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回家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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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中间的八仙桌上放着祭拜的香炉，右边是大哥一家住的，左边就是老爷子住的房间。
“我回来了。”韦桀推门进去，看到老爷子正倚在床边，戴着老花镜在看医书。
韦桀把剥好的橙子递过去：“你要不要这么拼啊，想考老年大学泡女同学啊？”
老爷子淡定的摘下眼镜：“有老年壮医大学我肯定能考上，说不定我娶到老婆你还单着。”
韦桀笑起来：“扎心了老头，要不要这么狠啊？”
“你的脸又怎么了？”老爷子眯起眼，想要看看儿子脸上的伤。
“没事，摔的。”
“我是老花了，但还没瞎。”老爷子语气不悦。
“得得得，瞒不过你，打架打的。”韦桀老实承认，并认真解释说：“这次真不是我惹事啊，是那几个笨戳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我当然不能怂对吧”
老爷子打断他的话：“打赢没？”
韦桀一怔，随即说：“赢了，必须赢啊。”
“那就行了。”老爷子瞬间又高兴了，看着小儿子带进来的礼物：“赶紧拿出来啊，还愣着干什么？”
韦桀：……果然是亲爹
他拆开包装盒，从里面拿了一顶黑色带沿帽子给老爷子戴上，点头笑说：“刘德华都没你靓仔，三月三就带着出门，保准让其他老头羞愧，让所有老太看直眼。”
老爷子拿起镜子照了照，也挺满意：“阿霞结婚我就戴着给她主婚。”
韦桀看着他的腿：“到时候你坐在轮椅上，主婚方便吗？”
“这不是还有你吗？”老头说得理所当然。
吃着小儿子剥的橙子，老爷子嘴里不停吐槽：“你堂妹比你小五岁，过两天都要出嫁了，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后生基本都有崽了，你个光棍到时候还要帮着去点花炮，我都替你脸红。”
“这点事就脸红，你还怎么泡老太太，不行啊老头。”韦桀边说边把老爷子吐出来的橙子种子捡进手心，再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老爷子拿起床边的老头乐作势要揍这个臭小子，韦桀赶紧笑说：“好了好了，打坏就更没人嫁给我了。我先帮你看看伤到哪了。”
老爷子翻开薄被，把扭到的右脚露出来。
老爷子的足踝部明显肿胀疼痛，不能着地，伤处有明显的压痛，局部皮下淤血，这是外脚踝扭伤的症状。韦桀仔细看了一会，放下心来。
“还等什么，赶紧给我灸啊。”老爷子说。
“你自己一直没灸？”韦桀有些无语。
“我都这样了还怎么自己灸？你是不是要看着我死在床上也不不肯帮我治疗？”老爷子眼睛一瞪，佯装生气。
老爷子当然可以自己灸，但他就想让小儿子动手。为等这个臭小子回来，他可是生生忍了两天的疼，为的就是让韦桀重新拿起这些他曾热爱的，熟悉的“伙伴”。
韦桀嘴角抽了抽，他不信老爷子不能自己灸，也知道老爷子这么做的目的。
老实说他不想碰那些东西，但也清楚自己拧不过老头，如果他不帮他灸，这老头会一直任脚踝这么肿下去。
韦桀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我现在给你灸。别动不动就说死不死的。”
他就算再不想碰这些医药器材，但眼前的是自己的亲爹，他还能真看着老头遭罪不成？
看小儿子起身到床边的柜子里拿出酒精灯和药线。老爷子眼角闪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穴位点灸能祛毒化瘀，调气止痛，每天灸上一次，肿胀过段时间就能消下去了。
老爷子的柜子里光是酒精灯、蜡烛和煤油灯这些就放了一排，更别说各种型号的药线。
药线按照粗细型号，全用深色瓶子整齐排列保存着。药线的直径和施灸的力道影响着穴位的刺激量，直径约大，力道越重，刺激越大，反之就越小。
即便已经很久没动过这些器材，但韦桀把这些他曾经使用过无数次的家伙事摸上手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像是从未跟他生疏过的老朋友一样，让他烦躁纠结的心，瞬间就定了下来。
他以老爷子扭伤肿胀部位周围为穴，以“灶”为穴，选取了一组梅花穴，因为老爷子耽搁了几天，肿胀情况比较严重，他选了三号药线，让刺激量达到最大。
看着他熟练的整线、持线、点火、施灸，将带着燃珠火的药线点按在相应的穴位上，一按火灭为一壮，每个穴位点了三壮，手法干净利落，穴位也点得准确无误。
穴位点灸能祛毒化瘀，调气止痛，每天灸上一次，肿胀过段时间就能消下去了。
老爷子眼露赞许，更坚定了要让他重操旧业的心。
半小时后，施灸结束，韦桀把东西放回去，刚才这一顿操作下来，他竟然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如果说上次在机场救人是把他压抑了两年的情绪勾出来，那这次给老爷子施灸，则让他真正意识到，他从来没有放下过壮医学。
但没放下又如何，他有了那样的污点，又有哪家医院会要他？
正因为心有不甘，心怀希望，才知道现实有多绝望。
韦桀心里难受，不想让老爷子看出他的情绪变化，收拾好东西，说要去弄点消肿止痛的东西，自己便走了出去。
老爷子看在眼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小儿子学了这么多年医，眼看就能参加工作了，却因为助人为乐，被人恶意诬告。韦桀一气之下再不从医，看儿子放弃多年的理想，做了一辈子壮医的老爷子心里比儿子更难受。
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不可能干出猥亵女病患的事，但这种事根本没法自证，加上人言可畏，韦桀冷了心，老爷子又何尝不是？
这两年来，老爷子没有一晚能睡得安稳。小儿子从小就跟他学壮医知识，最大的理想就是治病救人，谁知道一毕业就遭到社会的毒打。这件事对韦桀打击很大，加上韦桀性子随自己，易怒嘴硬还拧倔，宁可憋着一口气硬挺，也不会轻易改变决定，从那之后当真就是再不碰任何跟医药有关的东西。
可老爷子知道，越躲避就说明越在意。其实韦家所有人都知道，韦桀心里根本没有放下学了这么多年的壮医，只是韦桀自己不敢面对，或者说是不敢承认。
所以这些年，老爷子一直在想方设法的让儿子重新走回正轨，毕竟理想能点燃熄灭的灯，老爷子相信，真正热爱的东西，会冲破所有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