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时间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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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那葬花人杀人的目的您可知晓?”萧谨言站起身来问了仇天宝一个重要的问题。
仇天宝一挑眉道:“萧大人带来的卷宗还没看过?”
萧谨言眨眨眼,老实说:“没来得及看。”
“他因何犯案,本府尚未有头绪。”仇天宝轻轻摇头,颇为困扰,“此人看似有选择地杀人,但其作案时间跨度、死者身份背景和特征、死者经历,这些范围都非常大,从小商户到官员家的新嫁娘都有,更像是……随他心情。”
几人默契地沉默不语,看着尸体出神。
“大人!有发现!”
门外忽然传来沈禾的声音,众人齐齐看去,就见沈禾抱着一只小箱子小跑着进来,风风火火,呼吸急促,喘得两颊涨红。
仇天宝无奈一笑:“惜年,都五年了,怎么性子还是如此急躁?等韩府的人都问过话再回来也是来得及的。”
“什么发现啊?”容世雪举着两只戴着布手套的小手回身看他,好奇地盯上了沈禾手中的箱子。
“我在韩府新房的床底下发现了这个。”沈禾大喘着气,将手中的箱子放到一旁的小台子上,打开盖子,里头是一柄制作精细的银剪刀,把手处的纹饰繁复细致,然而刀尖却是沾着已经干涸成黑褐色的血迹,血迹不多,只有刀尖沾了少量。
“这是……辛姑娘的吗?”
“我问过韩周了,他没见过这把剪刀,韩府其他下人也没见过。”沈禾努力地调整呼吸,边说,“可能是辛姑娘的,如果是,那极有可能是在与歹人搏斗的过程中为了自卫使用过。”
周仵作提供方向:“尸体没有外伤。”
“那这个血迹就是案犯的。”萧谨言感觉总算在乱糟糟的线团里抓住了一个线头,“那人受伤了。”
沈禾点头:“我是这么想的。”
转脸四处看了看,指着仵作房角落的一口黑棺材问:“棺材呢?原先装尸体的那具棺材,是那个吗?”
“对,就是那个。”周仵作顺着沈禾的视线看去,往斜后方退了一步给他让路。
沈禾忙快步走到黑灰色的棺材边,试图将棺材盖移开,萧谨言见他推得费劲儿,便也过去帮着推了一把,棺材里空空荡荡,并无异样。
沈禾定定地看了一眼,却喃喃自语起来:“不对……不对……不对……”
“沈大人,有什么不对啊?”萧谨言离得近,自然听得分明,狐疑地问。
“这棺材没有上钉,葬花人是惯将人封在棺材里生生闷死的,这不对!”
萧谨言探头,伸手扒着棺材边沿仔细看,果然打磨细致,连个钉子眼儿都没有。
“惜年,这次有变故,辛姑娘在进棺材之前就已经断气了。”仇天宝背过手,在脑中串联了一遍辛遇莹的动线,“他没有必要再将棺材封死了。”
沈禾眉头紧锁,站在棺材边定定地看了辛遇莹的尸身良久,头脑中已经闪过千百种可能,声音低沉,开始梳理案件的时间线:“辛遇莹未时到韩府,拜过天地申时进新房,韩周亥时末进院人已经不见……周老,人是何时死的?”
“至少有九个时辰了,大概是昨夜酉时到戌时之间。”
沈禾觉察出问题:“不对不对,守门的丫头说亥时二刻给韩周拿帕子洗漱的时候还瞥见屋里有人在走动。”
“这之前还有人见过辛姑娘吗?”萧谨言揉捏着左手无名指的指节问了一嘴。
“再往前……”沈禾回忆着他刚刚问过的几个韩府下人的供词,“戌时初韩周怕辛遇莹饿着,让两个小丫头去送过糕点。”
顿了顿,皱眉道:“我未曾在新房里看见除了枣子、花生那些之外的吃食。”
仇天宝捋着胡须沉声道:“新娘子都盖着帕子,这几个丫头看到的未必是真的辛遇莹。”
“那就好办了,我身量与辛姑娘相仿,重新按原样布置好新房,等晚上我换衣服去走一遍,让那守门丫头再仔细看一看。”容世雪提议,“至于人到底什么时候没的,将尸体剖验一下就清楚了。”
周仵作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仇天宝一看他的神色当即明了,开口解释道:“小雪,衙门需要死者的近亲属同意才可以剖尸,韩家不同意,觉得晦气。”
容世雪皱了眉:“韩周不同意?他就不想抓到凶手吗?”
“韩公子找了一夜的人,精神不济,是韩老爷回绝的。”仇天宝叹气。
“那辛家呢?”萧谨言抬头问。
却是周仵作犹豫着答:“辛老爷子……就剩这么一个血亲了,能保全尸还是尽量保吧。”
萧谨言抿了抿唇,转眼征询仇天宝的意见:“大人,我觉得还是应该争取一下。”
仇天宝凝视着石板台面上双目圆睁似是死不瞑目的年轻女子,明明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是昙花一现,在人生中最重要最盛大的时刻凋零。
良久,才听得他闷声应道:“嗯,那就劳烦萧大人去一趟辛宅吧。”
“那惜年哥,你陪我一起去韩家,我们重演一遍昨晚那个丫鬟看到的场景。”
容世雪见仇天宝冲她微微点头,立马拉着沈禾往外走,萧谨言也领命,跟在那两人身后出了仵作房。
“周师傅,这天理公道,咱们还是得往前放放。”仇天宝伸手轻轻盖上辛遇莹的眼睛,动作轻柔,甚至有分慈悲之感,往下缓缓一拂,那双凸起的狰狞杏眸就跟着他的大手一起合上了,“我想,辛老爷子也会希望真相大白的。”
萧谨言按照应天府衙役指的路顺利找到了辛家胡同,这一个巷子口里住着相对的两户人家,分别是郝家和辛家。萧谨言摸进巷子的时候刚巧遇上了郝家老太太出门去学堂接小孙子。
“奶奶,辛家是在这巷子里头吗?”萧谨言礼貌地上前询问。
郝婆婆年纪虽大,但头脑还清楚得很,一眼瞅着萧谨言就觉得面善,自来熟地握住了她的小手,问:“辛家在的,就是里头右边那家,小姑娘,你找谁啊?”
萧谨言笑得灿烂,长得又漂亮,很是惹人喜欢,“奶奶,我是衙门过来的,有事儿找辛爷爷,他在家吗?”
“在呢,不过阿莹没了,他不太好。”郝婆婆一说起这事脸色就不好了,显而易见的难过,感慨着,“你说阿莹多好一孩子啊,怎么就突然没了呢?真是杀千刀的……留下老头子孤家寡人一个可怎么活哟。”
郝婆婆碎碎念,说着想起来要接小孙子,便拍拍萧谨言的手嘱咐道:“小姑娘,婆婆要去接孙孙了,辛家就是右边那家,你过去安慰安慰那老头子吧……唉,真是造孽……”
萧谨言应着,郝婆婆也就放开她的小手一边叹气一边往外走了。
听郝婆婆碎碎念了一会儿,萧谨言也能猜到辛爷爷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了,无奈有些事一定要面对。
辛家老宅的大门虚掩着,萧谨言轻轻叩门却无人回应,便推开半扇木门往里张望,就见一个佝偻的背影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数九寒冬的,院子里只有枯枝黄叶,显得更加苍凉。
“辛爷爷。”
萧谨言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老头好似完全没有听见,萧谨言连喊了三四声,声音越发响亮,才见辛老爷子如梦初醒一般回转身来。
“姑娘,你找谁啊?”老头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辛爷爷。”萧谨言换上了温和的浅笑,见老头并不抗拒才迈进门槛,小心翼翼地询问,“我是辛遇莹的朋友,可以问您一些事儿吗?”
辛老爷子顿了顿,才挣扎着从藤椅上站起身来:“阿莹的朋友啊,来,姑娘你来做,想问什么呀?”
“你先坐,老头子给你倒口茶。”
说着,老头还要去厨房烧水被萧谨言给拦住了。
“辛爷爷,您不用忙啦,您坐。”
萧谨言扶着辛老爷子坐回藤椅上,只觉这老人清清瘦瘦,轻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心下难过,见藤椅旁边还有一小板凳,便拉过来在辛老爷子脚边坐下了,那场景颇像是爷孙俩在树下乘凉话家常。
辛老爷子一见萧谨言端着小板凳坐到他脚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伸出一只手来颤颤巍巍地在虚空中比划,仿佛要透过萧谨言去触摸另一个不存在的人。
“阿莹……阿莹小时候就爱坐在这儿,夏天听知了叫,冬天看雪飘……阿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