪怕往日并不承宠的妃嫔也各有其份,更时时亲派玉露督办,并未放纵内务府的人敷衍了事,所以派往各宫的香囊个个都是用料讲究,手艺精致。
送来静观斋的香囊虽用的是月白的杭绸,上面却施蝶恋建兰的珠绣纹样,稍有微光掠过,粉晶,南珠,玛瑙各现华泽,又配了浓绿穗子,穗子上坠了一颗翡翠碧珠,敛翠含光,极为水润通透,可见质素不凡。
璟妃的恩典,若是众人不佩,便是扫了她的面子,好在这些香囊精巧玲珑,也合了众人心意。
万蓁看着玉露捧着内务府送来的香囊,便从她手中接过来翻看,一壁问道:“其余的都送去各宫了吗?”
“娘娘放心,都是奴婢亲自盯着交到各宫小主手里的。”
“嗯,”万蓁盯着香囊上各处精巧的细节,柔声又说,“做工倒是挺好的。”
“是了,内务府的人尽心,上面绣的木兰也是娘娘的喜好。”
万蓁又摩挲一番,脑海中闪过零散的忆境,品味片刻,才把香囊交给玉露:“将里面的香料,换成本宫从前用的那些吧。”
玉露答道:“奴婢明白,这香囊里的香料是内务府的例子,所以奴婢一早就去李太医那里按着旧方子讨了这些香药来。”
“去吧。”
“是。”
眼看明日便是清明了,届时皇后将领后妃在钦安殿祭祀先祖,太后常年居在行宫,向来不愿理会宫中琐事,一切担子便又落在皇后和璟妃的头上。
为着明天钦安殿开设道场的祭祀事宜,大小太监道士纷纷各司其职忙碌起来,一时间钦安殿的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眼看着人都将这些布置安排好,掌事太监遣退一众洒扫的宫女太监,向着法师询道:“还请大师瞧瞧,这番布置是否妥当?”
“且待贫道再仔细查看一番,若无异样,便莫再让人进来肆意行动了,免得坏了风水,冲撞了明日的法事。”法师道。
那法师领着他的两个徒弟四处转了转,便点头道:“公公辛苦了,殿中摆设与贫道先前所言并无二致,一切周全。”
那太监闻言,满面笑意荡漾,一面应承着,一面又领着他们出去,准备引他们去这几日在宫里暂住的地方。
等到清明正日,阮筠仪一早便去皇后宫中请安,后来皇上又派人来传,说是在乾清宫设了家宴,请皇后带领众妃嫔前去赴宴。
众人移步,阮筠仪不过是个区区答应,自然尾随众人,兰珠左右观望两下,见无人在意,就走到最末来与阮筠仪作伴。
到了乾清宫,皇后领了众人向皇帝请安行礼,又纷纷落座。
不过只是清明节,虽设了家宴,却不及除夕,万寿节这样的大日子隆重,除了六宫妃嫔以外,皇帝也只是宴请了诸位亲王及其家眷而已。
兰珠自请陪着阮筠仪,坐得离皇帝颇远,加上当日景阳宫正殿匆匆一见,也才是阮筠仪第二回清清楚楚地见到皇帝。一切却不如当日,那通身的天威气派,行立举动间,无一不是皇家修养,那是权位之极、钟鸣鼎食、庙堂谋算点滴浇灌而成的高远和凛然,分明与那日筠仪所见的温厚平近相去甚远。
宫宴伊始,无非是帝后先客套几句,古板得很,兰珠便拉着阮筠仪说个没完,她初到宫中总是觉得新鲜的,怎知筠仪入宫无宠,也无甚见识,只能答个含糊不清。
“朕瞧着皇后今日气色不错,近来身子可有好些?”皇帝关怀道。
“谢皇上挂心,臣妾得太医院的钟鸣钟太医细心调理,身上的确松快了许多。”皇后难得得皇帝记挂一次,闻言颇为情动,万蓁见此也不由地欣慰一笑。
皇后停顿片刻,又多回了一句:“皇上关怀臣妾,却也别忘了顾惜龙体啊,这季节里阴雨连绵冷暖多变,皇上忙于朝政之余也要注意休息,底下的人更要小心伺候着,千万别损了圣体安泰。”
“皇后贤惠,朕自会保重。”皇帝怀着宽慰之意,字句铿锵温定,透着沉稳和威势,“只是朝堂之事事关社稷安定,怎可轻易懈怠?幸有你与璟妃打理后宫替朕分忧,才好让朕能安心致力于朝政。”
“皇上言重了,”万蓁声线清缓娓娓,“皇后娘娘与皇上同心同德,臣妾庸顿,只会一味使唤人罢了,不敢言功。”
阮筠仪细细打量着万蓁,她总是笑的那样温雅大方,不同于皇后那般底气不足到甚至微微透出的懦气,反而襟怀大度,庄和包容如神姑仙娥,但她却并没有与之相配的一副恬静容貌,她本该极为清艳才是。所谓清艳,便得是皮骨双绝。一对远山浓眉,眼若夭桃飞凤,目色流盼时潋滟含光,笼烟罩雾;口如花瓣朱丹,一张一翕轻吞吐,滴滴点点都是绰态柔情,偏偏她如此清约得体,不沾染分毫媚俗,慈婉又大气。
“朕知道你素来谦谨,从不邀功请赏,晚些朕得听内阁议事,今日的祭祀礼怕是又要劳你从旁协助皇后了。”
万蓁起身行礼,莞尔回道:“臣妾遵旨。”
“皇上勤政,实乃我大临之幸,清明祭祀礼本不是什么大日子,有璟妃协助臣妾,皇上安心便是。”皇后答道,又含笑一瞥万蓁。
皇帝颔首,示意宫人上酒,随即道:“便别拘礼了,都好松快些,朕先饮此杯。”说罢举盏饮尽。
宴上众人皆同饮一杯,便各自放松了些,逐渐多话起来。
阮筠仪环顾左右,正欲找邓怀君搭话,却看到她席间不停饮酒,不知如何,她今日一直都是如此冷淡,想是她始终深受至亲离去之苦吧,不免惹得筠仪一阵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