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京都名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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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那传闻就没错了。”纳兰栩点点头。
“你是说皇子不睦的传闻吧？”李兰舟坐正了接着道，“是真的，大皇子和三皇子关系不好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了，其他皇子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但皇家嘛，谁不想要那个位置？多少总有些嫌隙。”
这头正讨论龙子龙孙那些事儿，两位皇子那头也是不负众望地唇枪舌战着，可怜大皇子嘴笨，每每都能被三皇子堵得哑口无言又气闷，有好事者还借着如厕的借口往二人身边路过偷听了几句，只怕明日锦城又要多一条皇子不睦的传闻。
众人心思各异，纳兰栩余光一直留意着那头，见方才跟着公孙靖渝上楼的黄衣小姐突然起身，莲步轻移换去了另一桌。
偏头仔细看，那黄衣小姐原先坐着的那一桌都是些衣着考究的名门闺秀，这会儿正交头接耳，眼神不住地往那黄衣小姐身上瞟，有几分鄙夷之色。而那黄衣小姐面色淡然，似乎毫不在意身后那群七嘴八舌的娇小姐们的编排，悠哉哉地走到狄荣前面那一桌，挂上甜甜的笑意礼貌地询问那一桌上的公子哥儿们能否与他们同桌。
黄衣小姐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冰肌玉骨，眉目含情，看五官骨架尚有几分稚气未脱，眉宇间却已是有一抹媚色浑然天成，一双狐狸眼眼尾微扬，松脂似的深琥珀色眼瞳带着小动物一般的无辜，截然不同的特质，两相冲撞，更是惑人。
年轻的公子们，尤其还有几个出名的纨绔，自然不会拒绝美人，那黄衣小姐便在那一桌安稳坐下，时不时逗那几位少爷笑得前仰后合的。
“那位小姐怎地好像不怎么招其他小姐们待见啊？”纳兰栩看着黄衣小姐，问李兰舟。
李兰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见是那黄衣小姐，眉头顿时微微皱起，淡淡道：“哦，那位啊，杜心月杜小姐，天子脚下出了名儿的交际花。”
纳兰栩闻言挑了挑眉，听得出来李兰舟的交际花一词并非是夸赞那位杜小姐，看那黄衣小姐的目光中又添几分探究。
“李兄不喜欢杜小姐？”纳兰栩转头对上李兰舟微微有些厌恶之色的眼神，“如此美人究竟何罪之有，让李兄你这好脾气都皱了脸？”
李兰舟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但依然不见平日里的招牌笑颜：“美则美矣，空有一副皮囊，只知攀附权贵，讨好那些官家少爷，与那花街柳巷的姑娘有什么分别？”
李兰舟瞟了一眼杜心月，往纳兰栩身边凑了凑，眼神里都是八卦：“听说她以色事人，和好些个纨绔都有染。”
纳兰栩满目惊异之色：“杜小姐当真如此不自爱？”
“你看她那副花枝招展的模样，真真是辱没了杜家的门风。”李兰舟嘴上说着，心里也在暗暗唾弃，“我若是她叔父，定是要将她剔出族谱的！”
“她叔父？”
“她叔父是兵部尚书杜怡民杜大人。”李兰舟解释道。
纳兰栩惊讶的同时暗暗叹息：“家世如此，何苦来哉……”
“她爹也是个丢人的，朝廷蛀虫杜怡生知道吧？许是因为生父贪墨在狱中自尽，家道中落，承受不了打击自暴自弃。”李兰舟听到了纳兰栩的叹息，歪着头，并不在意，“谁知道呢。”
纳兰栩喃喃自语：“生父自尽，家道中落……”
这两个词与不远处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女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
杜心月一身鸭黄色袄裙，上穿一件浅粉色短袄，金丝绣线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亮光，用料都是市面上最好的云台锦，梳的是少女们大多喜爱的堕马髻，配的是一套白玉玛瑙头面。少女坐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中间，浅笑吟吟，任谁看都是一位家教良好的大家闺秀。
忽地围栏边的一名锦衣少年跳起来大喊：“出来了出来了！”
李兰舟一听也蹦起来了，拽着纳兰栩就往围栏边冲。
“要开始了！快去下注！”
这些年轻的毛头小子动作都很快，李兰舟和纳兰栩到围栏前时几乎已经没有位置留给他们了，连和三皇子持续拌嘴的大皇子都睁圆了眼巴巴地望着台下哒哒哒跑出来的马儿们，顾不上听那个讨厌的三弟在阴阳怪气什么。
纳兰栩被人群挤着挤着，莫名其妙就到了最前面，看到楼下的跑马场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十匹骏马，被牵引着排成了一排。
最近的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打着响鼻，撅着蹄子就想往前冲，硬是被一旁的人死死拽住，吓得旁边的白马往外小退了几步。
“红阳！纳兰兄，咱们就押它！这马可凶悍！”李兰舟兴致高昂，指着那匹枣红马就摸起了衣兜。
不远处也适时地响起了一个声音：“来！下注了下注了啊！”
众多公子哥一拥而上，纳兰栩躲避着人群，自顾自继续端详那些马匹。
视线划过白马、白身黑蹄的乌啼抱月、黄马……，最后落在了被夹在两匹高头大马之间的一匹小马，这马个头小小，和旁边的两匹成年大马相比较而言矮了整整一个马头。
纳兰栩眯起眼睛，就见那小马的腿肌肉匀称，比起成年马的长度都不遑多让，整匹马气势很弱，不注意看甚至可能忽略它，但这马似乎自己也并不在意，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周遭的绿茵场，就像一个初涉人世的孩子。
“我们押七号吧。”
“啊？”
李兰舟摸出了一锭银子就想去下注，没成想听到纳兰栩来了这么一句，人又懵了。
“试试？”
“可这马又瘦又小的。”李兰舟瞪圆了眼睛，搞不懂纳兰栩的想法。
纳兰栩笑眯眯的，却又很是笃定的模样：“再信我一次。”
李兰舟咽了口唾沫，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锭，又抬头看了看纳兰栩温和的笑颜，也不多话了，揣着银锭就挤进人堆里来了一句：“押七号！”
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的少爷公子们皆是愕然，狄荣第一个跳起来骂道：“李兰舟你疯啦？那马瘦不拉几的，怎么可能赢？”
连姑娘小姐们都开始议论纷纷，李兰舟面上挂不住，嘟嘟囔囔着退回纳兰栩身边。
“赢不赢的……谁知道呢？”
嘴上虽然这么嘟囔着，李兰舟还是拉了拉纳兰栩的衣角低声问：“纳兰兄，你怎么笃定啊？真能成吗？”
纳兰栩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薄唇轻启：“那匹可是上好的漠河汗血马，只不过还没成年罢了。”
李兰舟顿时瞪大了眼睛，嘴角也克制不住地开始上扬。
稳了！
二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但没人留意到，被掩在人群中还坐着的杜心月全听了去。少女略一打量纳兰栩，被少年那张清俊含笑的脸引得怔愣了一瞬，随即从荷包里摸出了一颗银瓜子，起身径直走到设赌局的公子前，将银瓜子轻轻点在了桌案上。
清脆如莺啼的声音轻轻道：“我押七号。”
设赌局之人听到又是七号便抬眼看向下注之人，见是杜心月更是吃惊，不等开口，杜心月便淡淡一笑，狐狸眼一眨，眼中划过一道狡黠，留下一句“麻烦公子”就优优雅雅地转身退出人群，只余下那位小公子呆愣愣地喃喃自语：“不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