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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摘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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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觉得头昏疼昏疼的,“我这是怎么了?!”他心想。他把双臂抬起,两只手抱住太阳穴,“该醒了,对,昨天我和金朵成亲,今天要给师傅敬早茶的。”

他又赖了会儿,“得起了。”他觉得眼皮很沉,可还是抬开了一道缝儿,就看眼前是屋顶棚,“哦,我平躺着呢,欸?吊顶的红帐呢?”

他向左一翻,用手撑床想坐起来,目光随着身动,“啊——啊——!!!”

麒麟被惊得魂飞天外,彻底醒了,双脚蹬着后退。

“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麒麟看清了,又面容扭曲,咧着嘴慌乱的爬向前。

“金朵!金朵!!金朵——!!!”

面前人正是金朵!方才他抬头的地方也就是头枕处正是金朵的小腹。

就见金朵浑身上下伤痕累累,青紫被体,不光是这些青红交加撞击的伤,还有无数的血道子,血窟窿,好像是被什么无数次的剐的戳的。金朵一丝未.挂,和着血迹就那么直挺挺的,简直是触目惊心!

麒麟佝偻着爬到金朵头处,金朵的脸也是青紫相加,嘴唇开裂了无数的口子,嘴角边挂着一淌血痕。金朵闭着眼,眼角下是明显大量泪水冲刷后又干涸留下的泪痕。妆没了,整张脸面如死灰,毫无血色。

麒麟想象不出金朵遭遇了什么,但他能感受到金朵遭遇了什么。猛然间,麒麟的心像被利器狠狠的扎中。

“啊——!!!好痛!!!”麒麟手抚着心脏,看着金朵,一瞬间,天地静止。

麒麟好像没呼吸了,直到他没了气,他才疯了一样——“金朵不能死!金朵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金朵不能死!”

他嘴里不由自主的叨念着,他迅敏的解开金朵手腕系在床头的层层布条,将两臂放在身侧,垫稳头,掰开嘴,左手往自己右腕的脉管上狠狠一割,“金朵不能死!不能死!麒麟血能起死回生,乃是疗伤圣药,师傅说的,快喝,快喝,金朵快喝。不能死,金朵不能死!”

血像一汩小河滴珠滚串的落进金朵的嘴里。麒麟见金朵没反应,左手松开扶着的下巴,双指一并,往自己眉心一指,又往金朵眉心一指,一大束五色灵力便冲进金朵体内。

少许片刻,金朵身子一挺,血一下落到嘴外,麒麟忙收了左手,又去扶嘴巴。

金朵眼睫抖动,几番努力,终于缓缓的睁开一道缝——就见眼前模糊一个大大的,白白的,下边还有一条红的——

“金朵,多喝点。”

她猛的觉得口中腥气刺鼻,她也知道了她在喝血,她像是蓄力了很久,把张开的口型收回,颤颤的微弱地道出一句:“你,就,是个,兽!”

尽管那声音很弱,将能引起听觉,可麒麟还是听得真切。

他一愣,心中剧痛,周身冰冷。

那是多微弱的声音,可是他从金朵的表情能读出,这微弱的话,包含着金朵无比的愤怒。

“我真身是麒麟,你本来就知道的。”麒麟故作平静,认真的回道。

麒麟不是没明白金朵话的意思,是他不愿金朵这样骂他,所以就当自己没听懂。

金朵看麒麟如此认真的这般回答,眼睛关切的看着自己,左手还扶着自己的下巴。——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金朵狠狠的同时闭上眼睛和嘴巴。两股泪水簌簌流下。

“金朵,开口再喝点。……再喝点,麒麟血能疗伤,……金朵?……金朵?”

叫了几次,金朵只管闭眼哭,毫不回应,麒麟只好封住脉管。

“金朵,你别哭,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金朵,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金朵,我——”“金朵,是我不好。”“金朵,我——,真的不知道。”“金朵,我——”

金朵越听越气,所以哭的更重。麒麟不敢往下说了,看金朵还晾着,就想拉过被来帮她盖。

这一转头,——刚才忙救金朵也没留意——,满床啊,衣服,被,床幔,枕头,红绸盖,纱帐,全堆在床上,麒麟拿起来是个小布片儿,拿起来是个小布条儿,满床,全是碎布,就没有一块超过两个巴掌大能遮住.胸的!

“——我和金朵昨晚就躺在布堆里?!——都是我扯的吗?”麒麟心道。

麒麟站起身,他想去柜里拿床新被,还有金朵的衣服,他跨过金朵,“梆”跳下床。

他一下定住了。

就见一根桌腿儿连着一块三角形的桌面斜扑在地,另三条腿和大块的桌面断碎在了附近。稍前处,衣柜散趴在衣垛上,柜面相接的棱已经开裂成大大的裂口,顶角却连着,像一个撑开的裙摆。梳妆台,矮柜,书桌,茶案,木格架,凳子,所有的家具全都支离破碎的卧在地上,一眼可辨却又面目全非。茶具,尖角锋锐;壁画,身首异处;布缕,攒团滚曲;灯笼,纸破崩坏,花瓶,笔,各种器物……它们全粉身碎骨的乱入其中,满眼所见,一目了然,一地狼藉。

——还有斑斑点点的血迹!!!

“金朵!!!”他心里剧痛的默默呼喊道。

麒麟定定的,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

他抬右脚向前迈出一步,一股疼痛感突的从脚下传来。他擓脚露出脚掌,一个枣大的多棱的木疙瘩正扎在脚心,木疙瘩的边缘处已经殷出血痕。

麒麟弯身拔了木疙瘩,回头找鞋。

床边本来有一个二阶的脚踏,鞋就在那儿。可是,现在脚踏已是分身成几块各自独立,有一只鞋在几根交叉的木根缝隙间露出半边鞋腮,另一只鞋不知被谁私藏盖在身下,不见身影。

麒麟也不找鞋了,转回身,就用脚拨,拨出一块儿地,迈一步。他来到衣柜处,握住一个侧柜面一掀,那名存实亡的连接立刻解除了关系。

麒麟蹲下,翻找出一身金朵的衣服。一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是一丝未.挂。再一看,自己身上也是红紫相加,但是,并没有刮伤戳伤。

他返身向床走去,因为失去了内帐外幔,那里就像是一个大张的兽口,冷洞嗖嗖。

金朵不能动,她依然闭着眼,他看着她,弯身,默默的把衣服平铺在金朵的身上。

他又找来被,盖在铺了衣服的金朵的身上。

他给自己也找了衣服穿上,另找了双鞋穿好,一步步走出婚房。

“我得给她做点吃的,吃食物心情会变好。”

他一步步走出廊道,前边就是中堂。他猛的想起,“师傅,师傅现在应该就在中堂,我,我该怎么说啊!!”

他一步步往前走,“就实说吧!”

他走进中堂,没人!!!

“师傅今天有假的,怎会不在?”他走至中间,就见桌上有一张白纸,上有字迹。

他快步过来,拿起白纸。

白纸上书:

麒麟,师傅自请去囚仙宫,你守好药仙宫。

——戌时初刻.

师书

“啊?!”麒麟拿着纸,“囚仙宫?那是哪儿?师傅为什么去囚仙宫?戌时,师傅昨晚就走了!”

麒麟拿着纸,木木的。他放下纸,木然的向前走,走出中堂,那里是大厅。

经过司仪君带领的仙子的整理,所有物件都已归位,大厅已经恢复为婚礼前原来的样子。

麒麟看着空荡荡的大厅,昨天,这里还人影晃动,喜气洋洋,可是今日,他又后看看中堂,一样是空荡荡,师兄走了,师傅也走了,他想到金朵,心中又是一记抽痛,今日,今日这偌大药仙宫便只剩我一个会动的!

“守好药仙宫,我要怎么守?我只能做点我会做的,能做的,可是药仙宫那么大的责任,我做的能到哪儿?”

“金朵的身体要紧,无论如何,这药仙宫只剩我一个,我都只能尽力了。——先给金朵做饭,让她复原。”

他再次返回婚房时,端着做好的饭菜。知道金朵力弱,做了粥,还有两个菜,虾仁炒菜丁儿,青豆闷玉米粒,外加一碗鸡蛋糕。

金朵仍闭着眼。

“金朵,吃饭了,我都做的很软的。”

金朵闭着眼把头歪向床里。

“金朵,有什么等你好了我们再说,你别和我赌气。”

“金朵,你也不想这么躺着,你好了,你好了打我。”

“金朵,”麒麟抓起金朵的手,“你现在就打我。”说着一下一下的拿金朵的手打自己。

“好吵。”金朵微弱的道。

“金朵,我不吵,你只要吃饭,张嘴就行,我喂你!”

金朵一直没睁眼,麒麟等了会儿,就见金朵把嘴张开了。麒麟欣喜若狂,忙拿羹匙开始给金朵喂饭。

“金朵,慢点吃,慢点嚼,来,这是蛋糕儿,啊——”

“这是虾仁儿,”

“这是青豆,我闷烂的,不硬,你试试?!”

金朵吃饱了,不张嘴了。

“再吃一口,多吃点好得快。”

金朵吃的时候一直闭着眼,可是听这话猛的睁开眼,怒目而视。心里道:“好得快!我是怎么坏的!”

麒麟看着金朵,端着一羹匙的粥,停了停,还是道,“再吃一口。”

“再吃一口,就一口。”

金朵看他举了半天,就吃了这一匙。

金朵吃完饭,又闭目了。

麒麟看着一屋的破碎,先把那些衣服包从柜底取出抱到茶塌上,再把几套被褥从矮柜底也抱到茶塌上,——茶塌上因为茶案等器物的牺牲,现在倒成了唯一平整之处。

待他把所有寥寥无几幸存下来的物品都转移到茶塌后,对着屋中手指一动,满屋的破碎全都消失不见——它们去了柴房。

再一看,这婚房,——是真个好空旷!什么家具都没有!!!

要说有,只有,只有床头那嵌进墙面的两面大镜,完好如初的并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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