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山间有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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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时铁旗镇关隘缓缓打开,一时间车马行人东进西出络绎不绝,由于昨夜镇上唯一的客栈内死了人,关墙下盘查的兵卒明显有所增加,对一些看着扎眼的人物盘查也严了许多,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陶疆连同他那十具活死人般的刀傀,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驸马爷柴逸也并没等被打昏的赵幼安醒来,在关楼开门的时候就一骑向西策马而出,奔赴他心中神往已久的陇右疆场了,最后只留下目睹昨夜客栈内打斗的倒霉蛋们统统被押解至镇上军衙问话,这些人中那位一晚上挨了两顿揍的江湖游侠马纯,稀里糊涂的被认定为杀死客栈内胡人首领的嫌犯,在铁旗镇驻军府内又挨了一顿皮鞭后不日将押送长安。
晨露熹微之际镇上通往长安方向的官道上,一位头戴薄纱斗笠的绿裙少女牵着一头骡子慢悠悠前行,干瘦的骡子身上驮着一个耷拉着脑袋好似闭眼酣睡的年轻男子,沿途绿柳低垂野花迎风倒也还算惬意,绿裙少女不时回头看看骡背上的男子,只见这位昨夜苦战的家伙呼吸匀称双目紧闭,就算一路颠簸也不曾有醒来的迹象。
牵骡的少女不知走了多久,面前出现一左一右的一条岔路,此时她的右边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左手旁林深处一座不大不小的青山伫立,这位从蜀地来的少女沉思片刻后拽着骡子向郁郁葱葱的树林走去,当发现林中有一条从山上蜿蜒向下的清溪后,松开绑着骡子的缰绳,任由这头瘦弱老迈的骡子走到溪边饮水。
骡子俯底饮溪水,背上的年轻男子纹丝不动不见转醒。
绿裙少女在溪边找了一块光滑的青石坐下,此时她才摘下斗笠,露出惊为天人的容貌来,这少女正是从蜀地来的姜太真,骡背上自然是和陶疆在铁骑镇一番厮杀的赵幼安。
淙淙溪水声中姜太真小心翼翼的查看被陶疆引爆符下烈焰飞石灼伤的右臂,原本细嫩白皙的胳膊上出现数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她看着这些伤口叹了口气后伸手摸向腰间,姜太真的腰上挂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香囊,里面装着一瓶对外伤有奇效的万灵散,等仔细为伤口敷上药粉后,姜太真一拍脑门这才想到去看看骡背上那家伙的伤势,为何到了现在还不见醒来。
因为身上有伤,姜太真此刻双臂绵软无力,只能咬牙将赵幼安推下骡背,好在溪边有一片草地,摔下去也无大碍,姜太真一脸尴尬的将脸着地的赵幼安翻了个面后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煞有其事的伸手在赵幼安鼻前探了探,等确定鼻息出气后凝望着这个还算清秀的男子片刻后,她忽然想起昨夜赵幼安是挨了那老者一记掌中雷后昏厥的,立即伸手想去掀开赵幼安的衣服查看,可手指刚触到衣衫上,有马上缩了回来,脸上也泛起一抹奇异的嫣红。
蜀地女子就算再大胆泼辣,对于如此堂而皇之的掀开一个男子衣衫,也显得底气不足,哪怕是在两庐天不怕地不怕的姜阀小姐也是如此。
姜太真歪着脑袋看着赵幼安,想起这家伙昨夜为自己挺身而出的种种,再伸手缩手反复数次后还是掀开了面前的薄衫,等她面露娇羞的定睛瞧去,原本跃然脸上的少女风情一瞬间变的很是奇怪,秋水长眸中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赵幼安胸口赫然盛开着一朵由无数黑线聚成形如莲花的图案,在黑莲中央有一团极为明显的青紫色淤青,应该就是被掌心雷拍中的地方。
姜太真看着眼前这副莲花图案,不知不觉竟伸出青葱细指按了上去,指尖正好戳在那淤青的伤口处。
“哎呦。”
胸口一阵生疼的赵幼安猛地睁开眼睛,此时一指按在自己胸口的少女近在咫尺,姜太真垂下的缕缕青丝甚至落在他的脸上,两人四目相对之下,姜太真身体迅速弹开,仙姿般的脸上顷刻间布满红云,赵幼安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他轻咳一声后问道:“那老贼人呢?”
知道这家伙是问陶疆,姜太真撩拨着额前秀发眼帘低垂着轻声道:“你昏倒后他被那位用长枪的家伙击退了。”
“唔。”赵幼安点点头后吃力的起身,他想了想后又问道:“用长枪的那家伙人在何处?”
姜太真脸上红丝褪去,她眯着眼望向赵幼安说道:“他也离去了。”
赵幼安闻言一脸失望的说道:“这家伙忒不地道了,老子从长安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他问些事情,白挨一顿揍不说,他还不见了,此趟真是...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也不算很亏啊。”姜太真想了想后说道,她轻描淡写的一笑后又道:“至少你为本小姐解决的一个大麻烦,去长安后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赵幼安挠了挠后脑勺,忽然抓下一撮骡毛来,他视线瞥向那头在溪边饮水的骡子,便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此地的,当即转头盯着这个清灵少女开口道:“说的也是,如此巧合遇到被人找麻烦的是你,我算是还请了当初坠江被救的情分,这几月欠了不少人的恩情,能还一笔是一笔,如此你我也算是两清了。”
姜太真听到这里忽然面色一冷,一对柳眉轻蹙后生硬的说道:“当初救你是因为听了你那首诗,我可没求着你还人情。”
见少女面色冷俏似乎不悦,赵幼安急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姜太真不等赵幼安说完立即追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昨夜豪气干云的为我出头,今日又啰啰嗦嗦的翻旧事,难道长安男子都是像你这般不爽利?”
赵幼安顿时一阵头大,他面色一僵后不知该说什么,他视线游曳在那头老骡和不远处的青山上,忽然明锐的发现山腰中林荫处有一座六角方亭,此时亭中正有一道身影朝向自己这方,他心中一惊后摸向腰间,这才发现一对刀剑被绑在骡子身上,不用想也是面前少女所为,他当即苦笑一声,若那亭中身影是昨夜的老者,自己岂不是又要倒大霉了,但骡子距自己有几步距离,他又不敢贸然起身去那兵刃,只能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姜太真看着赵幼安半晌不吭声,脸上还一副阴晴不定的样子,声音柔缓后问道:“上次你我一别后,公主召见你没有?”
旧事重提,赵幼安想也没想便摇了摇头。
“短短几月间,你的武功为何精进如此之多,简直就是脱胎换骨一般,难道当时我看走了眼,你是个罕见的武道奇才?”姜太真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昨天她去而复返,躲在铁旗镇暗巷中目睹了赵幼安和陶疆厮杀全程,那老者陶疆是江湖上少有的符士,一身修为诡谲骇人,而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家伙竟然能和陶疆打的有来有回,而且最后那以命换命的近身扑杀尤为惊艳,着实让她这个江湖三大宗师之一的两庐之主姜夔之女惊讶,要知道在那艘宝船大堂初见赵幼安吟诗时,她一眼就洞穿此人身上没有半点武艺。
赵幼安看向姜太真苦笑道:“我的遭遇上次你也看到了,与你们一别后返回长安,为了活命我最开始每夜挥刀数万次,后来又转练剑,别人传授的剑式练的在心中烂开了,而且每天还打一套用来精炼体魄的拳法,当然练武的源头是我踩了狗屎运,遇到几位很厉害的师傅指点。”
姜太真闻言挑眉道:“武道之路苦熬并没错,可你的内力为何也如此浑厚,我甚至觉得在我那蠢货哥哥之上,要知道他是从三岁就开始习武,而且此道上吃了许多提升内力人间少有的仙果灵草,莫非指点你武功的师傅也让你食用了灵果?”
赵幼安看着姜太真开诚布公道:“一位宗师临死前,将一身修为强行灌入了我体内,所以昨夜才有底气和那老者硬拼,其实我也想通过和江湖高手过招看看自己究竟如何,没成想差点死了,早知道就该带着你脚底抹油先溜回长安。”
赵幼安说话时不动声色的瞟向那山中亭,只见那道身影还在。
姜太真有些匪夷所思的说道:“没想到你小子能有如此奇遇,不费功夫就能得到旁人苦练一辈子才有的浑厚内力,这莫非就是人常说的吉人天相?”
“吉人不吉人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可能有麻烦了。”赵幼安忽然一脸紧张的看向一方,之后硬撑着起身朝着溪边的骡子掠去。
姜太真一头雾水的看着赵幼安,片刻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色变的凝重了起来。
青山之上一只极大的白鹤展翅俯冲,正朝着自己这边而来,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一道人影正立于白鹤之上。
白鹤落地的瞬间,赵幼安抽出了绑在骡子身上的刀剑。
那道踩鹤而来的人轻盈的跃下,放眼看去只见这人木冠青袍银发白须,好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人。
眼见不是陶疆,如临大敌的赵幼安和姜太真两人稍微松了口气,就看这老道人挥了挥衣袖,这只体型庞大不似凡物的白鹤展翅离去。
姜太真看着面相和善笑意盈盈瞧着自己二人的老道人开口问道:“道长这控鹤的手段着实了得,就是不知突然到来是为何?”
老道人抚须一笑道:“本来在这山中小憩,忽然听到有人在耳边聒噪,好奇就多看一眼,没想到看到一对璧人儿,忽然就像过来打个招呼,此处静谧,环境也颇为怡人,确实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儿,一看两位,不由让老道想起年轻时,也曾是个善于风花雪月的......”
这道人眯眼笑着环视二人,那仙风道骨的形象荡然无存,转而一副为老不尊的模样浮现脸上,赵幼安看着老道人哑然失笑,姜太真闻言则是脸色微红后指着那山中方亭反驳道:“我们在此处说话,你在那边如何能听的见,道长还真是能说笑。”
老道人见这妙龄少女质疑自己,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后话锋一转道:“空山偶遇便是缘分,老道在那亭中煎有茶水,此地山溪水甚是清甜,不如上去喝上一杯润润口如何?”说话间这道人竟然不顾形象的身后扣了扣鼻子,还两指一扣让一团鼻屎弹向溪边那头骡子。
姜太真看着这个不修边幅的古怪道人有些迟疑,赵幼安此时出声问道:“喝杯茶也好,就是不知道长尊姓大名,从何处来,要是知根知底晚辈才好上去饮茶。”
老道打量着赵幼安笑道:“俗名不提也罢,老道道号清风,在长安有一座小观,每日炼丹甚是乏味,所以就来长安周围的山中逛逛。”
老道人说话时赵幼安忽然觉得此人面相有些熟悉,可他细细搜刮记忆,确实没有见过此人,他看着姜太真使了个眼色,随后两人答应上去喝茶。
通往山亭有一条石阶小道,亭内火炉茶壶,芳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