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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璟:九重悲(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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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不圆,但月光如水般皎洁,这本是个风花雪月的好日子。可是病的只剩下半条命的我,强行吞了一碗粥,而后,我又迫着定云,强行为我化开一丸修元丹。虽然定云一直在说修元丹是治标不治本的,我现在这种情况,她让我慎用。可是我听不进去——我必须有精神,因为,我必须杀人!

今夜不是一个吟诗作词的日子,今夜的时间宝贵,片刻也浪费不得!我艰难地坐起身来,即刻吩咐李宁安,派萧阙连夜包围了凌国公府,派陈先卫带人去通知李建勋家接驾,派陈崇老大人围住了王延政在金陵的赐邸。

燕云馆是我和定云的地方,不是审犯人的所在。所以,我咬着牙穿了全套朝服坐着銮舆来到了大理寺。

我到的时候,凌奉,已经关在了那里。

我看见了大牢里的凌奉——他相貌普通,毫无特点,白白净净瘦瘦弱弱文文静静的,从他那张脸上,丝毫也看不出通同谋反的征兆。我费力地坐在问官座上,恨的眼里都要冒火,我压了压怒意,切齿问道:“凌奉,你父是大唐的功臣,在扬州乱军中,先后救过义祖帝和先皇,你也靠着你爹神医的名头,年纪轻轻就做到太医院院判之职,试问朝廷何负于你?你竟然勾结叛逆,放任奸佞对朕下手,现被擒获,你有何话可说?”

“皇上……微臣不服,微臣是受人陷害的!皇上明断呐!”

望着凌奉披枷带锁地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我冷笑一声道:“倒是什么人敢陷害你这个皇亲?”

“皇上容禀,微臣只因那日我父仙逝之时,我与义妹二人回家奔丧,却未见让我袭爵的诏书一并到来。微臣当时惶恐,心有不甘。您也知道,我医术其实不大好。后来广德公主来吊父亲,说起公主的奶妈有病,吃了我的药未曾见效,反而加重病情……不幸死了。广德公主是皇上的岳母,又是干姑姑,我……”凌奉抹了一把眼泪:“我哪敢得罪啊!当时公主看我老爹的份上未曾发作,我就一直欠着公主一个人情。后来因见您龙体违和,公主便嘱咐我,设法让李贤妃娘娘单独进燕云馆,好为您献出人参,搏得圣宠,顺便再由她为我说话,好让我跳过我下落不明的大哥,早日袭得我爹的爵位,仅此而已啊。至于那人参竟然可能不利于你……下官也是私下胡乱说说,别无他意啊!”

“你辩得好啊……小凌,朕……真竟然从来不知道你有这种本事!”我皮里杨秋地看着他,心里恨得牙痒痒:“按你所说,王延政和史守一,你都不认识了?”

“这个……”凌奉道:“小的冤枉啊!您也知道,小的胆小,怎么会认识闵国归降的王大将军等人呢?只因听了他家奸细……哦,小人一开始都不知他姓什么,他只说是王将军派他前来接洽于我的,他还说……还说我哥凌真远……已被密杀,只因暗卫领头的陈先卫将军,调兵时名义上要经过王将军的首肯,而我爹活着的时候,曾经以国公之尊到赐邸给王将军看过他那因水土不服所生出的金痍之症。正因为这层关系,所以王将军的人才来提点我。他说我哥游历长江失踪,正是皇上派暗卫所为的……还说,皇上之所以不让我袭爵,是因为……根本就打算过河拆桥,废除我家世袭凌国公的爵位……”

“哈哈……”我长笑了一声,额上冷汗不止,凌奉这样的庸才,为了一个国公的虚名,竟然明知道高丽参对我不利,却仍然盼着我死,要不是他当着史守一的面说了出来,谁也不会知道他的用心!真是其心可诛!

王延政为了拖凌奉下水,竟然将我在禁卫营的亲信陈先卫也攀扯在内,弄出这些无中生有的事情!他倒真是用心良苦啊!还有我的好岳母,干姑姑,景通做事何愧于你,你竟然在这个时候千方百计地背后捅我一刀?

我想了想,冷漠地打断他道:“住口!推出去,斩!”

我面无表情地吩咐萧阙:“你去,找个木盒子,盛了凌奉的脑袋。朕明天要带它上朝!”

“走,”我招呼一声:“我们再去李建勋府邸一行!”

李建勋知道此事后,相必相当震惊。我到公主府的时候,李大人全家除了姑母公主之外,都已经跪在了府门口。

我看都不看他们,也不叫平身。老李已跪了多时,跪得体力不支,一下栽倒下去。我挥了挥袍袖,“扶李大人进去。都起来吧。”

广德公主自是在里间儿坐着,见我进来,眼皮儿也不抬,只是冷冷地对我说:“徐景通,跟我进来!”

哼。我心里冷哼一声,谁不知道,父皇早已复了李姓,她这般叫我显然别有用心!朕倒要看看。这个老太婆今日说出什么事来!

广德姑母把我带进了一间堂屋,里面供着徐家列祖列宗画像。我随她转到里间,里面又是一面活墙,再进入到里间,我看见一副铠甲。李建勋是进士文臣出身的,这铠甲一定不是他的。我早年在军中呆过,自然知道这种重铠只有高阶将领能用,仔细一猜,姑母公主起先嫁了一位何驸马,便是杨吴的将军。据说两人极是恩爱,不想因事给父皇拆散了,何将军被杀了,父皇却不曾连累他的家人。

广德公主泫然涕下,对我道:“皇上,你疑我这个岳母献参,是有意要害你吗?”

我脸色黯淡,心情也黯淡了:“姑妈,然则,您为何要让凌奉协助你献参呢?”

广德穿了金花暗纹广袖袄裙,面色生硬地问我道:“你既是我的干侄子,又是我的女婿,我托凌奉想法子引贤妃娘娘进去献人参,也真是为了你好啊。姑母从小最疼就是你这个侄儿,你竟然这般气势汹汹地来责问于我?!”

我道:“您也不要恼。我只问姑母,你识得王延政手下的人?”

“我确实见过那个人。却不曾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广德轻描淡写道:“徐氏虽是人走茶凉,姑母还是可以接触外面的人吧?难道这也犯了王法不成?”

我怒气稍息一点,肚里喉间却又不舒服了,我强自忍着,低低咳了一声,抬眼刮了广德一眼,“姑母误会了。朕听到流言,说姑母对朕颇有不满。今日在此密室之中,您也别绕圈子,不妨明说吧!”

“好!”姑母公主也不客气,回扫我一眼:“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可对得起我和你那何家姑父?”

撕破了脸,朕也不和她客气了,“朕不知姑母所为何事?”

广德大哭道:“为你和那叫定云的道人!你手下侫臣冯延巳,为了给那道人建别馆,竟强行拆了何驸马家的祖宅,害得何家二老无家可归,想投我府,又给李老头打出去,年初竟在荒店里染上疫病死了!”

我一面心里一惊,这个冯正中,这么一点事都给我办砸了,一面神色端然不动:“何驸马当年在父皇争皇储的时候,支持了徐知训,领着人造父皇的反。冯正中占他们房子,自是按朕意思给了银子。若不是他旁的那些子孙不肖,他二老何至于此?”

“你…你虽是我娘家侄子,可什么时候也不曾对我徐家有半分好。李建勋和那林氏,本是毫无瓜葛。当年你干爷爷,我父徐温主政时,李建勋考中进士,赴任途中路过海陵,便认识了这个歌姬林氏。昇元五年,你监国时,你手下的陈觉以受赃枉法罪告倒了泰州父母官褚仁规。不想那林氏却早已归了褚大人为小妾。褚仁规被处死之后,那林氏官卖到金陵,一来二去便和李建勋这老头死灰复燃了。照理说他二人身份天差地别,他此时早已是驸马了!可你登基后不久却亲笔成就了这段孽缘!老头原就多疑,二十多年前,我刚嫁的那会儿,一个叫米德耀的汉子,原是他手下的,只不过在姑母下轿的时候扶了一把,便被他猜忌死得不明不白的。如今为着你的诏书,老头更是只把我当个幌子了!就连玉涴,其实也是先前林氏与他相通时所出。为何这么多年归在我的名下呢?说来你不相信,你姑母我也不怕丢丑了。当年我才嫁一年,年纪也轻,见他终日混在别处鬼混,我是个金闺中长成的不戴冠的丈夫,岂有不恼的?当时刚刚有孕的我,几句不合便与他厮打起来,被他推倒在地,得下痼疾,以致终身不能再孕。景通啊景通……我打量你是好人,谁知你却一封诏下来帮了他,姑母一个人时怨你几句,该也不该了!哎!如今我们徐氏是不顶用了……”

我尚末问完,公主就哭个没完,我冷静下来,这千年的宝参,也许姑母真的是无意的。正是因为种种的不满,才被王延政的人钻了空子。再问下去,也无益了。

我搀起姑母道:“李大人为人文雅,诗笔绝好。朕又见他平素谨小慎微,在朝里从没犯一星儿小错。朕竟也不知他暗地人品竟这般不好。哎,既然大错已经铸了,姑母便将就了吧。也许岳丈是不如那何驸马,但必竟陪您这么多年,也该有些情份。您也就宽心些吧!至于那何家二老嘛……”我淡淡道:“朝廷拨款好好改葬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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