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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大凶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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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羡鱼作为武侯司中一身修为仅次于大师兄鹿柴的武官,之前被西域入长安的刀匪石霖砍成重伤后不足一月就恢复如初,除去在梵音宗时每日在一条百丈瀑布下修炼得来的强横体魄外,和重伤后服用大量补血增气的灵草仙药也大有关系,若是单论体内真气来说,就是比此时巷内对峙的张四更盛,并且她蕴藏在体还未完全消化的仙草灵气还有大半,之所以执意要插手赵幼安的事,抛去当初的救命之情外,她也有私心,就是需要找一个张四这样的对手将那异常充沛内体灵气挥毫殆尽,使其完全灌溉全身。

深巷中慕容羡鱼一双冷眸凝望着长安剑甲一般的张四,虽是两人三剑下自己皆被逼退,但心中却无怯意,因为她心弦之后犹有一汪烟波浩渺的湖水,她需破湖而出,也要解开梵铃。这位自幼年起就在梵音宗名曰云归瀑的百丈瀑布中凝练体魄的女子,此时战意愈盛。

立于巷内另一头的张四看着持剑女子原地运气,眼神灿灿的女武官身披金鳞宝甲手拎秋水长剑,配之修长身形宛如素衣仙人模样一般。

张四没来由想起自己来长安之前,那是光州愚山清水村的一个寻常午后,还是放牛郎的张四在愚山上也遇到一个同样俊逸飘渺的女子剑客,恍惚间眼前女子和当时那女子身影奇异重叠,就见张四狰笑着啧啧道:“最喜欢杀你们这些仙里仙气的王八蛋了。”

话音刚落,张四率先掠出一剑,一瞬间剑身上缭绕的青芒绽开,两侧墙头青瓦随着张四贯穿深巷的一剑纷纷碎落,女武官看着疾驰飞来的张四提剑抵挡,手中秋水剑在周身点出四道长短不一的青芒出来,两剑接触的同时,四道青芒粲然炸开,贴近女武官的张四微微闭眼。

女武官另一只手单掌化拳,拳劲似急流之水锤向张四一剑之后中门大开的胸膛。

被一拳砸中胸膛张四身形还在空中,他瞬间抬膝向上,一记硬如山石的顶膝击中女武官的下颚,紧攥长剑的女武官当即向后倾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体内真气紊乱不堪由清转浊。

张四也不好受,那灼热的拳劲在胸膛炸开,整个人在空中一滞后向后退去。

一道青芒刀锋如影随形,刀弧滚出袭向张四。

赵幼安手提泛着青光的长刀十五悍然出刀。

看着挺刀向前蓄力一劈的赵幼安,张四眼中明显有一丝慌乱,他急忙抬手,随着一声清脆且诡异的锵锵声响彻深巷,刀剑相撞后赵幼安握刀的手一阵生疼,张四也被气势浑圆的一刀拍在地上。

眼见张四落地,赵幼安并未乘胜再补一刀,而是脚尖一旋朝着被挂在墙上的老爹疾驰而去。

背部贴着地面青砖的张四身法灵巧的向后一滚,然后腰间发力瞬间弹起,他看着欲救人的赵幼安咬牙道:“休想。”说话的同时一剑追出。

张四原本想一剑洞穿赵幼安背脊,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人影从头顶飞来,收敛真气的女武官剑尖生花一般从天而降。

直刺一剑的张四只能止步,仰面看着空中旋开的无数道剑气,冷声笑道:“你真是难缠。”说着他抬手劈出一剑。

璀璨剑芒下坠,阴冷剑弧向上。

两人再战。

这时赵幼安掠到赵更古眼前,先用刀尖挑开勒住老爹脖子的麻绳,然后扶住赵更古低声道:“老爹,老爹。”

赵更古昏死之中听到赵幼安的呼唤,半晌后才转醒,他猛咳几声后眼神迷茫的望着赵幼安紧张的脸庞轻声喃喃道:“幼安?”

赵幼安那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他将赵更古扶到墙边坐下后瞥了一眼十步之外放手厮杀的慕容羡鱼和张四。

正当他准备提刀再战之时,先前被破相的女子挣扎着起身,她那张被血染的猩红的面庞扭曲狰狞,额头至眉间不断涌出鲜血的刀口就像一只睁开的眼睛一般,她一抹遮挡眼眸的血水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从一袭淡黄色衣衫的娇媚女子到宛如鬼厉的癫狂女魔,全都仰仗赵幼安那返身一刀所赐。

尚月竹看清巷内情形后不退反进,朝着赵幼安又扑杀过去。

看着五指如钩状向自己逼近的女子,赵幼安撩出一刀急斩而出。

欲斩腰肢的一刀又将女子逼退,站定身形的尚月竹骇人血面上忽然露出诡异一笑,因为她听到了巷外无数沉重的脚步声,正从不远处传来。

巷外忽然尘土漫天,数百手持陌刀的巨鳌帮武卒出现在长街,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只听为首的魁伟汉子一声怒吼后百人朝激战正酣的深巷冲去。

张四留有后手。

几个在永和坊巡逻的衙役见此一幕,吓得脸色惨白,躲在一处墙角大气都不敢出,就听一个年岁尚浅的巡役惊恐道:“要不要通知城内金吾卫一声?”

另一个经验老到的衙役板着脸怒斥道:“帮派火并通知什么金吾卫,我们每月从巨鳌帮手中收多少好处你心里没数吗?”

那颇有正义感的小衙役迟疑道:“可闹出人命怎么办?”

老巡役伸手一拍小衙役的脑袋骂道:“这场面死几个人不是很正常?”

手持陌刀的数十个大汉率先冲进深巷,后面黑衣劲装的巨鳌帮汉子还在不断往里面涌入,尚月竹露出一副阴冷的笑容后指着赵家父子恨声吐出一个杀字。

赵幼安将老爹挡在身后,长吁一口气后冷冽的望着扑杀而来的壮汉。

这个清瘦的少年郎大有一夫当关的气势,朝着源源不断如人墙碾来的凶狠汉子对冲而出。

四五柄齐齐劈下的陌刀气势惊人,赵幼安咬着牙抬臂一挡,乘着几人收刀再挥的间隙长刀反刃划出,钢刀挫骨而入,前面三人胸前皆绽开血花,折柳刀法第三式挥出,幽青刀锋凌冽的绞入第一人胸膛后快出,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第七人被砍翻才收。

赵幼安手腕一抖,刀身上无数血珠飞溅而出,他却无暇歇气,因为七八道刀网搅在一起,铺天盖地的朝他再次施来。

这百人都是张四为巨鳌帮培养出来悍不畏死的死士,眼见同伴被长刀碎胸颓然倒地,后一批面不改色的再次前压,为首的一人陌刀当戟一般抡出,刀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朝着赵幼安头颅直劈而来。

另有七八道刀锋紧跟在后,巷内刀网形成,已无躲避空隙。

尚月竹眼眸骤亮,隔着数道人墙望着将被万刀乱剐的赵幼安一脸窃笑。

不远处血透衣衫的女武官瞥见陷入死境的赵幼安,缭乱的刺出两剑,瞬间心神已乱如麻。

挥剑再进的张四在女武官恍神的一瞬看出破绽,剑尖轻挑后急坠而下,划出一道诡异的剑弧刺入女武官腹部。

一口鲜血再次从薄唇中喷出。

张四拔出长剑后看着捂着腹部向后倒退的女武官讥讽道:“你这一身修为金贵,何苦为了那个命贱的小子白白浪费?”说着他望向巷口。

面对碾来的刀网人墙,赵幼安并未退却,肩头被陌刀砍中后他一把攥住面前壮汉的刀柄,使其刀不能再进后手握长刀刺入这人胸膛,然后微微俯下身子,将这个眼神从阴冷到灰暗的汉子当做肉盾推出,那七八道接踵而至的刀锋皆落在这已是死绝的汉子宽厚的背部。

刚死里逃生,第三波人墙又至。

慕容羡鱼凄然一笑,赵更古面色悚然。

唯有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赵幼安,仿佛没有疼痛一般挺刀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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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女武官和赵幼安陷入深巷中苦战时,太平坊武侯司的大殿中一团和气,殿正中央的长桌前白桃一脸无聊的翻着一本晦涩道经,这个苦着脸的小姑娘翻书如走马观花一般,少年司丞特意叮嘱必须看完的道经本是为了磨练她的性子而准备的,可看小姑娘脸色,非但没让她心如止水,反而白桃粉雕玉琢的俏脸上露出一丝愁苦。

坐在剑架下方蒲团上的诸葛南溪正在擦拭着一柄青铜古剑,他看了一眼白桃后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不了身旁鹿柴一截柳枝立即甩了过来。

南溪手臂被轻轻抽打一下后,他扭头看着大师兄鹿柴愤愤不平道:“不就是在饭桌上夹了你的一块鸡腿吗,至于这么记仇吗?”

那头的闻声白桃赶紧放下道经,看着眼神交战的二人眼珠一转后添油加醋道:“可不止是鸡腿哦,念奴姐姐烧的黄鱼也是被你全吃完了,嘴里说着给羡鱼姐姐留写,可手上汤勺一碗一碗舀汤,鱼肉一块一块喂入口中,哪有半点要留的样子?”

鹿柴笑着又抽了南溪一柳枝,这回换做白桃幸灾乐祸了。

南溪对大师兄敢怒不敢言,可看着在殿中晃荡的白桃,将手中擦拭青铜剑的白巾丢了出去。

白桃灵巧的一扭腰肢,躲开飞来的白巾后嚣张道:“小南溪,不服气?”

南溪鼻尖往天上一翘后傲然道:“服谁你不服你。”

白桃眼神灿灿的笑道:“那出去打一架?”

南溪正准备拍案而起,瞥了一眼鹿柴那张古井不波的脸,当即小脸一垮后嘟囔道:“好男不跟女斗。”

在三人不远处书架前正在查找卷宗的武侯司书丞贾廉扭头看着斗嘴的三人,颇为无奈的摇摇头,脸上却浮起一丝看着晚辈的慈爱神情,司内的四个小武官中,白桃古灵精怪,南溪易怒贪吃,鹿柴少年老成,慕容羡鱼则是...忽然想到那个特立独行的女武官,贾大人看了一眼刻有羡鱼二字的桌案,望着鹿柴问道:“羡鱼这又是上哪去了?”

“我去找。”白桃跃跃欲试道。

“我也去。”南溪拎着青铜古剑嗖的一下站了起来。

自从有了慕容羡鱼上次重伤的事,看来几人对喜欢独行的女武官并不放心。

鹿柴看着两人轻声道:“坐下。”

南溪一脸闷闷不乐的坐到蒲团上,白桃吐了吐舌头后转回书桌前,低头看了一眼那卷道经后可怜兮兮道:“要不我还是去找找吧。”

鹿柴没有理会白桃,而是望向贾廉轻声道:“羡鱼也是个大人了,应该多历练,争取早日为武侯司独当一面。”

白桃听到这话撇了撇嘴,她总觉得鹿柴对慕容羡鱼有成见,之前在宗门就有感觉,来到长安后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南溪将擦拭好的青铜古剑放回剑架后蹑手蹑脚的来到后院,他先是唤武侯司内的女医官念奴端一个火盆来,性格温婉的念奴自然不会拒绝,等念奴端着火盆来到南溪站的柳树下后,就见复姓诸葛的小武官袖中一抖,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龟壳来。

“你。”念奴嗔怒道,看着少年拿出的物件,自然知晓他要做什么。

南溪冲着念奴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指尖快速在龟背上写下四个小字,之后将龟壳丢入火盆中。

这是一种淮南非常流行的占卜之法,淮南名门望族出身的诸葛南溪自然熟知。

龟骨在火中噼里啪啦的灼烧下变的漆黑,炙烤中一条裂纹骤然出现,只见这裂纹纹路慢慢向南溪刻下小字的地方延伸而去。

南溪一脸凝重,念奴满头雾水。

南溪写的那四个字是慕容羡鱼,龟甲所示是大凶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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