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翡翠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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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将提着长刀的赵幼安衣衫淋透,他怔怔的看着胸前被破开两个血窟窿的独孤仇,这个驭剑的汉子缓缓倒在冰凉泥泞的地面上,充满恨意的脸上渐渐失去了色彩。
见此一幕白衣女子面色戚然的抿嘴沉默,她两臂上缠绕的白蛟似乎感应到了血腥气息,不停扭动着鳞片灿灿的身躯,显得极其躁动不安。
赵幼安看着妖冶的白衣女子咬牙问道:“他们既然分出了胜负,下一个是不是该我了?”
白衣女子身上没有一丝雨水沾染的痕迹,她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罡气一般,落下的雨滴刚到她头顶上方就奇异的溅开,听到赵幼安问话后白衣女子回眸冷笑,她妖艳的红唇轻启,赵幼安耳边传来一声轻灵的低语“今天我不是很想收拾你。”
赵幼安试探的问道:“那我走?”
白衣女子素手指向独孤仇轻声说道:“等我处理完眼下的事,在考虑要不要放你走。”
赵幼安顿时面色一沉,他低头看着一眼手中的长刀,权衡利弊一番后收刀入鞘,然后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咧嘴笑道:“听仙子姐姐的。”
白衣女子看着如此作态的赵幼安,脸上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她柔声说道:“我就爱听你这一句仙子姐姐,小鬼头,乖乖的跟着我哦,要是想跑的话,我就把你的两只脚砍下来,然后让水蛟将你的精血吸干。”
笑容愈发柔媚的白衣女子让赵幼安感觉毛骨悚然,他急忙点头笑道:“不跑,我今天就跟着仙子姐姐,哪也不去。”
白衣女子听后心满意足的回身,然后款款走向高枕那面,她玲珑有致的高大背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妖媚,白衣似雪青丝摇曳。
赵幼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荒坟岗嘟囔道:“老曲,我这是不是就叫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呐,刚和你说要发扬无忌宗,却遇上了这尊魔头,没辙,眼下只能是委曲求全了。”说着赵幼安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他咬牙恨恨道:“出门该看看日子的。”
老宦官显然和白衣女子是老相识,他看了一眼走来的女子后缓步走到独孤仇面前,俯身向下探出两指,屏气凝神的同时仔细查看独孤仇是否死绝,汉子身下的一摊血水不断有新的雨滴注入,原本浓重的血腥味渐渐漫开在这条阡陌官道上。高枕半生沉浮间经历过太多凶险的情形,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并未对他已是古井不破的心境造成太大波折,久居深宫的他甚至觉得有几分新奇,当初和李唐争天下的独孤一族在他手里死了太多,眼前的独孤仇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老宦官高枕好奇的是,这个曾袭杀诸多大唐官员的黑水成员,和走来他身前的白衣女子是什么关系,被称为魔门的通天教和黑水是否有某种牵扯。
高枕收回按在独孤仇额头的手指后抬头看向白衣女子问道:“商姑娘,你是否也要和杂家动手?”
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她走到插入地下的那两柄飞剑旁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想问我和黑水是什么关系,我又为何会随他前来刺杀你。”白衣女子笑着拔出名叫青霜和白虹的两柄飞剑,然后转身抛给跟在她身后的赵幼安,赵幼安急忙接住飞剑,然后不忿的小声嘀咕道:“完蛋,我成这魔头的随行仆从了。”
赵幼安这句埋怨,当即招来白衣女子一道阴冷的目光,吓的他身子一颤,手中短剑差点掉到地上。
眼神警告赵幼安后白衣女子重新看向老宦官,她白皙如玉的手掌伸出护体罡气,感受着冰凉的雨水砸向手心,白衣女子看着一头白发披散开来的老宦官感叹道:“高枕,你老了很多。”
高枕双手叠在腹部淡然道:“前尘隔山时光蹉跎,杂家自然是会越来越老,倒是商姑娘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容貌没有太大变化。”
听到高枕尖厉嗓音的赵幼安心中暗道,原来这魔头姓商,而且二十年前就和这老太监见过,要是按她当时只有十八岁来算,现在起码也得是四十上下了,想到这里赵幼安盯着绝美面容陷入了沉思。
白衣女子无暇顾及望着自己怔怔出神的赵幼安,她露出惋惜神情看了一眼倒地的独孤仇后说道:“我是黑水的主顾之一,而他在黑水中只是一个身份低微刺客罢了,本来想雇佣他为我办件事,商谈中得知他要先杀了你才会为我办事,一听他要杀的对象是你,我便好奇跟过来看看,一是想看看灵宝山的驭剑术如何,其二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死。”
“想来他等杂家出宫,应该预谋了很长时间了。”高枕面无表情的说道,他忽然深深的望了白衣女子一眼后说道:“既然商姑娘无心和杂家动手,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叙的旧,今日耗费了太多心神,杂家这就动身回宫,晚上陛下批阅奏折,还需要杂家掌灯,要不就此别过罢了。”
白衣女子嘴角促笑着点点头,她想了想后指着老宦官来时乘坐的马车说道:“回长安的路远,你又毁了我的马车,这驾车得给我留下来。”
高枕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冷笑着应道:“商姑娘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不肯吃一点亏。”
白衣女子莞尔一笑挥了挥手。
临走前高枕忽然丢下一句话来:“商姑娘,通天教本就只剩几盏幽幽余火了,可别和注定会覆灭的黑水卷的太深。”说罢带着被赵幼安一刀劈倒在地的小黄门徒步离开,那小黄门还冲着赵幼安傲然的冷哼一声。
一老一少在这条阡陌小道上渐渐走远后,白衣女子看向赵幼安问道:“会驾车吗?”
提着两柄飞剑的赵幼安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只听白衣女子指着独孤仇的尸体冷声道:“滚过去把他扛上马车。”
“啊?”赵幼安疑惑的瞪圆了双眼。
白衣女子微微抬了抬手臂,缠绕手臂的一条白蛟立即冲着他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最终沦为仆从的赵幼安不情不愿的走到独孤仇的尸体旁,朝着他这一会心中咒骂不下千遍的女魔头投去了幽怨的眼神。
雨中的白衣女子风采绝伦,犹如观音临世一般,只不过裸足下没有朵朵白莲,而是血水横流的泥泞大地。
正当赵幼安骂骂咧咧扛着尸体走向马车时,荒坟岗那位其貌不扬的守坟老头朝着白衣女子走来,就听面容枯槁的老头朗声说道:“商妙常,我听说钦天监来了一位龙虎山的天师,怎么你还敢在长安逗留?”
看着直呼自己大名的老头,白衣女子神色清冷的说道:“守坟奴,刚才你得亏没和高枕搭手,要不然这荒岗又要多一座新坟。”
守坟老头抚须笑道:“我和老太监的交情还没好到可以舍命的地步,再说了,这荒坟岗每多一座坟墓,老夫就能从户籍司领一吊钱出来,看着他们分生死何乐而不为。”
“看来不拔一毛不损一毫的祖训,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家祖师爷要是知道如今的你这般贪图小利,岂不得破开幽冥爬上来抽你?”白衣女子讥讽道。
守坟老头闻言哈哈一笑,他笑着朗声道:“活人不取死人不留,如此才能做到人道平衡。”
白衣女子不屑的撇撇嘴,她看到赵幼安已将尸体搬上马车后一甩衣袖道:“没工夫和你在这荒岗论道,守坟奴,但愿你能活到天道崩塌的那一天,希望到那一日,你也能做到独善其身。”
“商妙常,我也劝你一句,二十年前通天教门人尽出都折不断宫中那柄天子之剑,现在只你一人还想着去断李唐龙脉,无异于蚍蜉撼树自寻死路。”看着白衣女子转身离开,守坟老者沉声说道。
“哼。”
叫商妙常的白衣女子鼻腔中冷冷哼了一声。
将独孤仇尸体搬入车厢的赵幼安坐在车内蒲团上喘着粗气,他将两柄飞剑找了一块锦布包好放在一旁,这才想起自己跟翟秀借来的食盒还落在坟岗上,他急忙撩开车帘探出了头。
车身忽然猛地一晃,原来商妙常一屁股坐在了马车车厢前的木板上,她两条笔直浑圆的玉腿搭在车辕上微微晃动,然后猛地抬手朝着马屁股拍了一巴掌。
马车驶动,刚探出头的赵幼安猛地向后倾去,眼看要挨着死鬼独孤仇了,他一把抓住了车窗的梁木。
“仙子姐姐,我们这是去哪儿?”赵幼安揉着撞到箱壁的脑袋轻声问道。
“回长安城啊。”驾车的商妙常没好气的说道。
赵幼安坐稳后向前挪动,片刻后脑袋又探出了车帘,他看着白衣女子近在咫尺的背脊试探道:“仙子姐姐,要不在前面的桃林将我放下来,咱两就此别过如何?”
话音刚落,白衣女子手臂上的一条白蛟吐了吐红信,吓的赵幼安又缩了回去。
“休想。”
对赵幼安一口一声仙子姐姐很受用的商妙常抿嘴笑道。
当马车临近长安西面城墙的金光门时,商妙常一拽缰绳将马车停下,然后掀开帘子进了车厢。
忍受了一路颠簸的赵幼安一脸不解,就听商妙常冷声说道:“滚出去驾车。”
“我不会啊。”赵幼安舔着脸无奈道。
“不会也得会。”商妙常一把将赵幼安拽出了车厢。
赵幼安坐在车厢前板上,一脸不情愿的握住了缰绳,他知道这白衣女子是怕自己两臂缠蛟的妖冶模样引起守城兵卒的盘问,当即出声问道:“仙子姐姐,你这两条水蛟出门就不能不带着?”
车厢内传来商妙常媚而冷的声音,“再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你这辈子都说不了话。”
“魔头。”赵幼安心中暗骂道。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进了长安城,赵幼安按照商妙常的指挥,将车马赶到了一座自己从未来过的坊内,车停到了一间阔绰的三层楼门前。
赵幼安抬头一看,门口的牌匾上写着翡翠楼三个大字,插在牌匾旁的一杆红色方旗上绣着一个酒字,原来是一间酒肆,赵幼安想着敲了敲车厢的木板,然后轻声说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