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所谓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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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城西郊，李雅静从柔软的床铺上醒来，迎来如往常一样美好的新一天。
“雅静，早啊。”温馨的小洋房客厅内，人到中年而仍旧美丽的母亲端着冒着热气的早餐与李雅静打了本日第一个招呼，略微发福但头发茂密的父亲则微笑着点点头，一切都像是李雅静十七岁的人生中度过的每一天那么美好平静。
碟子上的自家制香肠似乎有点咸了，不过这并不影响李雅静享受她的早餐。“雅静啊，今天周六打算跟丽美去哪玩呀？”母亲一边享用着她的荷包蛋，一边和李雅静聊着天，李雅静则对母亲的话产生了些许的好奇：“咦？妈？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是跟丽美出去的？”
非常普通的反问，但是，李雅静母亲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紧张，额上也在不经意间冒出豆大的汗珠，仿佛面前反问的人不是她年轻有活力的女儿，而是一个杀人狂魔一般。
“妈？”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李雅静有点好奇，幸好她神经比较大条，也仅仅是好奇罢了。
“这三年来你有哪次不是跟丽美出去玩的吗？”父亲连忙帮母亲打圆场，母亲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点头。
李雅静想了想，重新露出笑颜：“是哦~”
片桐丽美，是三年前将自己从挚友搬家中的失落中拯救出来的新一任最佳密友，是位和自己喜好脾性极度吻合的温柔女孩，这三年来她和丽美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形影不离。
“真希望介绍丽美给妮恩认识啊。”想到这里，李雅静心里有了些许的低落，不过这个词语和天生乐观的她并不相称，因此这份低落仅仅持续了短暂的时间。
将偏咸的香肠一口下肚，李雅静腾地站起：“丽美说她不太舒服，今天我陪她去趟医院。”
随后，李雅静哼着歌出了门，完全没注意身后父亲如释重负的呼气声，以及母亲紧绷的神经断裂后所发出的呜咽声。
......
“你的消息保真吗？”中心城西二医院门口，当日在高层总部会议室不辞而别的沃森正满脸愁容地跟电话那头确认着。
他收到的消息是，有几个危险份子混入了医院，计划挟持某要人的儿子，而更加要命的，是“怒妃”李雅静也进入了这所医院。
这连番的消息让沃森头都要裂开了，本来纪轩作出了那种决定，沃森都还没决定好要对李雅静采取什么行动，他不同意纪轩的做法，但也没下定决心要站出来保李雅静周全，毕竟这可是涉及到李雅静周边无数人的安全的。
而现在，还碰上这样的幺蛾子，沃森绝望地揉着发痛的脑神经，抽出外型夸张的巨剑“牛顿”，引来周边群众的围观。
“还好进去的不是‘恐君’，不然问题就大了。”沃森嘟囔着，正准备冲进去用最快速度解决问题时，一阵热浪从医院大门内吹出，并在三秒后消散，如同幻觉一般。
但是，沃森感觉得到，那股热浪背后恐怖而又熟悉的力量。“纪轩？！”如果是以前，得知这个事实会让沃森安心，只是，现在的状况反而让他更紧张了。
无论是职能划分还是管辖地划分，这次的事件都理应归沃森管，可纪轩却出现在这里，排除掉这群危险份子，沃森只想到一种可能性。
李雅静！
片桐丽美是保安科的人，职责和朴硕慧相同，出于稳定的考虑，沃森并没有将会议室内的事情告知片桐丽美，这也导致片桐丽美有被卷入的危险。
而且，沃森也不希望看到李雅静的死亡。
不过背负了怎样的诅咒，可她们，也是人啊！
如此想着，沃森没有收起手中的巨剑，反而越握越紧，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等待散发出那股热浪的人出来。
“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啊，为什么非得让我陪你来这种鬼地方，运气还这么差遇到这种事情。”走出门口的不止纪轩一人，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喋喋不休发着牢骚的青年。
看清青年的外貌后，沃森开始喉咙发干。青年有着一头柔软金发，以及一张阴柔帅气的脸庞，那张俊美的脸上，笼着一层灰霾般的忧郁。
“再说了，到底是多不正常的人才会请人来为干掉他的同类这种事发表意见的。”纪轩旁边的青年，“乐王”索罗仍在滔滔不绝地发牢骚，纪轩挖了挖耳孔：“有什么办法，这种检查必须要有亲属在场，我想得起的人就只有你了，这件事我不希望‘高层’那群家伙知道。”
索罗啐了一声：“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亲属，理论上来说，我应该恨不得宰了你才对吧。咦？”索罗无意间抬头，发现了面前手持巨剑，脸色严峻的沃森。
纪轩自然也看见了，三人一时间尴尬地愣在原地。“这么巧啊。”纪轩摸了摸鼻子，此时此刻立场的不同，再加上他似乎有着想向高层隐瞒的事，令他的尴尬更加突出。
“纪轩，你来这里该不会...”沃森话没说完，却见纪轩身后的医院大门里走出了李雅静和片桐丽美，沃森意识到也许自己的猜测并不准确。
纪轩往身后瞄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如果是的话，那你拿着剑站在这是打算阻止我吗？”
沃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一是因为他也没有答案，二是因为“乐王”就站在纪轩旁边。
“我不知道。”沃森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出了他的内心想法：“我也清楚战争当前，她们的不确定性会造成多大的危险，但无可否认，她们也是人，我们凭什么为了自己能活着就去剥夺她们活着的权力。”
沃森向纪轩坦白，是希望纪轩可以给自己这个答案，可惜纪轩并没有，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哪有什么绝对的正确，哪有什么绝对的正义，有时候保留迷惘也是件好事，因为夹在那义与不义之间的，就是人性，而这份人性，我希望你能留住。”
随后，纪轩自顾自离开了，索罗耸耸肩：“站在我的角度，也许我会希望你能和他打一架，不过，如果让我站在他的位置，我想我也会作出和他一样的选择吧。”
“为什么？我们不是同类吗？你们不是同类吗？”沃森不解。
索罗回头看了眼跟片桐丽美有说有笑着离开的李雅静，然后弯下身，在他的脚边正好爬过一只瓢虫，索罗捉起瓢虫，递到沃森眼前：“假如我告诉你，这只瓢虫在下周日将有50%的机率变成一颗炸弹，威力等同于一颗500万当量的核弹，你会怎么办？”
沃森不假思索地回答：“保险起见，我当然会在现在就捏死它。”
索罗点点头，然后手指用力，瓢虫变为一堆小小的尸骸，索罗掏出自己擦擦手指：“恭喜你，你拯救了一周后有50%机率死去的无数人。不过，你会为瓢虫感到愧疚吗？或者说，你的愧疚会让你无法接受吗？”
面对索罗突然抛出的问题，沃森哑然，细思之下，他竟无法回答索罗，而索罗则看穿了他的想法，接着说道：“你似乎只背负着你可以接受的愧疚感，那么，当瓢虫换成李雅静，或者说，换成我的话呢？”
“这不一样！”沃森无力地反驳，然而索罗的阴郁目光在那一刹那变得锋利无比：“有什么不一样？物种不一样吗？那我依然可以找到共性，你们可都是动物，都是生物，可都有着生命！”
无法否认，沃森只能听着索罗拆穿他的内心：“在瓢虫与李雅静之间，你只是觉得，生命的份量不一样而已。瓢虫的份量远小于李雅静，所以你可以轻松地选择杀死瓢虫，难道不是吗？”
“如果是份量的话，光李雅静一人的份量和被她威胁着的无数人的份量，我还是衡量得清的啊！”沃森双手揉着头发，颓然地坐在地上。昨晚他痛苦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如何应对李雅静的答案。索罗说得很对，沃森无法下决心除掉李雅静是因为她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的生命，份量实在太重，重到沃森无法背负，可是，其他随时可能被爆发的李雅静威胁的生命不是更重吗？
索罗居高临下地看着沃森，仿佛他们的地位并不相等一般：“因为你根本没背起那无数人的份量。你的内心是不是认为如果李雅静爆发，受害的人最终都应该怪责在她身上？既然你根本不打算背负起那无数人的生命，那你就没资格背负李雅静的生命。”
沃森沉默不语，他无法，也不敢回应索罗。等了一段时间后，索罗叹了一口气：“在真正作出将可能受害的无数人都背负在自己身上的觉悟之前，哪怕你能下定决心，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多数人的生存而出手诛杀李雅静，这都不是正义，而只是为了自己安心罢了。”
“何为真正的觉悟？”沃森的声音很低，了无生气。
索罗想了想，答道：“哪怕自己被判为恶也在所不辞，或许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