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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新大陆(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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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登上那艘船。

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我载着小西和“萤火虫”在港口的巨型停车场停了下来,这里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便宜的“甲壳虫”在这里停着,有的司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上面的油漆已经逐渐褪去,如同病斑一般。

海港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风,十分地平静,除了下午时分的开渔号角的尾声从近海的海塔上传来,从港口中有几十艘大大小小的渔船从浅水港湾出行前往海上,一个个用渔网和打进水底的木柱形成的鱼圈里站着正在收网的渔夫。深水区是中型大型船只和战舰的停泊处,不过因为不是军港,现在只停着一艘中型的运输船,浅绿色的船身上用古部落联邦语和世界语写着“梅芙勒尔”的名字,银色的围杆和漆过白色的船头在阳光下刺眼地反射着。

我没有马上走下台阶,去到“梅芙勒尔”号下面的登船队列中,因为心里有一种思绪,让我在前往新的世界的船前停下脚步。明明应该是一个很重大的行动,可是登船处的人却并没有想象中那种万人欢呼庆祝和离别之时的相互拥抱拭泪的情景,倒是有很多的警察和其他种类的安保人员在队列外警戒着,有几个像是囚犯的人脱下了身上的囚服,穿上了普通人的衣着,在监视下由理发师简单地整理仪容,然后恭敬地鞠躬之后拿起准备好的小包小跑上了船舷。

远处传来能够勉强听到的乐曲声,在船头处站着一位小提琴手,而在下方是三个分别拿着萨克斯和长笛短笛的大学生一样的人,他们像是在为了这次航行做着简单的演出,是我在车载音响中听到过的一首经典曲目,好像是堪尼的萨克斯曲,还有几首石油之国的歌谣曲。在这个乐曲中,眼前的这副不是很美好的景象有了点成色。

其他的人也没有电影中那样衣冠楚楚,从容地等待着,他们中很多的人都是面色不太好的人,像是吸过毒或者过劳的样子让他们看起来并不正常。少数几个人看起来却显得落落大方,如同童话传说中那些准备踏上征途的冒险者一般兴奋,正在与显得有点不安的家人和朋友告别。

我现在反而有一种亲切感,这些人都不像是那些默默无语,每天都像是机器一般循环活动的普通人,也许只有不普通的人才会想要冒险去到那个地方吧。可是这只是我的想法,在这里的人都是普通的,他们都只是有一个能够指示出自己是“谁”的身份而已,可是我总希望自己是不普通的那种。

开船前的十分钟,从锅炉房直到烟囱传来了响亮的放气声,在大部分实现电力和醇类驱动的情况下这已经是一种仪式性的行为,告诉我船就要启航或者停泊了。小提琴手收起琴来,向着船下码头上的伙伴们告别。我终究还是没有迈出一步,并不是出于乐曲的原因,这个地方有一种力量想将我留在这里。小西有点疑惑地看向我,像是注意到了什么,爬到了防波堤的围栏上从口袋中取出手帕,擦去我眼角的泪水。“萤火虫”也浮在空中担心地看着我。

我不是诺艾尔那样自由奔放的人,她比我更有想象力,有胆识去面对失败和质疑,在学术和其它的方面的造诣也比我高,而我只是一个有着博士证书的普通实验员,什么发明和发现都没有,空有几篇论文。在这个时代证书的价值一贬再贬,我羡慕起其它行业的人,他们有的时候只需要博君一笑就能收入如虹。

“这很公平哦,他们抓住了机会,我们也要加把劲。”诺艾尔毫不在意的语气有的时候会激怒我,但是她总是对的。可是我不想像她那样毫不在意,有实验室和合租房,还有女儿和宠物需要养,如果我还能再写出一篇能够影响学界的学术论文就好了,不过现在科技发展如此迅速,我已经被抛在了后面,为科学这个无理数添加着末位数。

她总是会不辞而别,先斩后奏,一副没有什么人情味的样子。我想,我至少应该和米亚说些什么,再见她最后一面,安排一下关于合租房的事情。或者说……我应该留下来。

我转过身去准备回到车上,但是小西在原地没有动,带着那种有点尖锐的洞察眼神看向我。“妈妈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今天先等等吧。”她点了点头,牵住我的手。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为我的爽约而道歉呢?不过也许她现在很忙,就先这样吧。

一来一回,回到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了,我站在石塔下方的木门,看着几年都没有换过的招牌,有种像是时间之砂流过的沧桑感。换了一身便装,把小西衣服上的红领结系正,再检查了一次每个装着仪器的箱子之后,关上门准备去找米亚,今天应该还是在加班吧,不过听她说公司的限制没那么大,应该可以一起出去吃个饭什么的。就算在大学,还是在几个人合租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几次聚餐。

米亚的公司在东川的贝塞商务区,这里的景象就算是在十几年前都是一种上流的象征,不过在里面工作的人就不一定了。通讯录中写着能够为特定的人公开的信息,我找到了她的公司,在楼下停下车后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是米亚姐吗?”

“哦哦,是东云啊,怎么今天突然给我打电话来了,是房子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要我和房东说吗?”她的话比平时那种没精打采的样子多了不少,看起来有什么好事发生的样子。

“不是啦,只是想带着孩子和你吃个饭,讲点事情而已。”

“那我叫上几个同事一起来好吗?”

“呃……”我有点迟疑,本来只是想两个人谈谈话,讲一讲自己的事情的,不过那样的话就有点不方便了。但是看在米亚这么有精神的份上还是答应了吧。“好吧。就在你们公司楼下的霸弗来牛排这里吧。”

“诶,你已经到楼下了吗?等一下,我们打个报告就下来。”

我带着小西走进了霸弗来,有同事来啊,先选个四人的座位吧。店员领着我到了对座沙发的座位上,我和小西坐在了一侧,很快从门口就传来了女子说笑的声音,三个穿着公司制服的女性走了进来,米亚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我,马上带着她们就走了过来。我和小西回头看去,三个人,加上我们就是五个,座位可能不够坐了。

不过她们三个人直接二话不说地挤在了两个人宽度的沙发上,不过因为体型比较苗条,也没有相互拥挤着,不过就像是故意的一样,米亚的另外两个同事在相互地挤着对方开玩笑。

“抱歉啦,公司没有地方换衣服,所以就先这样凑合一下了。”米亚眯起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的……”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我还是有点害羞的,双手想去抓正在爬着红酒杯的“萤火虫”,不过它很快就逃到了一位同时的怀里。

“好可爱的宠物啊,你也是老家那边的人吗?”她的话让我有点意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地点了点头。其实我只是让别人用低级魔法帮我做了这样一个宠物而已,只是因为科学研究去边境国区游玩了一两次。

“那这么说我们都是老乡了咯?”另一个戴着眼睛,两边的发梢用亮白色东西精心打理过的女子说道。如果说穿过那种仪式服就是的话,那我还是继续点头吧。

“萤火虫”很快就跑回了小西的怀里,她看起来没有那么内向,但是不会说话阻碍了她的行动,于是就像是在装作内向的样子,她只是低着头抚摸着“萤火虫”。

“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纱奈,也可以叫我奈奈。米亚说我们好像是远房亲戚。”纱奈自我介绍道,给所有人一种很好的感觉。“这个是我的前辈……”

“我叫琉嘉。不要听她乱说,我也是新人。之前在大学时候当过教授助理和临时讲师,现在只是名义上管理这几个人的组长。”带着眼镜,那种冷静端庄的感觉确实是一个有学问的人该有的样子。

“几位需要什么?招牌牛排还是现做小菜?”服务员走上前来询问。

“七成熟。”纱奈轻车熟路地说道。

“五成熟吧,琉嘉应该也是吧。”她点了点头。

“我就要九成熟吧,这个小孩要一份大份的烩面,另外还要一份点心。”我很少来西餐厅这样的地方用餐,不过还是勉强地记得住一些用餐习惯的。

“再来点一份红酒吧,这酒算在我的头上,今天工作干完发奖金了,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纱奈很快地补充道。

服务员的眼睛亮了一下蓝光,扶了扶耳朵后面的耳机,“明白了,请稍等。”便转身离开了。

“这个小孩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纱奈盯着小西说道,小西知道有人在议论她,便抬起头来看着纱奈,然后又继续低下了头。“这是你的孩子吗?”

“那种事情还是太早了,我还没有结婚呢。这个小孩是我的同事在维斯特拉玛那边收留的,好像因为什么原因说不出话。”我急忙解释道,两人听完之后微微点头。

“也是呢,最近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太多了,说不定又是魔法奔溃的预兆呢。”导师们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此,他们厌恶魔法,因为他们无法参透魔法的奥秘,而且还抢走了很多他们的饭碗。在历史上,魔法的力量在兴盛与奔溃中轮回,伴随着的是国家和区域的动荡。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限制甚至禁止魔法的使用,不过联邦反其道地允许和默认鼓励利用魔法加速发展,同时也在进一步地解析魔法的秘密。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嘛,我们只是普通人。安心,安心。”红酒很快就上来了,纱奈直接起开瓶塞,倒入了半杯红酒几乎一饮而尽,很快就看到脸上出现了醉意。

“不过总是会有一些那种紫色的人做坏事的报导啊。”米亚还是有点担心地说道。

“总会有人犯事的,其他的人难道就少了?”她看起来真的有点醉了,米亚还要不时地扶一扶左右摇晃的纱奈,牛排都还没有上来呢。

“听说您是一位科学家?米亚说她和两个科学家住在一起。”听到这个名词我内心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尴尬。

“只是在做着一些小小的研究而已,也有一间自己的实验室。”

“听起来挺不错的嘛,以前我做研究还是要去借实验室做的。”琉嘉感慨道,“不过现在个人的实验室感觉……不太景气的样子。有参加过那种征募式的组织研究吗?或者说在哪个公司有过工作。”

她似乎比较关心我这样的情况,话说得足够委婉了,我也能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我只是摇摇头。

“嘛,总会有机会的,我们也在等着晋升的机会,到上级的直属办公室去。”

“是这样啊……”我忍住了要叹出的那口气。

“对了,不是说我们的上司换人了吗?”琉嘉突然提起一件事。

“我们上司不是还在办公室里面抽烟吗?刚才报告的时候还在的啊。”米亚有点疑惑地问道。

“什么跟什么啊,是说我们整个公司的管事那个,那个喜欢抽烟的,每天都是一副板着脸的样子的女的,好像也是老家那边的人。”纱奈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这时热气腾腾的牛排也盛上来了,我和小西默默地吃着,我还要教她怎么样把意面在叉子上搅出形状。“萤火虫”则趴在碗边和小西抢着食物。

面前的三个人趁着酒劲开始畅谈着,我也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那种醇香的感觉实在是令人难忘,连我都有点醉了,不过想到等下还要开车,于是便到此为止。只有琉嘉还是保留着充分的意识。

“月底还有几天,我们组的工作也办完了,是不是该去外面玩玩?”

“不想,我只想待在家里面睡大觉,睡大觉……”

“出去转转也挺好的……嗝。”米亚的酒劲也不是很好,以前入住宴会上她也是啤酒喝着喝着就醉了开始打嗝,不过这种情况应该是噎着了,她马上用整杯的就来疏通食道。从纱奈的家人聊到琉嘉的大学社团同学,聊得不亦乐乎,我一点也插不上话。看着她们在那样愉快地聊天,我内心中感到一种失落的感觉,不过想到这是诺艾尔说的“科学家给人留下的印象”,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最后琉嘉架着已经喝到有点意识模糊的纱奈回去了,临走之前居然还想到了在柜台把那瓶酒的账给结了,同时包括整场饭桌的钱。在我结账的时候服务员会心一笑,留着我在柜台面前尴尬不已。

“东云亲,你看起来今天有点不对劲啊。”米亚有点不放心地对我说道。“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想说,不然不会平日拉我出来吃饭的。”

这是很明显的,我的生活作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惊喜和变化等待着我。“那你为什么要把朋友一起拉上?”我的表情变得有点难看,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那种积压了很久的情绪在我的心头,在我的双眼,在我的指尖聚集着,在我的压抑下没有在同居的朋友面前释放出来。

“因为我不想让你在外面被别人看见软弱的一面。不用逞强了,我明白的,你现在经济状况很糟,所以我事先就叫上了我的同事,大家一起凑了凑钱。这家店可不便宜。”

我默默地跟在她的后面走着,她是对的,我的软弱早就被诺艾尔洞察了,米亚也看得出来,那么世界上所有见过我的人都会感受到吗?小西在门外追着发光的“萤火虫”玩耍,我们走出了霸弗来,在公司的楼下停住了。

“所以呢,有事是指什么事情,如果经济困难的话我当然可以帮你,在允许的范围内。”

“不,不用了,我要去自己找机会。”我推了推手,把她伸进口袋中的手按住了。

“你和诺艾尔一样,有着那种人一样的情绪。”她没有把话说明白,这便是她对我最大的尊重。

“嘛,多多少少会有的吧。”

“所以你还会回来吗?不要那个实验室了?”

“去外面闯荡,就像我来到这个地方时那样。”我说出这句话之后,也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未知的路,如果给我更多的理由去到一个新的地方,我现在也会很高兴地去尝试。

“那我们的合租房就应该退掉了。不过能多问一句吗?去哪里?做什么?”

“不知道。”

听完我的话米亚轻轻笑了两声,像是为我的回复感到可笑,看起来她克制住了醉意和我聊了很久。

“那祝你好运,有机会的话常联系。”简单到不能被称为道别的话说完后她便走上了楼梯,消失在了拐角。

那种想要把我束缚的魔力消失了,我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前往可能是最后一块的机遇之地——维斯特拉玛。

“还有一个事情我想问……”

“先忙完这件事情再说吧。”我在锚柱上熄灭了烟,向后退到海滩边的沙地上,目视运输船缓缓驶进港口,在向外延伸的木板支架边停下。随着气鸣声响起,上方冒出蒸腾的白色烟气,登陆板也应声放下搭在支架上,这时那些先行抵达的人也纷纷走出来看。

走下了几个水手,在锚柱上将粗长的绳子绑定,把铁锚沉进了水里。接着走下来了几个像是工作人员的人,穿着像是公务员的制服的几个走上前来。

“你应该是这里的总管吧。”我点点头,他把挂牌和名片胸针交给我。“那么泰莎女士,准备好安排这些人基本需求的东西了吗?”

“食物之类的东西倒是可以解决,但是你们来的这么急,他们只能住帐篷里面先了。他们有多少是来干活的?”

“那没问题,这里是船上的人的信息,你亲自确认一下吧。”他说着将插在脑后的信息储存芯片取了下来递给我,我接过之后先检查了一下安全性,然后从检验插口取出插进传感器里,眼前出现了大约一百份的数据,里面有犯罪记录或前科的人有六十多个。

“只有这么一点人吗?”我对这个数字感到有点奇怪。

“比我想的要多了,这个地方,说不定哪天又被帝国拿回去了,而且也没有什么开发价值。而且这里是不是信号不太好,我的手机网络有点卡顿。”

“你应该懂的多一点的,这里现在环境比较差,不过我也只是做着上面安排给我的任务而已。你们要留下来协助我吗?”

“那边那几个新人会留在这艘船上,每天早上9点返航,在那边是8点,还有一些人会到里面的基地进行报告工作。在这段时间会协助你的业务和监督工作。这些人没有配备武器,所以你这里有雇佣安保部队吗?看来是有的。”

他从我的肩膀看向后方,t-14正在握枪警戒着。

“不过还是不太够的样子,毕竟有一百多号来历可疑的人聚集在这里。”

“我只是负责联系两边业务的联络人,没有这方面的责任,而且雇佣部队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种事情和你的上司反应吧。你的背后应该有哪个财团的支持的吧。”

他的这句话有种耐人寻味的意思在里面。

“当然,不然我可没资格当总督。”

“那请和他们联系解决。”

船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从踏板上走下来,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很简单明显地就能通过携带的东西判断他们中哪些是要来“赎罪”的。几个公务员正在重新确认身份,零崎也在旁边帮着登记住宿和工作信息,背后站着两个背着防爆装备的人偶。不停地有人偶从巴斯科特那边飞来,背着简易帐篷的背包在海边和旧营地上搭起帐篷,在上方标上门牌号。

“有扩音器吗?”我问道,他招呼了一下,一个女性公务员把扩音喇叭拿了过来。

“我先声明一下,这里是秘银联邦的控制区域,受到联邦法律的保护,虽然没有传送门警察,但是也不是你们为所欲为的理由。我不关心你们的出身,只需要你们多考虑别人,做好自己,那么就可以在之后获得这里的身份和合法定居权。”

但愿不要出什么问题,我看着这些人找着自己的临时住处,一排一排的帐篷和散乱的包裹就像电视上那些报导里战乱和灾难后流亡的景象。不过来到这里,何尝不是一种“流放”呢。作为这里的老大,我应该做出样子来,戴上联络员发的名片胸针在一排排帐篷前巡视着,他们中有的人对我表示敬畏,不过也有不少的人眼角上扬,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还有一些人并不认识我,这些我都无言置之。

不过总想着无事发生,那就会有事情找上门来。

“这是什么?!”营地里传来t-14响亮的声音,他声音里那种沙哑的感觉在这个时候消失了,这一声直接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那边离我不远,我赶紧跑过去确认情况,不然他一定又会做出什么“蠢事”。

他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淡黄色的药丸颗粒和粗加工过的细棍状物,看起来是药物。不过有过一点阅历的人都应该知道,这是大麻,看起来在这里的日子他学会了许多。那个有点佝偻的中年人正跪在t-14面前,双手微微举起抱头不敢直视他,帐篷里看起来是他的妻子的人也躲在最里面。

“停下来,这件事情我来处理。”我立刻制止了他,他看向我,有点不情愿地收起了枪。从手中接过那袋东西闻了闻,看起来是纯度比较高的那种。

“谁指派你做这种事情的?”他一言不发。我早应该猜到的,这种远离世俗的地方,比起建一个乌托邦,肯定还是当一个犯罪窝点来的简单。不过我意识到这件事情最好就这样结束了,只需要小小的警告就行。

“老大,我觉得有必要检查一下每个人的行李。”t-14这样和我建议道。

“不用了,那样太浪费时间了。”

“我可以自己一个人做。”他的意志似乎非常坚定。

“不不不,我会在之后考虑解决这种事情的方法的,现在最好就是这样。”

现在那些人都还在关注着这里,我便抓住这个时机马上拿起喇叭:“听着!这里不是你们为所欲为的地方!如果有人再做这样影响工作进行的事情,我将会依法处置!”

说完之后,我示意他跟着自己回到车上。刚才的那些动静虽然不会有多大的效果,不过我希望刚才见识过我的魔法的人人能够讲讲有多么的恐怖,这样带来的震慑力可能会高上许多。人偶点了点头,然后启动了高尔夫场地车,我们准备返回基地,至于零崎,她会飞。

“看起来你对我的处理不太满意的样子。”我看到t-14有点郁闷的样子,很容易就能猜出他的想法。

“这样子肯定解决不了问题的,他们中肯定还有藏着各种违禁物品的人。您也说过的,他们中很多的都是‘不正常’的人。”

“是‘来历不明,动机未知’。”我加上了后面的半句话,这是会长形容那些棘手的人的词。“他们只要不闹出事情,对于我来说就是很好的事了。不过总会有改过自新的人,我见过的,他们以前也做过这种事情,在被审判惩罚之后就变成了那种积极向上的人。我希望他们中有这样的人能够稍微劝导一下,而且他们那样的身份在处理这种事情的时候比我要关键。”

“不过这种人还是少数吧,我觉得那些做过这种事情的人肯定会有做下一次的隐患。”

“我也是这么想过,但是我总是希望自己和别人都不要这样去想,因为总感觉这样会有很严重的后果——我猜的。而且我不去处理这件事情的原因,你认为有什么?”

“是觉得处理起来太麻烦了,还是会影响到那些无关的人的生活?”他看起来真的只是有那种单纯的正义感,真好啊……我在心里感叹道。

“当然,有这么些因素在里面。不过我觉得你更应该关注一下每一件事情的背后,那些东西可能才是影响最大的因素。这种东西可是不菲之物,虽然比起宝物珍品和魔法制品来说还是比较贱的,但是这是人类能够用最普通的原料制作出来的超高价的货品了。”

“所以呢?”

“这种带来暴利的门道背后肯定有一些触手在控制着,那个人肯定只是最不重要的触手末端,我了解过相关的运作,这点损失在他们看来是一种‘沉没收益’。如果我们做的影响太大,那么就会打草惊蛇把触手的主人给吸引过来,说不定就是像上古怪物一样的势力把我们直接湮灭掉。我在这里连屁股都没有坐热呢,想过几天大人物的生活。”

“这也太……”看起来他还没有了解到整个世界复杂的程度。

“你现在是雇佣兵公司的人,对吧。如果世界各地哪个大团伙看上了你们,那你也是要为他们效劳的。”我这样提醒他,他的表情变得有点难受。

“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但愿如此。我们这些人可没有那么多选择的权力,就算是我这样的,也只能够听从上面安排当一个名义上的区长。”

“所以我们真的就什么都不去管吗?”

“至少在影响不大的情况下最好如此,如果这里被感染成了罪恶的温床的话,联邦的议会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管的。记住,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考虑,在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政治风暴中心都是如此——对了,你是怎么跟过来的?”

“你们两个上了车,我就安静地坐在了最后一排。烟味并不好闻。”

我掂量着这个袋子,重量还不少,不过该怎么处理还是一个问题。这时前面的路边出现了几个人影,是刚才的那些公务员中的几个在路边走着,参观和记录着这里的工作进程。路面又被拓宽了一些,地面上那些树墩也都被挖掉填平了。

“停,叫一下他们。”司机人偶慢慢停车下来,对着前面的人按了按喇叭。那些人听到之后立刻回头看向我们,我从旁边探出头去伸手招呼他们上车。他们很高兴地坐了上来,穿着白色衬衫的像是组长的人坐在我的旁边,其他的人坐在我这一排的后面四处张望着。

“为什么要走路啊,到基地要一两个小时啊。”我有点嘲笑的意味在里面。

“没办法啊,那个司机听不懂我们说的话。”组长有一点尴尬地笑道。

“她们应该只听我和零崎的话,到时候我和她说说吧,不过人偶就像是机器一样,没有平常人类的那种意识的。”

“这倒也是……”

“怎么样,很厉害吧。”我指向正在向外扩展的道路,地上已经画有了公路上的标志线,还有准备打下去的路碑正躺在路边的标识处,空中还有正在运送路灯组件的人偶如同蜜蜂般在两边来回跑着。

众人看到之后都赞不绝口,有的人拿出手机和相机拍照记录。

“这可是个大工程啊,看起来联邦议会在这上面投资了不少啊。这里准备规划成什么样子?”

“不会太大的,最多就是在两个地方建两个不大不小的城镇就差不多了。”

“也是啊,毕竟这块地的归属还是不确定,万一谈判之后又还回去了的话就不好办了。”

我想起来了一件事情,正好要问问这些土生土长的联邦人。

“联邦的历史上有过海外领土吗?或者说就是在哪次战争后仍然留置为核心领土的情况。”

“基本上没有,联邦的传统‘血与剑’只是在战争和政治的方面,在战后一般只是把一些有用的东西带回来,就像以前石油之国大陆中部的游牧民族一样。而有军事占领的只有旧欢乐堡的各国军事占领区中的一部分,这次据说有主动鼓励移民的政策我们也是很惊讶的,看起来这届群体会议有了新的打算。”

我低头思考着一些问题。群体会议突然作出这样的决策,看起来不是一个人的想法就能左右的——没错,就是指海德·西奈,我也利用职务之便秘密调查过他,他以前就是一名普通的北线士兵,后面是一个商人,经过几次机遇之后就一步登天,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和其他的一些元老级的部落后裔发展成的家族财团有着鲜明的对立。他究竟在谋划着什么?我似乎也在他的棋局之中,扮演着比较大的那个棋子。

“现在两方的军事占领区怎么样?”我继续问道,他们的消息应该比我的要新不少。他拿出纸板,在上面歪歪斜斜地画了一个正方形,然后以左下顶点为圆心,从左上到右下画了一个四分之一圆。

“我们现在是在左下这边,然后联邦的营地建在西北角,而东北角是帝国的前哨基地,因为那里没有破法之息的波及。双方的战场基本上都是集中在海面上,所以中间这一大片区域要么是没有势力控制的,要么就有一些联邦的小股部队或者民间组织在四处散布着。不过我们收到的一些情报表示似乎有着一个和联邦和帝国都保持着警戒和敌意态度的群体在这片大陆上四处活动着,也许是‘挑战者’。”

“在这里?他们是来寻宝的吗?大概是来自哪个国家的?”

“根据记录来看他们有的是没有作为‘追随者’身份的帝国人,有的是联邦人民,也有少量在石油之国和其他的独立城邦中见到过的人种。也就是说这些人来自世界各地,这也是我们认为他们是‘挑战者’的原因。”

“算了,反正他们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为了方便众人进行参观,车速有意地降下了一些,快要到天黑的时候我们才抵达基地,那里两边的山谷上的破旧哨塔都被拆掉,已经被开拓出了一大片的空地,地面上也摆满了准备动工的建材。我们在坡下停下,已经闻到了晚饭的气息。他们四散而开去到各个工点去参观了,不过看起来他们有人还是没有记住人偶不会说话的道理。

呀,你在这里啊。我看见蹲在大门口的京极的猫,它正摇着尾巴看向我。我一把把它抱了起来走进大门。

“这只猫,看起来有点奇怪。”t-14盯着它的脸说道,“狮子”做出一副生气龇牙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我淡淡地说道。

晚饭是胡萝卜炒肉和青椒土豆,说实话味道很一般,真的就像是机器做出来的那种食物的味道一样,少了一些什么感觉,不过看起来那些刚来的人觉得味道不错的样子。零崎在这时例行地汇报工作。

“我们已经将两边的路又拓宽了一米,路中央也画好了线,其他有关的材料也都准备好了。明天起我们会集中力量在营地那边建起长久居住的房屋。”

我边听边点头,做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来应对检查。“大概要建多少?”

“预计满足三百人,一百五十户的村镇级别的建设。”

听完之后我差点被饭菜噎到。“这么多吗?钱哪来的?海德他付得起这么多?”

“本来只是准备拿海德大人的钱只是建设一下这里的,但是后来又由议会的名义要求在这里和海边建起两个区划的居民点。不过这样一来工期可能就要延长一些了,明天我会安排那些工人加入工作的。”

“行吧。”听到零崎的团队还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我的心情也变得好了一些。“那食物问题怎么解决,不可能一直都靠运输吧。你们试着种田的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还可以,已经能勉强种出一些东西了,不过长势比经验来看慢了差不多一倍的时间,这样的话收成远远不够支撑那么多的人。即使我们现在还在开荒。”

“嘛,如果让他们自己去种田,我觉得事情可能要更麻烦一点。”

“那我可以让她们去教。”

“不是你的问题,这是他们的问题。你能不能多派一些人手去做这种事情?”我内心中还是感到隐隐不安。

“可以是可以,不过工程的期限可能就要延长一点了。”

“反正是联邦那边出钱,你也就找一些理由敷衍一下就行了,就说这是工程计划的后勤部分。”

“好吧……”她勉强是接受了我的提案,这时有一通电话直接打了过来,我示意零崎稍等一下,清了清嗓子做出营业的姿态,不过看到电话上是熟悉的名字时就没有故作姿态的打算了。

“喂,是东云博士吗?”

“对对对,我今天有点事情所以推迟了计划,所以有把我实验室里的东西搬过去的方法吗?不然我觉得那样叫……哦对,‘移民’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她的话听起来支离破碎的,毕竟做决定之前都会紧张和犹豫。方法自然是有的,而且就站在我的旁边。我把电话交给零崎,把大概的要求和她说了一下,以我的名义去做这件事情。

“您好,速易团队,请问是要搬运大批量物资吗?”零崎也做出一副接线员的样子,我后来知道因为只有她会说话,所以接线客服这种事情是她一个人完成的。

她边听边点头。“好的,请把地址传输过来,我明天就会安排工作——记住不要把门锁上,不然就会有一扇门遭到不幸哦。”这是什么新式笑话,我只觉得有点冷。不到半分钟就发来了一条信息,我直接在她的那个小人偶上一扫,消息就转到了她的传感器里面了。

忙完这些后零崎接着回去大门处继续指挥工作,我开始思考自己的决策。让他们自己耕种,结果就会变成毫不用功和互相抢夺的乱象,在这一点上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们,档案里面都有前科可以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什么。这时t-14接着走了过来,这饭也没法吃了。

“你说有什么事情想要和我说,对吧?”我先发制人地提问道。

“嗯……是关于我的同胞的事情。”他有点迟疑着看着我,似乎在怀疑我隐藏了一些关于他的那些克隆人的秘密。

“他们现在在联邦里加入了雇佣兵会所,你也应该被告知过了才是——好像就是我告诉你们的,之前见你们的时候说的。”

“不是这个问题,是那些地底下的,还没有出生的那些。”

“他们现在只能保持那样的状态,解除冷冻之后不即使唤醒也只会让他们快速死亡。只能等一个会操作这种装置的科学家来处理了——或者,一个会魔法的人也许可以做点什么。”

“是吗?那您可以帮帮我吗?”

“我是说会掌控生命的魔法师可以创造一些奇迹,不过这种人在哪都是黑魔法师,基本在明面上是找不到的。我也没有涉猎过这方面的东西,最多只能帮你们传输一些必要的魔力……”我突然觉得自己说了一些不该提起的事情,便马上停下了话语。

“这样吗……”每当他想到这个问题,脸上那种昂扬的表情就会变得消沉许多。不过我确实需要一个充满活力的人来负责一些工作,这个没什么希望的地方也需要更多这样的人,不然连我都会感到无力和绝望。

“算了,我陪你去看看他们吧。”

走过清洁如初的石台阶,两边立起了如同神社一般发着清冷灯光的石柱灯,“朽木”正在落日之时发出微弱的灯光,这是在抓住落下的太阳最后的光芒积蓄能量的结果。在树下站着那些检察人员,他们正对这里的景象啧啧称奇,这些人应该不知道这棵树的含义,它的下方正在埋着一个秘密,鲜为人知的秘密。

“泰莎大人,这棵树是帝国每个国区都有的那种吗?为什么这里也会有?”

“这只是一个模型而已,以前这里的管理者不知道为了什么,可能是为了模拟生命之树而做出了这个东西吧,虽然它确实起到了一些用处——为这个地方的研究提供电力。不过另外一个实验室我只知道在上面或者后面的森林里面的哪个秘密的地方,电路也在那个事情发生之后被有意地切断了。”

“是葛城利的那个实验室吧,我记得他已经被告示者协会的人做掉了,看起来也是因为这个事情被泄露了。”葛城是这个秘密计划的执行者和名义上的负责人,而我只是背后的控制者。不过听到他的这句话我明白了协会已经秘密地改过口供,没有把我的名字泄露出去,即使我是一个叛徒。

“那么那个实验室在哪里呢?”有一个人提问道。

“不知道,不过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从发现的电池来看那边也应该只是葛城想要秘密做些什么把戏。主要的实验研究都在在这两边的房屋里进行,不过现在已经被拆除了,之前里面的仪器设备都已经被查封带走了。”我巧妙地撒了一个谎,因为我只在外面见到了一个电池,而地下实验室里藏着另外三个,电路也让t-14重新连接上了。

正说着,有一个微小的摩擦声和撞击声传来,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到。这是t-14悄悄地从旁边的工地贴着岩壁摸到了“朽木”的后面,那里有他摆放起的几个空木箱,遮住了地下的入口,现在他应该已经悄悄下去了。

他们这个时候开始移动起来,绕着树向着后面走去,这让我心头一紧,马上跟上去跟在他们后面。这里背后没有光照,脚底下一片昏暗,他们都仰着头看向正逐渐变暗发出微弱紫光的太阳能板,避开了那几个木箱。走回正面之后,一个记录员正在向着传感器里口语输入一些信息记录。

“很厉害吧,很厉害吧。”我问道,他们同意地微微点头,然后就回头走向拐角,我也装作检查正在旁边的起重机下粉碎石块的人偶们的工作,接着马上闪回暗处,从那里爬了下去。t-14就在下面举枪戒备着,看到我下来之后便收回了枪,下面已经完全点亮起来了。我们直接走进了人体培育室。

“他们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状态了。”我说道,以他的想法来说,他肯定回来过这里很多次了。可是眼前的这些培养罐里面蓝绿色的液体还是凝结静止的状态,发出微弱的蓝光。

“对,在生与死之间。”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怨念感,但是应该不是对我,看着眼前的这些“自己”身体上出现絮状物和灰黑病变细胞,就如同长在自己身上一样痛苦。

“明天,或者一段时间之后会有一个科学家会来,希望她能解决这个问题吧。”我更在意的那个实验室里另外的那个看起来就不是常人的人,可是怎么也拨不通她的电话,应该是回到了这片大陆的哪个地方,不过之前那件帮她准备船的事情她也没有联系过我。“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很久,我一个月里面也没有感觉过自己有什么变化,时间被凝固的他们更加没有。但是我知道每天每个人都会有恶化的可能,即使可能性很低,我只希望能够早日见到他们活着的样子。”他的手放在玻璃罩上,微弱的寒气在慢慢从指缝间逸出,它的眼睛是闭上的,但是能够透过培养液看到有浅蓝色的魔力流从里面冒出来。

“我不知道把你们的身世公之于众有没有危险,但是他们想要正常地活着,可能只能把这一切都说出去。”我有点沉重地说道。他们是我计划中的战争武器,不是告示者协会的,不是联邦的,而是我的!

“这些我明白的,我们是邪恶的恶魔的产物,将来会变成他们的长戟去做恶魔的勾当。”t-14叹了口气,他的想法完全正确,但是我应该多解释一些什么。

“当然,不过那个恶魔是我。”我缓缓关上了背后的铁门,依靠在上面点起了一根烟。

“你?你只是这个实验室的管理而已,而且你也说过的,在其他人消失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这里是联邦的实验基地,但是也是我的协会的秘密实验的地方,而你们,其实是我的协会,也是我的计划中的一部分。会长想要你们去和联邦战斗,可是作为执行人的我,却希望你们做别的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意思?”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困惑和不安,警戒地看向我。

“我以前来过这里——或者说,我的一部分来过这里,那就是我的魔力。那是我还在联邦的时候,这里给我寄来了一盒液体,要我向里面放出魔力储存起来,说需要这些东西来让你的那第一批的克隆体获得视力和体能的恢复和进行魔法研究。不然你就会像后面的那些被破法之息影响过的个体一样,很大的概率变成一个‘残次品’,被所有人都回避和抛弃的‘残次品’。”

“这就是说……是你创造了我们?”他的语气开始颤抖,一种愤怒的情绪从他的牙缝中挤了出来。得知自己的身世是一件很震撼的事情,无论怎样都无法很好地去接受那种记忆被破损的现实。“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果然是个恶魔啊。”

他将枪口对准了我,我也很配合地在这样的暗处发挥我尽量大的魔力,将触手爬上墙壁做出抵挡的姿势。

“因为这是我的选择,而你们很不幸地成为了我的计划的产物。”我轻描淡写地说着。“是我给了你们生命。”

“我不想要这样的命!”

“所有穷人和罪犯的小孩都会这样想!你知道为什么你会得到那部分的记忆和想法吗?”

“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你应该把自己看作奇诺,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不,我只是有一个那样的过去,而现在的我应该是崭新的人。”

“可是你的想法难道不是报复联邦和帝国吗?就像奇诺告诉你的那样。”

“那是我自己的打算,而不是和你这样的恶魔做的交易。”他的手指已经抠住了扳机。

“如果不和恶魔交易,那么你觉得只凭你一个人和一把枪能掀起什么风浪呢——你甚至都没法击败我!还是说,你想要当个无忧无虑正常生活的人?”触手在墙壁上摩擦发出声音,如同疯长的藤蔓一般即将吞噬这里的光明。

“我当然有想过。”

“但是世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不会让你得逞的!你应该比我更应该了解这点。”

“这种事情我是知道的啊……”哭腔,退却,一个不符合他的情绪开始影响着他。“但是我不可能告诉别人我的身世,居然是一个,一群……恶魔的产物。”声音和开始颤抖,手中的枪口在微弱地上下震动。

我明白他现在在恐惧什么,每个人都是在彷徨中活着的。“你的出身不能决定一切。”

“但是我这样只会被别人看不起,被所有人……”

“你知道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吗?”我问道,触手开始缩回消失。他静静地看向我,枪口也指向了地面,等着我的答案:

“在黑暗中的光明。”

“可是我的想法一点也不光明。”

“当然,我也没资格这样说。但是你完全可以把自己看成一个普通的人,在这种黑暗中做一些光明正大的事情,在以后的哪个时机洗去身上与生俱来的污秽来作为以后避免前往地狱的赎罪劵。这么说来我也是要下地狱的那种人啊,哈哈。”

“你……”

“至少现在,为我,你的造物服务吧。我和你一样,有着一样不切实际的目标。”只要在帝国生活过,都会在意识中残留下一种信仰的痕迹,在这时就会变成一种被转化的力量。我慢慢靠近他,他就像放弃抵抗一般虚弱地看向我,虽然手中仍然在紧紧地抱着枪。

手中散发出黑魔法特有的阴暗的气息,这团黑紫色的烟雾开始涌入他的体内,身体不停地微微颤抖。“我会告诉你一些我的想法,不过记住,任何其他人都不能知道。”洞察的魔法将我的一部分思绪通过魔法流让他明白我的想法,我也看到了在这些“子弹”击穿他的心锁之后在深处都见不到的东西,那个叫做奇诺的伪追随者的暗面。

“那么,誓言。”我继续做着做过的事情,这次是右手维持着魔法,将暗影形成的佩剑压在他的肩上肩膀上。

“我将为您战斗,直至生命终点。”他如同被控制了一般说出这种话来,但是我知道这只是他潜在的意志的体现,我需要将他的这层枷锁打破,但是笼子中的野兽并不会马上奔逃出来。请原谅我。

“我们无尊无贱,只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合作,记住这点——我们彼此之间毫无责任之分。你可以在任何时候背叛我,如果你需要一个光明的未来,那么我将是献给从地狱通往天堂的血路最好的祭品。誓言作废!”我模仿起神殿的仪式来,即使我没有见过,这种形象也存在于我的记忆之中。那是魔法师的一个终点,可是不是我的终点,我已经快要到那个地方了。“但是你将和自己订立一个契约,那是只有你才能感知到的。”

他和普通人没有任何的区别,没有强大的魔法和力量,没有财富,没有地位,没有荣誉。那么,他就会渴望一种东西,我几乎可以保证,但是这只有他自己能够去争取得到,我帮不了他。我抬手一挥,魔法的烟雾随着手甩开来的方向快速散去,t-14接过了枪,背回了背后。

回到屋里后,梅兹似乎不在的样子,游戏机也只是暂停着,空地上那些人偶正在做着像是篝火晚会一样的事情,几个公务员和她应该在那里。我也暂时没有睡意,便又走出了门,坐到了梅兹的身边。看着人偶眯着眼跳着一些动作简单的像是原始舞蹈的滑稽动作。“真有趣啊。”我试着搭话,不过梅兹只是无神地看着,没有回话。

从海边的方向升起了几簇烟花,甚至吸引了正在跳舞的人偶的目光,动作突然变得不整齐了。那些在空中炫丽地炸开了花,似乎是展示出了什么形状,但是很快就消散了。没有海关真是好啊,这些人怕不是什么都带上了船,我在心底里苦笑道。

这时我想到了一件事情,给海德发了一条讯息,很快就收到了助手代办的回复。

“行。”他的简短的回复让我感觉到一点不对,以往来说都会口述一大段信息和要求来进行一番戏谑和信息轰炸,不过这次似乎少了点意思。

身后传来一个人的抱怨声,她不停地用手指戳着屏幕,似乎被这里糟糕的信号“屏蔽”折磨着。唉,我可没有当原始人的那种觉悟啊。人偶们慢慢地回到了营帐中休息,几个公务员也在零崎为他们准备的帐篷里面休息下了,我抢在梅兹脱衣服的时候马上抢占了洗浴室,露出一阵坏笑的鬼脸。从呼满热气的窗户向外看去,在高高的地方有一个两个反光的亮点,一个是月亮,一个是在山顶的t-14。

“看起来你的手下似乎并不反对做这种事情啊。”我看向充满烧过树木的灰烬的田地里面说道,零崎安排了更多的人偶在里面劳作着。

“没办法,毕竟只是人偶,不会有人那样复杂但是情绪。过几天运一些犁地车来,她们就会轻松许多了。”零崎双手叉腰,骄傲地说道。

我们又搭上了车,在早上9点左右又来到了海边,这次t-14没有跟来,而我抱上了“狮子”。从海边的方向传来了细微的乐声,是小号,小提琴和手风琴混杂在一起演奏着同一乐章。在海边的浪所不及的地方聚集着一大群人,他们像是在用各自带来的东西一起准备着早餐,还有一些人摆起了摊,陈列着一些小玩意。

人群的最外面是几个乐师光着脚站在海浪所及的地方进行着陶醉一般的表演,虽然有点杂乱和不整齐,就像是业余的人在即兴演奏一样,不过所有人看起来都挺满足的样子,在他们的面前,乐师的身后就是隐隐约约出现的科尔岛。我听得出一些旋律,是有名的乐师德·萨维克创作的一首曲目,但是我还没有那么高的修养知道更多的信息。

零崎在营帐中点名,身后有着防爆队的保护,还有一些人从我的身旁走过,他们都是精气满满的冒险家,或许有一些“挑战者”混在其中。

“早安,大人。”有的人认得出我,和我打着招呼。

“要去探险了吗?”我微笑点头示意,“还会回来吗?”

“或许吧。”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暗淡,不过很快被那种期待的情绪掩盖了过去。未知,人们向往的地方,无论如何,总会有一些人试着去到那个地方的。

“对了,对了,我先说明一下。”我走到比较近的地方打开了喇叭,他们听到声音之后注意都被吸引了过来。“在工程还在进行的时候我们会提供足够的菜类满足需求,不过想要吃肉的人,最好请教一下有水性的人怎么捕鱼,或者去附近安全的森林里面打猎,这附近已经被清理过危险生物了,再不然就只能打电话让那边的渔夫送鱼过来了。好了,继续吧。”乐曲声继续想起。

他们会不会吃人呢?这个念头如同幽魂一般出现之后就消散了。下一艘船什么时候到呢?有的人看到“狮子”那张扭曲的脸,没有感到害怕,只是觉得有点“特别”,招呼着更多的人来一起看。

我正在享受着这个短暂的安宁之中的清晨,似乎没有什么好烦恼的,正准备回到车上去农田仔细视察一番。但是眼前的两个人的身影让我感到了一阵的不快。他们像是有所向地向我慢慢走了过来,穿着一身的黑袍,在外人看起来就像帝国的一类追随者或者石油之国里的哪个沙漠国邦的人,但是很明显在我的印象中只可能是一种人——告示者。

“看起来你飞黄腾达了啊。”一个低沉的女生响起,即使是女性会员,那种特有的阴沉低调的声音也十分能够反映出这些人的身份。

“在这个我们的沃土上。”另一个人则是沧桑的男声,他们的兜帽都向前垂下遮住了双眼和半个鼻子,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在黑暗之中。

“我也只是奉海德·西奈的命令行事管理这里,你们应该清楚在那里是没有出路的。”我试着和他们解释自己的动机,“而且我觉得你们的上面也没有给你们处理我的命令吧,不然我现在就不可能还站在这里,你们也不会这么明显地走上来。”

“当然,我们只是来到这一片土地上寻找以前不慎丢失的东西而已,而你,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男子一副不屑的语气,似乎并没有把我这个“外人”放在眼里。

“我们会全知,全能。而你,只是一颗棋子。”他们走上了和那些冒险者一样的路,身上似乎什么都没有带,似乎很信任自己的魔法的样子。这些人肯定是新人,很快地学会了一些魔法,只是哪个委员会成员的命令而来到这里。我想提醒一下他们这里的情况的,可是这时他们中的那个男人微微转过头来,嘴角留着一种诡异的微笑。

“你会感谢我们给你的这一切的。”

不会,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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