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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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夫人重重咳了一声,杨公打了个激灵,三人立即回头就看到两人站在门口。
扶苏将手上的棋子扔回棋盒里,眼神询问半夏,半夏回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扶苏立即就露出笑容。
“夫人,珠儿如何了?”杨公急忙询问。
杨夫人不理他,疾步走到蒙毅身前就是一拜,这一拜蒙毅给弄懵了:“嫂夫人,您这是?”
“先前误会蒙兄弟,是嫂子不对,此次多谢蒙兄弟派先生医治我的珠儿,不然……”杨夫人说着便抽噎起来,杨公立即上前安慰,珠儿病重,求医问药就无用,杨夫人这是喜极而泣。
蒙毅也不由朝半夏望去,他相信半夏是因为扶苏与她祖父夏无且,也不知道半夏在里面给珠儿做了什么,让一向强势的杨夫人以先生尊称。
“嫂夫人这可是误会了,这位半夏姑娘我可请不来,这可都是我身边这位苏公子的功劳。”蒙毅赶紧否认,并将扶苏推了出去,他和半夏还真没多大关系,若不是看扶苏胸有成竹,他不会也在杨公跟前担了保票。
苏公子?杨夫人刚便听杨公提了一嘴,顺着蒙毅的指引望了过去,饶是杨夫人都不由为扶苏惊艳了一把。
诗中有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杨夫人只叹古人诚不欺我,她眼前这位苏公子,真真是最适合这句诗了。
明明只是一身素衣面带浅笑,却比穿着绫罗绸缎的她们更显尊贵,衬得他们粗俗市侩了。
惊艳只是片刻,杨夫人立即就回过神要行礼致谢,扶苏更快一步出言制止。
“杨夫人莫要多礼,苏某敬佩杨公乐善好施之举,若有我力所能及之事,必当尽力而为,何况,这次确实都是半夏的功劳。”扶苏自然是实话实说。
能说出这种话,又是蒙毅的朋友,杨夫人隐隐有所猜测,她正要说什么,杨公伸手拉住她的手拍了两下,杨夫人诧异看向他,这时的她已经能从女儿没事的激动中冷静下来了。
“半夏姑娘,小女病情虽然有所好转,不过老夫怕病情反复,可否请半夏姑娘多留几日看着小女。”杨公出言询问,能让杨夫人这么激动,必然是珠儿病情有所好转,这不难猜。
半夏一愣,细细思索:“能多施几次以针灸之术疏通脉络对病情更好,只是……”半夏犹豫地看向扶苏,只是,他们只在杨家呆一晚,作为一个医者,她要对病人负责,可她不想拖累扶苏他们的行程计划。
“半夏想留下?”扶苏温声问道。
半夏犹豫地看向扶苏,扶苏目光依旧柔和,似乎在鼓励她,她坚定神色,冲着扶苏点点头,她想留下来。
扶苏懂了,对着杨公杨夫人作揖:“我与蒙毅要去南阳两天,这两天半夏便麻烦杨公与夫人多多照看了。”
他身后蒙毅神色微微复杂,也对着二人鞠了一礼。
杨公杨夫人求之不得亦诚惶诚恐,赶紧示意二人不必多礼。
“公子与蒙兄弟见外了,先生救我小女一命,我们杨家必会待先生为我杨家贵客才是。”杨夫人赶紧回答。
“时间也不早了,不如老夫赶紧安排大家去休息吧。”杨公接上。
杨公提起休息,半夏才感觉到疲惫异常,欣然接受了杨公的提议,前去休息了。
半夏走后,扶苏再次向杨公道了谢,他神色没有刚才那般温柔,有些凝重。
此次他们出行目的当然不像他对半夏讲的那么简单,他,是为了查自己在南阳返回咸阳途中遇刺的事。
就在刚刚半夏治病的时候,杨公的人回报,扶苏遇刺当日,确实有一些人结伙从南阳往咸阳方向去了。
既然是有,他们此次就必然要去查查,他不想牵扯到半夏,便请杨公设法留下半夏。
蒙毅在这方面与扶苏有了异议,他认为半夏在他人眼里救了扶苏,已然就是扶苏的人,不如再利用半夏一点点接触到从不站队的夏无且。
若有秦国首席御医相助,扶苏的安危也有了保障,这是他的意思,可被扶苏严词拒绝了,扶苏执意,他和杨公也不好再提。
是夜,月色正浓之时,杨公书房,蒙毅神色凝重,杨公给蒙毅奉酒。
“你还是担心公子?”杨公直接说破蒙毅心事。
蒙毅也不瞒杨公,干脆的点点头:“是幕后之人不知道你我之交,所以才被我们查到了这一条线索。”
“你是猜南阳一行可能会无功而返?”杨公有些担忧。
蒙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望向窗前明月:“无功而返?那是必然,我只怕公子他会意气用事。”
扶苏意气用事?杨公迷惑,扶苏的优秀不用他多说,只提性情,扶苏虽温和有礼,但并非无脑鲁莽,相反,扶苏很聪明,做事也极有分寸,杨公不懂蒙毅的意思。
“是他太聪明了,”蒙毅好像读懂了杨公的意思,“你以为他现在还猜不到对他动手的是哪里的人?不,他早就猜到了,只是他不愿意相信。”
“南阳之行是我提出来的,他之所以答应,不是为了找出幕后真凶,而是想确定此次他遇袭确实是六国遗民所为,没有线索,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啊。”蒙毅对月饮下此杯。
今日十六,月亮最圆,而过了今天,月亮就会一天比一天弯,直至完全消失,又会在下次,继续出现。
“若是他再像陛下一点,何愁大事不成。”蒙毅感叹,嬴政确实是他所见最适合那个位子的人,只要他在,帝国就不会乱,只可惜,嬴政是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生老病死。
第二日,扶苏蒙恬阿陶三人继续向南阳出发,半夏送走他们就直接去了珠儿的房间。
马车比第一天的行程要快了许多,不过半天就进了南阳郡守府,果真如蒙毅所猜,两天之内徒劳无功,可扶苏的表情却越来越轻松。
第三日,半夏被接回咸阳,是杨公派的马车,听说扶苏蒙毅他们有事先行了一步,走时,半夏收到了蒙毅所说的杨夫人亲手所制的香。
半夏闻着不是很腻,香味很清淡,也不是花香,听说是杨夫人研究了数年才配出来的,半夏不用香,但也很喜欢。
马车直接到了夏府前,半夏掀开帘子,齐叔照例已经等在那了,有时半夏会怀疑齐叔是不是一直派人跟踪他。
齐叔见她后只有一句,“大人已经在等你了。”这也是半夏想到的,所以没有说话,向车夫道了谢,就随齐叔进去了。
夏无且的药房,是夏无且的书房,亦是日常半夏接受考核的地方,到了这个地,半夏就自动取下了药囊,掏出了自己的针灸包,夏无且在医术上一向严格,上次没有考针灸,这次必然是继续的了。
夏无且好像在调制新药,半夏进来他知道,但他没有理,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手里的活。
半夏从旁边取过模型铜人,回头看齐叔。
“就按上次的来吧。”齐叔示意
半夏迅速取出针,齐叔跟了夏无且这么多年,该知道的都知道,他的眼里浮出一抹诧异,半夏的针法,似乎不像之前那么浮躁了,前几针,落得都很完美。
半夏眼前的模型似乎变成了杨家时的珠儿,她之所以在针灸上有了进步,全是珠儿愿意让她用自己练习的功劳。
因为珠儿是活生生的人,稍有不慎扎错位置受苦的都是珠儿,珠儿愿意陪她练针,她不能让珠儿被扎,因而提起十二分注意力,效果更是事半功倍。
从头顶的百汇到脚底的涌泉穴,半夏远比平时还要认真,等落下最后一针,半夏这才松了口气,抬头,不知何时,夏无且已经停了手里的活到她身边,正冷着脸看她扎针。
半夏下意识站起来,手上的铜人模型没了她的支撑,伴着“咚”一声重响躺回桌上。
“祖父。”
“针法比以前扎实了,没想到扶苏公子比我还会教医术。”夏无且这句话阴阳怪气的,连一旁的齐叔都直皱眉。
“祖父!”半夏知道这次是自己不对,可夏无且不应该如此迁怒于扶苏,“与苏……公子无关,我的针法进步都应是珠儿的功劳。”
半夏哥字没出口,就被夏无且瞪了回去,半夏立即将在杨家为珠儿治病的事和盘托出。
夏无且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底仍见怒火未消,待半夏说完,夏无且突吼一句“跪下”,吓得半夏立即就照办了。
跪下的半夏一脸茫然,她抬头,不解问道:“祖父,我犯了什么错?”她仔细想想,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确定珠儿是气滞血瘀后,你如何做?”夏无且反问
“以银针疏肝理气,活血化瘀。”半夏答
“如何确定非气血虚弱?”
“气血虚弱虽然与气滞血瘀相像,但气血虚者脉沉缓虚弱,而气滞血瘀则脉弦或涩,终有不同之处可以区别。”
二人一问一答,齐叔听着觉得并无错处,可他看着夏无且的神色愈发低沉。
“好,那我再问你,若气滞血瘀者胸肋胀痛明显又如何?”夏无且瞪着眼,呼吸也急促几分,完全是被气的。
半夏一愣,一时答不出来。
“若她气郁日久化火又如何;若兼口苦苔黄肝郁化热之象该怎样;若兼胸闷纳呆者,为肝部犯脾所致,又该何解?”夏无且连连提问,半夏脸色一下惨白。
“半夏知错,竟然,从,未,考,虑。”半夏字字艰难,这些可能兼并症状,她一个都没问过珠儿。
胸肋胀痛明显者,当加青皮,白芥子,以增强理气通络止痛的作用。
气郁日久化火者,加山栀,丹皮,川楝(lian)子以清热疏肝理气。
兼口苦,苔黄,肝郁化热之象,当加栀子,夏枯草。
若见胸闷纳呆者,为肝部犯脾所致,宜加焦术,茯苓,陈皮予以治疗。
她从未问过珠儿,这次珠儿的病情能好转,完全是运气,夏无且说的没错,未兼顾病人症状,是她犯错,且犯了医者大忌。
“去把内经卷三抄录三遍。”夏无且觉得头疼,顺手抄起手边的书卷丢在半夏面前。
半夏乖乖说了声是,拿着书卷回房抄书。
撵走半夏,夏无且揉了揉眉心,一旁齐叔已经将刚才他配置好的药方整理好了。
“现在几时了?”
齐叔看看窗外:“快申时了,大人可要收拾收拾入宫。”
夏无且拿起药方又细细看了一遍:“去备马吧。”
齐叔立即照办,眼里浮出一抹忧色,其实今日本不该夏无且值班的,可本来应该值班的宋医官,因劝嬴政少用丹药被关了起来,这才又轮到夏无且头上,算起来,这已经是第四位被罚的医官了,不知夏无且又能撑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