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生,痴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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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桥边走一遭。尽知人世沧桑浮华。

自那狐妖走后又过了二十余载，于冥界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今日我又迎来那狐妖转世，冥界向来只会映出世间最本真的模样，我瞧见那狐妖一袭红衣，带着被忘川水灼烧的痕迹，我知道那衣服是她的本体所幻化，若现出原形来，必然是片片都是红痕，连她那人形上，都烙下了伤痕，可见忘川水的深入骨髓。

在这奈何桥边，我见过了太多喜怒哀乐，也深知人一旦转世，便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人。

不同的生长环境，不同的经历，遇见不同的人和事，哪怕是同一颗种子也会有变化，更何况是人。

我知道那书生的转世已经不是狐妖心里那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只是奈何狐妖的执念太深，看不透其中玄机。

我没有干涉她入世的权利，只是看着她荒废一身修为，褪去了天真无邪，眉目间带着几分前世的端庄。

当初妖艳的美人，见了书生忘情，可是温润的书生不喜欢。端庄如皇后，无情的帝王也不喜欢。我只道她三世情缘二世已过，不知道这算不算白活一世。

我例行公事问她：“小狐狸，你有何心愿？”

妖妖苦笑着望着桥下的忘川河，又一次抬头望着望乡台，她到底还是放不下。

望乡台显影，这一世的帝王，软玉温香在怀，三千佳丽成群，他似乎没有对谁有真心，或者说是没有对谁特别长情。帝王的身边从不缺美人，或许左拥右抱权衡世家才是帝王将相的命。

他过得很好，国家安康百姓和乐，不见得有谁特别爱他，但总有人在爱他。

这样也不错。

妖妖回身以妖界最高礼仪向我施礼，话语里满是恳求：“不知可否请问孟婆，书生他，可否寿终正寝？”

这个傻狐狸，一世为人，却仍把帝王认作她的书生。望乡台上的三生石写得清楚，只可惜冥界的文字她看不懂，三生石上分明写着，无情帝王，年三十二，死于美人榻，尸骨无存。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想和她说真话。

我说：“寿终正寝，儿孙绕膝。话问完了，你还有何心愿？”

我见她暗暗握紧手，眉目间仍是执着，话语间字字铿锵有力，分明就是不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隐隐带着期待：“下辈子，我要做他最爱的人。”

她义无反顾跳向忘川河，再一次受那忘川水滚滚折磨，只为第三世与他的最后缘分。

我收起了一旁盛好的热汤，终究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不该说。

凡人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是一只小狐狸怎么会知道这个道理呢，她只想着不管甜不甜，扭下来先啃一口。

世人都说凡事要知进退，不强求。

只可惜总有那么些人，那么些妖，偏要勉强。

哪怕是散尽一身修为，哪怕是灰飞烟灭，哪怕是明知道没有结果。

真是个痴心人。

真是个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