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圣光照耀不到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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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瑞克和布里奇特两人率领着一支庞大的队伍，艰难地跋涉在山区的小道上。他们疲惫不堪，还不得不随时提防在任何时刻都可能到来的袭击。

他们的目的地是西部山区的一个村庄。和东部山区地势比较平缓不同，西部山区非常险峻，条件非常恶劣。

布里奇特本来是没有任何义务帮助阿尔萨斯王子并且参加这个“工作队”的，因为她也是一位大领主阿比迪斯将军的女儿，并且她又不是阿尔萨斯的直系下属。但法瑞克邀请她一起来，这就够了。

此时的她相比之下算是比较轻松的——为什么她能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替她负重前行——她大半的行李都在法瑞克队长的背上。布里奇特安静地走在法瑞克的右后方，一边轻轻地托举着法瑞克的背包，一边使用着她的圣光之力来帮助强大的战士法瑞克缓解他的疲惫。

法瑞克沉稳地迈着步子在雪地上穿行，十一月的高山真他妈的冷！但是，在一股温暖圣光的加持之下，慢慢地，凌冽的寒风似乎也不再那么刮得人肉疼了。

千山鸟飞绝，万径兽踪灭，你很难想象能有人在这种环境下生存。但是法瑞克知道，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大型的村庄，里面还住着不少的人。所以，在这里生活的平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呢？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是几个小时，也或许是一天。法瑞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这座村庄应该是附近最大的村庄了，此时正好是中午，却根本看不见人活动的踪迹，因为所有的成年人都去干活了。

这里到处都是破旧的房屋，布丽奇特心里暗自怀疑，他们的这种房屋到底能否挡住寒风的侵袭。她轻轻地敲了敲一户人家的门，却发现这扇门根本就没有上锁——他们也根本没有任何钱来上锁。

布丽奇特慢慢地推开了这扇门，把目光顺着投向室内，发现这里躺着一大群小孩子。他们的衣着非常破烂，而且彼此挤得很紧，即便如此也时不时有小孩在止不住颤抖。布丽奇特环视着四周，没有发现炉火，也没有发现“炕”。

法瑞克紧随着她走进了这间屋子，他小心翼翼地警惕着，要知道，这个村庄可是位于辛迪加活跃地区的中心！队长如鹰一般锐利的目光仔细地搜查着房屋的每一个角落，结果他没有发现辛迪加，却只发现了一群颤抖着的小孩。这些被布丽奇特惊扰到了的小孩都用同样警惕的目光打量着站在门口的陌生人。

法瑞克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敌视，这是对陌生人的敌视——这根本就不是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要知道，他在这个年龄的时候，尽管家庭贫寒，但他还是经常有机会和其他一些小孩子一起在洛丹伦的外城一起愉快地玩耍的——在日复一日玩耍的过程中，他认识了玛维恩、萨萨里安等很多朋友，甚至他还结识了米斯希尔萨·阿奈尔。

尽管生活不易，但小时候的他还是过得比较快活——穷开心也是开心。但是这些小孩......一看就缺乏快乐，缺乏爱。法瑞克童年的伙伴们是绝对不会有他们这种表现的。

布丽奇特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作为一位大将军的女儿，她从来都不会知道穿着破烂的衣服、挤在透风而没有炉火的房屋里过冬是什么滋味。这些孩子们太可怜了！她放下了手中的战斧，凝聚起一团圣光，缓慢地向前走去，试图让温暖的光芒为孩子们驱散寒冷。

“布丽奇特，小心！”在看到小阿比迪斯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并且意识到她将要做什么之后，法瑞克立即几个健步冲上前来，从后面拉住了她的肩膀。“你这样做很危险。我们不能确定这些人到底是不是辛迪加的成员——”

“好了，法瑞克。”布丽奇特甩开了他的手，她可不认为这些小屁孩是什么“危险分子”。“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对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敌意，他们只是吓着了而已。”她继续向着孩子们走得更近了一些。他们身上全都穿得脏兮兮的，泥土和灰尘也无比残忍地附着在他们的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几乎每一个小孩的耳朵上都有冻疮。

法瑞克始终举着剑和盾，跟在布丽奇特的身后，随时准备好保护她的安全。

事实证明法瑞克是多虑了。

尽管老爷们和大人们都反复告诉这些孩子，那些穿着一身盔甲的陌生人不值得任何信任，但没过半个小时，小孩子们就和布丽奇特女士热络了起来。这位美丽的大姐姐为他们分发了食物，还无私地帮他们驱寒，所以，他们都争先恐后地回答布丽奇特的提问。

从一生下来开始，这些穷人的孩子们就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们缺少柴火，因而无法通过炉火或者热炕来取暖。他们缺少食物，因而一个个的都长得骨瘦如柴。很多身体素质较弱的孩子根本挺不过严寒和饥饿，早早地倒在了一个又一个风雪凄迷的冬夜。

为什么他们没有吃的？为什么他们没有柴火？

难道他们的父母就真的比别人更懒，不愿意去从事劳动么？

难道说，他们穷都是因为他们懒么？

我们应该第一千零一次铿锵有力地回答——当然不是！

其实很简单，他们的父母的所有劳动成果都“应该”优先地交给那些奥特兰克的贵族们享用。贵族们天生就“不应该”参与繁重的体育劳动，而且他们天生就“应该”享用最美味的猎物，天生就“应该”居住在最温暖的房子里。

最好的东西天生就“应该”给他们享用。奥特兰克的贵族们天生就“应该”不劳而获。

在寒冷和饥饿的侵蚀下，无数的穷人家的小孩死去了。而那些幸存下来的、饥寒交迫的奴隶们，也不得不像他们的父辈们一样，继续为那些奥特兰克的贵族们（现在叫做辛迪加）做牛做马。

不过，你以为死了就能得到宁静了吗？不，奥特兰克山脉西部地区的贵族们当中“流行”的阿姐鼓了解一下。

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人对此有任何疑问。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试图逃跑过——但是，如果逃跑没有成功，等待他们的就会是最为黑暗而深沉的命运。他们一旦被贵族们抓住，就会被关进牢房。在这里，强制苦役是最轻的处罚，而挖眼、割鼻、砍手、刖足、抽筋、剥皮都是家常便饭。

为了辛迪加们奇奇特特的宗教信仰，奥特兰克当权的贵族们经常会使用大量的人骨、人肉。在破碎岭城堡旁边的一个庙堂里，为了念诵咒语，一位大贵族曾经先后向一个管事的头目索要过齐整的人头27个，还有6个头盖骨，整张的人皮1张，人腿骨5根，全尸1具，人血2桶——洛丹伦的军队后来从那个庙堂里，发掘出了大量的骸骨。

奴隶们的热血在奥特兰克那永远呼啸的寒风之中永远都不会沸腾，他们更不会起来、起来为了反抗而斗争。

他是贵族，而你是农奴，所以他和你的命运，天生就应当如此。

能做老爷们的狗，就是最大的幸运。

这不是一句玩笑话，而是地地道道的实情——至少贵族们的狗还能得到主人赏赐的骨头，它们在寒冷的冬天还还能蜷缩在主人温暖的屋子里，它们还能.....

它们不必像那些卑贱如蝼蚁一般的人一样，生于卑微，死得渺小......

全知、全能、全善、仁慈的圣光在上，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一片土地！布丽奇特双手合十，她努力地冥想着，但却忍不住要怀疑——

奥特兰克，真的能被圣光照耀到吗？

不，这就是一片被圣光遗弃的土地。

去他妈的辛迪加！这些孩子们也是人，他们不应该被迫挤在风吹即倒、雨淋则湿的破房子里抱团取暖，他们也渴望能拥有一间温暖、或者至少是干燥的房屋；

他们不应该每天都吃那些和着泥土和沙子的稀粥，他们也渴望能吃上干净的白米饭；他们不应该穿着这种到处都是破洞、捉襟见肘（这里是捉襟见肘的本义）的衣服，他们也渴望能穿上暖和的衣服；他们不应该只是等候着喝融化的雪水，他们也希望能喝上令人放心的饮用水。

法瑞克正在根据阿尔萨斯的命令给全村的孩子们发放护耳夹，这些小孩们都站在泥泞的雪地里井然有序地排队等待，他们不争不抢，排在前面已经领到了的孩子则笑得无比的开心。

这开心的笑容让布丽奇特觉得心疼。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而是根据工作队的安排，在认认真真地排队领取。即便如此，他们的脸上依然会出现天真烂漫的笑容。

他们就像花朵，在严冬中依然挺立。

等到那些基本的物资发放完毕之后，布丽奇特召集了所有的孩子们，她让他们大胆地想象，他们心中“最美好的生活”应该是怎样的。

面对善良的知心大姐姐的提问，所有的孩子们非常积极踊跃地发言——他们中，最天马行空、最异想天开的一个回答是“能天天都吃上白米饭，而且要吃到我不感到肚子很痛”——请原谅这个孩子语言组织的苍白和用词的不准确吧，因为在他的词典里，从来都没有“饥”和“饱”这两个词语——他从来就没有“饱”过。

泪水从布丽奇特的双眼中止不住地流下。如果不是阿尔萨斯王子让法瑞克邀请她来参加这支工作队，她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意识到有人竟然会生活在这样一片终年都不会被阳光照耀的苦寒之地！

布丽奇特深吸了一口气，她擦干了眼泪，试图平复自己波涛汹涌的情绪。“法瑞克，请你把阿尔萨斯王子交给你的那份文件递给我一下。”

法瑞克闻声从包中取出了一叠纸，“别弄脏了”，然后把文件递给了她。布丽奇特开始认真地翻阅。

“......奥特兰克的各级旧组织都应当全部遭到解散。工作队应该充分发挥基层组织的作用，并且展开变革。所有的农奴背负的债务都应该一律被免除，所有奥特兰克贵族，不论其是否参与了辛迪加，全部的土地都应当直接发放给负责耕种的农奴，全部的山野都应该分发给负责打猎的农奴。农奴和辛迪加贵族之间的人身依附关系必须被彻底解除。此外，在三年之内，工作队建立的基层组织不能向农奴们征取赋税......”

王子殿下是对的，布丽奇特已经意识到了。

必须要按照他说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