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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生波(5)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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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了这事,我心里一松,这日晚间难得没有喝药——没吃凝心茶,也不曾用定云配的保胰丸,我一头倒在昭阳宫寝殿里,睡了个昏天黑地——梦是一片蒙昧,可就在这夜,我和凝烟遭了一场大劫!

这夜,鼓交二更,我拥着皇后正睡着,忽觉脸颊上有一阵阵寒意,我还算警醒,立马翻身坐起来,一手摇醒了凝烟,抬起惺忪睡眼一看,竟有个全身黑衣,黑巾罩面的人拿着把短短的袖剑抵在我右脸上!我下意识地叫了声宁安,这才反应过来——午间救起我之后,宁安接到手下的飞书,在丹阳查到了当年盏花之死的线索,他向我告假,到丹阳去了!再说,今非昔比,这人能到这里,定非寻常人,现在的宁安,早没了武功,他在也抵不住这人了!我顾不上多想,只大喊一声:“来人呐,护驾!”

一声出口,等了一时,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我吃了一惊,转眼看时,凝烟不发一语,吓得缩在我身边抖个不住!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惶恐的很!想到这些年我虽在她正宫身上留些敬意,却少用情,会不会……?!不…不可能!断断不可能!我要是连这从小一同长大的正宫都不能信了,还能相信谁?

想到这儿我大着胆子对着那刺客竭力大喊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刺杀于朕?”

没想到那人竟是一个女子!粗着嗓子厉声道:“贼昏君!你这辈子做的坏事可还数得清?!我是替儿女,向你索命来了!”

我心里一震,这个声音,虽刻意掩饰着,却仿佛是……

我用尽力气出手,一手反扣了那人的腕子,一手将那人的面巾扯下来,见那人却是杜老生前推荐的袁娘子!

我和凝烟对望一眼,认出了她,我心里反而似遭了一记重击!我整天疑神疑鬼,却从没怀疑过她——她没了儿子,我替她做主,没了夫君,我为她惋惜!为什么,这个我的故人举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女子,会这样像飞蛾扑火般来杀我呢?

我还没来得及问下一句话,却是何莅领着内卫军的人姗姗来迟来护驾了——何莅已回来了一阵子了。何莅接下文小何差事,常在天机门走动——那太湖的焦鹏远,联合宁安选的高手,把天机门众过了一遍筛子,却没通过何莅(这原是我的安排,对何莅也留一手),何莅乖滑,忙称病逃了回来。定云这道人,果然爱憎分明,何莅临走,定云送了自打的银锡丸给他留念,又亲自出手用拂尘打了焦鹏远一顿,叫何莅给我传话,说她要替这些门人作保,保他们忠心唐国,也要保他们不死!

何莅的人把袁氏围住,我一腔怒火冲着何莅发了:“方才为什么不来?”何莅惶恐地回道:“方才是…皇后娘娘吩咐,不必近旁伺候的……”我满腹狐疑地瞧了皇后一眼,凝烟委屈了,落了几点泪,我一看又心软了,冷声叫何莅领这些人退了,袁氏的刀却还抵着我的脸呢!我问道:“朕一向自诩惜花,不会枉杀女人,只要你不妄想倒我们大唐!袁氏,朕对你不薄,你又是杜子远推荐,朕特意向凌娘娘借用你——皇后不说,朕也猜得到,你定是骗钟后娘娘,有人扈卫不利于静养,她是听你的话才调开的侍卫!你用的这招,不算新!朕年轻时候也用过!哼,只是朕想不到,好容易信了一个人,你却也要杀我!”

“你这狗昏君!我依着夫家,十几年行医!是你把一个女医断送成了一个刀客!我儿子没得到应有交待,你既已悔过,我可以不恨;可是,你欠我家的血债,何止一条!我通过杜医师的拣择进宫,就为今天!昏君!你表面文雅仁慈,实则阴狠!是你亲手断送我的女儿!”

我听了她话,有些心虚,捏住被口的手指开始出汗了,却外强中干的问道:“你女儿是哪个?朕…朕哪里认得?”

“你自然不认得!可你一纸手书,把我女儿嫁给了七十多岁的老贼宋齐丘!”

糟了!原来袁氏之女竟是那花奴陈姑娘!当年平了湖南,大宴时宋国老调戏陈女,我为收买宋老,手诏将陈女赐他为妾,后来陈女与其它妾室一样,均未再添一子,陈女很快就给宋老及其它得宠妾室给一起逼死了……

“袁娘子…却是为了那陈姑娘…朕…朕当年做了顺水人情,想着宋老虽老,可在朝中的威信十足,朕也有不得已处…朕……”

“昏君,我家已灭!…做唐国的好子民,只有这个下场…凝心茶不曾害你,是你自己亏心致疾,怨不得别人!但这事,我纵死也要你给个交待…”袁氏一袭黑衣,涕泪交流,听者落泪、闻者伤心…指向我的剑尖冒着寒光,强坐着的我吓得早软了,重重靠着龙榻后背,满是冷汗的右手已暗暗抓住皇后左手了!

“没什么说的!”我咬着牙低声道:“你虽可怜,可这事儿,后悔不得!陈姑娘是代表唐国嫁给……”

“呸!昏君!真是死不悔改!”眼见这剑就要刺上我面颊,只听“当”的一声,从窗口飞进个暗器打折了袁氏的剑尖,听声音,倒像是定云的锡丸!

我惊魂未定,抬眼望去,见是何莅从窗口发的锡丸。我想,这正是定云新制的那对!何莅武艺甚好,锡丸剑对他而言也容易些,故而才学些皮毛便救了我!

我和凝烟呆呆看着颓然落剑的袁氏,我一时真的说不出话来!倒是那袁娘子,还甚为镇定,好像自己并没做什么错事:“昏君!你的国运,长不了的!我儿子征讨咸师朗的时侯,明明为护张义方而死,却因那与我儿对战贼人已投降了唐国,我儿子的死就此被瞒过不报!我的女儿正值妙龄,入选皇宫收为花奴舞姬,却被你手诏配给宋齐丘,给姓宋的老头一家逼死!夫君因此活活气死后,我苦心修习针灸之术,被杜老太医选中,就是为了今天能接近你,问个清楚!李璟,昏君!我一家弄成今天这样,已是被灭了!难道就不能问一问吗?!”

我愣了一愣,心里觉得她哭得有理,说的也在理,心里早怯了,柔声道:“罢了!袁氏,朕饶你不死,你拿着儿女抚恤的银子,回去安心度日吧!朕会…会命宋家人,给陈姑娘一个交待…朕…也亏欠于你家的……”

父皇坐前教导我说,帝王千万不可轻易认错,我也听进去了。可今日我是真心,真心给袁娘子一家认错!

然而袁娘子点了点头,苦笑了几声,叹道:“夫死儿殇,飘零人活着无趣!今既听见皇帝认了错处,民妇心足,再复何言!”

有着诗书气的袁娘子,下一刻便横剑自戕于我与凝烟的面前了——她的尸首被拉走,血污也清理妥了,我借着长明的宫灯的亮儿,透过明黄纱帐,于暗处看着得闲他们整理忙活,心里一阵阵空落落的,茫然瞧了凝烟一阵,一向沉静自持的皇后,破天荒朝着外间大声吩咐道:“来人呐,传令彻查刺客的兵器是怎么带进来的!”

“不能查!”我听了这话,心里一瞬想过许多的念头,压了声音吩咐上前接令的得闲:“不用查了,隐下此事,只当从没有过!如今天下不稳,这事若查了,后边会有许多人,免不得又有不少人要死!宫里头横死的人太多了…朕倦了…朕简直一刻都不想干了!”

得闲、何莅他们都退走了,偌大的昭阳宫只有我和凝烟,顾着面子我没落泪——不行了,真的撑不下去了!老大,你快回来帮父皇吧!

蒙蒙昧昧,惴惴不安的拥着凝烟在睡着,却一刻也没睡着!因我不曾睡着,我便知道,皇后她也没有一刻安眠——她没面向我,可我却熟悉她的气息——她也一刻没睡,但终那一晚,长夜漫漫,她没再与我说一句话。我有许多话想说,比如老大回来以后要如何弥补他;比如燕王妃的人选,内定了江氏小姐,也好安慰已故的江文蔚大人;比如…可是,因为袁娘子的死,昭阳内殿里总飘着诡异的血腥气,我不得安眠,更不想说起大儿子,而且,我不能告诉钟后,我…我也怕…怕袁氏的入内和行刺,那背后的人…真指不定是谁呢……终究,那一夜,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早起的宫人们捣衣的声音,隔着清冷的晨雾,时高时低,有节律的飘入我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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