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个温暖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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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尔苏加德是一个学院派法师。他是一个学者，一位研究人员。他在魔法的理论方面的研究非常地深入、透彻，但他却很少将自己的魔法知识投入到实际的运用中去。

他从来没有使用自己的魔法能力战胜过任何敌人，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在达拉然的地位——年仅三十岁的他，已经是肯瑞托六人议会扩大会议的议员了，而且他也是首席大法师安东尼达斯最为杰出的弟子，至少现在暂时还是。

克尔苏加德对魔法的应用并无任何兴趣。实际上，研究浩如烟海的魔法知识背后的自然规律才是魔法科学最吸引他的地方。就像地球人的大学里不能只有工科没有理科一样，像克尔苏加德这样的理论派法师，尽管没有发挥过什么实际作用，但他们却是达拉然这座魔法之城最重要的基石。

应该承认，克尔苏加德的外貌是英俊的。但是他的身上却始终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学究气质，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气场，某种程度上说他比自己的导师安东尼达斯还要古板。

他严格地遵守肯瑞托的一切教条，对所有研究禁忌魔法的人都充满了厌恶。如果有什么人胆敢当着他的面讨论邪能、通灵术等等，愤怒的克尔苏加德一定会马上让他们赶紧滚开。

过于的教条死板，让他鲜有朋友。

此外，或许是因为幼年就父母双亡的缘故，克尔苏加德性格十分内向，而且他总是不修边幅，他的胡子甚至没有搭理过，头发也乱糟糟的，脸部瘦削消瘦，身体也有些微微佝偻、驼背。

在达拉然，除了工作上的关系以外，几乎没有人愿意和克尔苏加德过多地来往。他总是很孤僻，这种孤僻又反过来影响了他的性格，使他变得更加阴冷、高傲，然后别人就更加不愿意接近他。这是一个正反馈调节。

从表面上看，克尔苏加德对此毫不在意。看上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的整个生命，都献给这个世界上最崇高的事业——研究魔法的理论。在他过去的三十年的人生里，晦涩的魔法知识、稀奇古怪的符号、复杂的数学模型构建、无穷无尽的方程组以及偶然得之的灵感是填充他人生的唯一色彩。

但实际上，在克尔苏加德的内心深处，他一直渴望着自己的身边能有其他人的陪伴。

在达拉然的城市中央有一座喷泉。按照达拉然的传统，每一座来到达拉然来的人，都有资格向其中投入一枚硬币。据说，只要人们在这枚硬币上了写下自己的愿望，并且把它投入许愿池中，这样他的心愿就一定会成为现实。

只是，有时会是以一种完全出人意料的方式实现。

今天，克尔苏加德终于鼓起了勇气，在一枚金币上刻下了他的愿望。“啊，有时候，我真希望有人能给我一个温暖而热情的拥抱”。当然，克尔苏加德并没有指望他的愿望会实现。研究了这么多年的魔法学原理，他早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了，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些玄学、唯心的东西。不过他今天确实没什么事干，再加上投一枚硬币又不会让他损失什么，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话虽如此，克尔苏加德依然小心谨慎。他担心自己的硬币被别人看到了，然后他就会成为整个达拉然的笑柄，甚至连自己的导师安东尼达斯也会为他而蒙羞......

当然，这完全就是克尔苏加德脆弱的自尊心在作祟。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如此——人们在出丑以后，通常都十分担心“我是不是搞砸了”，“我是不是沦为别人的笑柄了”，“我是不是给爹妈老师丢脸了”，但实际上，记得这件事的人往往只有出丑者自己。其他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功夫来关心你的尴尬。

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只会是别人。

克尔苏加德手中捏着这枚金币，跌跌撞撞地快步走向城市中的那座喷泉，啊，越来越近了，而且周围没有人注意到，克尔苏加德想到，这真是太好了！很安全，不是吗？

然而，他走得太快没有注意脚下的路，一不小心被绊了一个趔趄。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只该死的流浪猫正在路上睡觉。由于这只猫的皮毛是淡黄色的，它的颜色几乎和道路融为了一体，不仔细看很难被发现，所以这只愚蠢的猫差点就把克尔苏加德绊倒在地。这样他就会发出声音，并且引起周围的其他人的注意——然后他就会成为整个达拉然和肯瑞托的笑柄，永远被人嘲笑！这该死的肥猫！

好猫不挡道！克尔苏加德轻轻地一抬手，这只流浪猫就在魔法力量的作用下被抬起，然后被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克尔苏加德对猫这种生物没有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即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对于一个一心研究魔法科学、坚持追求真理的人来说，这实在是一种非常自然的态度。他对这些小动物，只有冷漠，基于极端理性的冷漠。

只有在一只动物招惹到他的时候，他才会展现出自己的愤怒。

克尔苏加德继续向前走，然后他轻轻地把那枚金币丢入了许愿池中。

几分钟之后，克尔苏加德在返回时再次路过这里，他又看见了那只该死的流浪猫——只不过这次它被一个年轻的女法师抱在手里。她蹲在地上，身穿着低端的白色法袍，背着粗制滥造的小法杖，一头秀气的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她抱着小猫，安安静静地给它喂食。

克尔苏加德觉得阳光从来都没有如此明媚过。

二十几岁的初阶法师看向了克尔苏加德，他的身上别着肯瑞托议会的标志，显然他的地位和实力不俗。“这位尊敬的大法师先生，这只小猫受伤了，请问您可以帮助我为它疗伤吗？”

克尔苏加德心猛地一颤，他本来不想这么做，但他发现他实在没法拒绝这个提议。他点了点头，开始有些不太熟练地运用他的法术来为这只小猫止血。还好，尽管克尔苏加德很少实地应用他强大的魔法力量，但这个关键时候他没有掉链子——法术非常成功，虽然留下了一个很明显的疤痕，但小猫的伤口的确已经愈合了。

“大法师先生，请问我可以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吗？您可真是一个好人。”

好人？克尔苏加德感到自己的脸变得滚烫，简直可以煮熟一个鸡蛋。实际上，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好人”这个词粘的上边。

更何况，这只猫就是被他伤成这样的。

他只是有些尴尬地回答道，“我......我叫克尔苏加德。”

克尔苏加德？初阶法师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她没有注意到克尔苏加德糟糕的胡子和头发，她只看见了他的那双眼睛——这双眼睛十分锐利，其中闪耀着智慧的光芒。

“您就是克尔苏加德？哦，久仰久仰。您好，我叫比格沃斯。”年轻的姑娘欣喜地微笑着回应道。

克尔苏加德更加扭捏了。他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配得上“好人”这个词语，更不认为自己值得别人的“久仰”。克尔苏加德思索着，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心安理得地配得上“好人”这个称谓呢？他只是安静地保持着沉默。

“如果您能笑一下的话，真的会很帅气。我是说真的。”比格沃斯小姐依然抱着这只流浪猫，她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个尴尬的大法师，突然有感而发道。

克尔苏加德有些僵硬地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憋了很久终于才鼓起勇气开口道，“如果您在魔法的学习上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找我。我的实验室就在xxx大街xx号。”

“谢谢您，我会的。”比格沃斯女士慢慢地走上前来，双手轻轻地环住了克尔苏加德的腰，在他的背后合拢，“您真的是一位好人。谢谢您。”

克尔苏加德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总是持有一个坚定的信条：一位法师必须要做到训练有素，必须要永远保持冷静和理性。但是在这一刻，他那总是让他引以为傲的聪明大脑却直接宕机了，只留下了一片空白。

克尔苏加德的春天到了。

他不再是一个孤僻而阴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