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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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一大早钱才刚准备出门,被钱中华给截住了,说他也要去学校,今天有早会。
钱才知道老头子要找自己聊聊才会这么说,也有点心痛他找个这么生硬的借口。
老头子刚调一中,暂时只搞行政,新学年才开始带班,早上9点才开会,6点半就出了门,也不知道中间这么长的时间他能在办公室干点啥。
爷俩讨论一番决定坐“11路”去学校,路上还能在福香缘买点包子。
这个福香缘是家餐馆,但是这老板也是个脑子活泛的,把早上时间的餐馆铺面租给了个卖包子的。
附近的人都知道,那家福香缘早上卖包子,中午开始是餐馆,但偏偏早上包子铺老板的包子做的是真好吃,名气也传开了,于是很多人慕名来“福香缘”买包子。
但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中午下午也有很多人来问,说老板你们家包子很出名啊,给我整一笼包子。
这老板一看这也算是个生意,于是餐馆也开始蒸包子卖,但这餐馆蒸的包子实在一般,很多人住得远的,中午下午吃完了包子回去就说福香缘的包子也就那样,还不如我们楼下的好吃,于是福香缘的包子就成了一个迷,风评一会高一会低。
福香缘不远,爷俩买了两笼“薛定谔的包子”,两杯豆浆,继续往学校走着,老头就开始没话找话。
“眼看高二下学期都过半了,想好没有,以后的路怎么走?”老头嘬了一口豆浆。
“沪上交大吧。”
钱才想想既然问到这了,不如直说,免得以后看自己成绩好了,让自己填清北啥的,不出意外胡蔚也会去交大,钱才不想节外生枝。
老头深深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小时候让你考清华北大,那是想让你有个远大的目标,但是现在而今眼目前了,你那个成绩,也要面对现实,我现在是跟你讨论现实的问题,不要跟我说虚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沪上交大,我肯定要去的。”钱才瞪大了眼睛,又笃定了一次。
老头面色有点泛难:“娃儿,上海交大可不兴交高费……你老子我这些年一直在屁股后面托着你,小学初中高中都是读尖子班,但是这回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可别指望我能帮上你,我也没这个能力调到沪上交大去。”
钱才叹了口气,这老头脑洞是真的大。
“我晓得,你别把我当傻子行不行,我说去交大肯定是考进去,不是交高费,也不是去交大当保安!”
说完钱才有点“恨铁不成钢”,这老头,交高费上沪上交大他都敢想,也不相信自己考得上。
想到这里抓了个小笼包丢到嘴里,结果太烫了,又吐出来丢回袋子,嘴里“咝哈咝哈”的散热气。
老头一看,乐了,心想素材来了,立马寓教于行:“你看就像这个包子,太烫了你吃不了,对吧,还不如吹冷了吃口凉的,没这么好吃,但是不烫嘴,高考填志愿也是一样,当然,你能刚好吃口热的,又好吃又不烫嘴,那是最好。”
钱才一听,心里一下想到了胡蔚姑姑对自己说的话。
咋的,老头,你也觉得我吃不上烫包子?
钱才立马把那个包子抓起来又塞进嘴里,散了两口气又吃起来,烫得他怪叫一声。
“我就要吃烫的!”
老头也有点生气了:“你那个成绩考本地师范都欠奉,你要考交大?我看你要烤地瓜!”
钱才看老头都要冒火了,心想有点冲动了,本来胡蔚这事和老爹也没啥关系,不该把气撒他身上。
于是又温声细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也确实努力了,不想放弃,一切期中考试完了我们看成绩再讨论,行吧?”
老头看他这么自信,也燃起一点希望,欣慰的点了点头。
“行,你要是争气,学习需要什么你尽管提,老子砸锅卖铁也满足你。”
钱才点点头,想起个事,这可都快5月份了,赶忙道:“期中考好了你带我去三舅家玩玩电脑行吧。”
老头一听,立刻又生气了。
“你这个态度,天天想着玩电脑,考得好才怪!”
钱才无奈了,心想这老头又误会了。
三舅,我对你的好你知道吗。
……
一中高二七班内,今天的气氛格外的压抑,数学老师黄兵发了大火,因为最近一次的数学随堂考试结果出来了。
23大题的错误率达到了95.31%,通俗点说就是64个人拢共3个人做完做对了。
黄兵可不是个吃闲饭的人,高二高三两届的理尖班数学他一个人同时在带,可想其能力,鹰钩鼻,单眼皮,湖南人,平时仰着头走路,脾气可谓爆表。
而且平时他言语间颇为看不起西南片区的人,扬言:“你们G省,川省人,除了打麻将,什么都不积极!我坐飞机从西南上空过,都能听到下面的麻将声!”
像钱才聂俊林这种后门生之流,他可以在课堂上直言称之为“乐色(垃圾)”。
但又能感觉他真的没针对谁,因为好学生马失前蹄没考好的时候,他也这么骂,连状元之才的第一名杨瑞考个142都能被他训20分钟,说高考要是丢一分,出去就不要说是他教的。
整个学校里只有校长能让他效犬马之劳,副校长都不太好使,这么一个人可以想见骂人是极其难听的,拿着数学成绩表点了成绩靠前的20多个名字,说这些人都是不可救药,辜负学校的期望。这些以前都是被老师捧着的香饽饽全被骂成了臭酸菜,那20多个人后面的更是都不配被他骂,搞得一整个上午都有点风声鹤唳。
上午第四节课,音乐老师又被生病了,没有老师主动代课,改成了自习课。因为聂俊林中午要去送货收钱,钱才有点不放心,遂与聂俊林同桌商量换了位置,跟他交代一下,两人小声商量着。
“砰!”
集“班主任安的监控,各科老师的狗腿子,告状婆”等属性一身的刘墉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指着两兄弟大声指责:“聂俊林,钱才,你们能不能安静点!你们不学,其他人还要学,不要当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刘墉早上也属于黄兵口中的“不配被骂”的那一流,但这会说话的神态,一身正气,倒是像班主任。
刘墉成绩在班上20名左右徘徊,也不算弱,但是数学不太行。
平时他也是自诩为好学生的,有一次发挥挺好考进了前十,他就扬言要考北大清华,结果今早被黄兵的地图炮打击一番,和差生被归为一类的他大感丢脸。
这会听到还有人在自习课讲话,顿觉拯救班级的重任就压到了自己身上,顺便骂骂差生彰显自己和他们的区别。
钱才反应颇为淡定,准备不管他,继续跟老三交待着,倒是三哥是个体面人,指着他就准备开骂。
刘墉一看聂俊林那个架势,想起了前几天被聂俊林拉着,差点挨揍,而且后来打听聂俊林他爸好像是个社会上的场面人,自己那点家世可能也压不住他,不敢继续惹火。
气势一转,打断了聂俊林准备发言的势头,集火到钱才身上。
“钱才是吧,听说你爸是学校钱主任,你爸也是教育系统的老人了,为了你调过来一中的吧,辛辛苦苦把你带过来这个学校,这个班,你就这么报答他的?你要是不想学就转到普通班嘛,学两句法语就了不起了?高考又不考,你这叫不务正业!不要在这个班待着影响别人,浪费其他想学的人上升的名额!”
刘墉越说越大声,言语间的神态已经颇有点教书育人的样子了,甚至对自己的“老成”发言还有点小骄傲。
他早就对钱才不爽很久了,罗玉的事,钱才在法语上出的风头,都让他不舒服,所以这番话既点出了钱才的来历,又直言呼喝他,体现自己关系更加不凡,还把钱才学法语的事归为了“不务正业”。
钱才听着听着都开始冷笑了,这个小屁娃儿果然是没挨过社会的毒打,都不知道当众辱及父母是多大的仇,决定浪费点时间教训教训他。
钱才直接开骂道:“你个小屁娃儿,话还挺多,你又不是我爹的孙子,他高不高兴关你球事?你那个当教委副主任的伯伯难道是你亲爹?私生子现在也这么猖狂了吗,你家那个副主任的位置世袭罔替是吧,他哪天嘎嘣走了,就轮到你了?所以…你都开始提前教训我了?”
“哗。”
班上都炸锅了,这些周围的娃自从来到这个班以后,从来没看到过这种带爹带亲戚对喷的名场面。
太刺激了。
饶是尖子班,也只是些十七八岁的孩子,看热闹的,觉得骂得好的,讨厌两人出风头的,蒙着耳朵做题的,一时间各种反应都有。
刘墉都懵了,他以为钱才是个软柿子,结果语言如此凶猛,还精准的点了他家的关系,一番侮辱他竟然接不上招,只能大声喊道。
“班长!你看到了,他骂人!一会郭老师来了我会跟他说的!”
班长张范九回头看了一眼,他其实也不太想管,但这会确实很吵,只得开口。
“大家都是同学,别骂人,一会郭老师来了,都得挨批。”
行,武的接不起,我跟你来文的。
钱才冷笑着开口道:“带脏字的是骂人,不带脏字的就不是了?早上被黄兵骂了,难过吧?不,是不配被黄兵骂,很难过吧?我以为你学习多好,23大题答对了吗?这么强的优越感,合适吗?”
刘墉勃然大怒:“我成绩至少比你好!好得多!!你一个从三中转过来的,不配和我比成绩!”
钱才已经回归淡然了,抱着手悠闲回道:“你恐怕还代表不了一中说这句话,三中成绩比你好的照样一大排,就你这样的还想考清华北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赵本山春节卖的拐把你忽悠瘸了?至于你成绩是不是真的比我好,考完期中考试再看吧。”
班上又炸了,纷纷好奇的看着钱才。
兄台好口才啊。
见刘墉在那支支吾吾的接不上话,钱才也不再理会,继续交待老三。
只是老三也听不进去了,那张15公分宽的脸这会都要笑出一张20公分的嘴了,跟他讲什么他都回“兄弟你太牛B了”。
刘墉彻底哑口了,其实他也不是不想还击,只是也没找出什么有逻辑的话还击,毕竟他也没打听过钱才在三中大考的成绩,说那些话也只是主观判断,平时随堂测验成绩都在老师手里,是不公布的。
后来刘墉灵光一闪想到一些反驳的话,发现周围都没人理他们,整个课堂已经重归安静了,气氛都已经不赶趟了,后来的半节课,都在“没发挥好”的感觉中后悔和忿忿不平。
只待放学后,刘墉赶到聂俊林和钱才面前指着钱才大吼了一声。
“我等着看你成绩!”
说完不待钱才回嘴便愤然离去,毕竟钱才和聂俊林一文一武,他也怕陷入“骂也骂不赢,打也打不过”的境地。
钱才只能笑着摇摇头。
十七岁,真好……好个屁,真是没挨过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