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桶水引发的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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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一桶水引发的血案
竹园静谧,平日里都是满室书香。
陈平是第一次在这里嗅到酒味,脸色止不住一变。
“老师?”
醉酒的人,竟是赵文和。
那位始终严于律己的老人,从未在学生面前露出过丝毫片刻的不妥。
此时此刻,竟靠在竹台茶几上浑身酒气,目光中盈满忧伤。
陈平忙快步上前,“老师,您这是怎么了?”
赵文和默不作声,眯着眼睛看了片刻,良久才道:“是你啊。”
“夜里寒凉,老师怎可在此饮冷酒!”陈平倒来温水
赵文和年纪已近六十,饮酒已是伤身,醉酒更不可取。
“怎么?”赵文和兜着袖子,语气竟像个孩子般委屈,“不就是喝点酒嘛!”
陈平偏头小心翼翼打量着,“老师?可是有人惹您生气了?”
“人?”赵文和抓起酒杯在桌上一砸,“你可知北方又生战事?夷狄之众扰关,不知何时才能消停!”
战事,又是战事。
陈平默然,一手顺着赵文和后背,一边道:“老师息怒,朝廷不是在处理嘛。”
“朝廷早就自顾不暇……”赵文和顿了顿,仰天长叹,“战事一起,不知多少人又要流离失所了。”
陈平至今仍有几分不真实,战争竟然会有一天距离自己这么近。
赵文和醉得昏昏欲睡,未再言语,这才将他扶去休息。
陈平忽然想起李峰。
不知李峰此刻心中又是何等感受。
次日晌午,程诚回来竹园,东西还没放下,就先敲响了他的窗户。
“我在门房那里碰巧看见了你的署名,”程诚递来信封,“想必是你的家书。”
陈平才刚洗漱完,脸上还带着点水珠,“月初刚刚来了一封的......”
接过打开迅速浏览,视线忽然停住。
“家里出事了?”
程诚见他神色不对,下意识地凑了过去。
只见信件之中,笔迹鲜明,句句铿锵。
“北地起兵戈,死伤惨重,李某哀我民生不幸,怒其虎狼之野心,今已愤而从军,前往北境边关镇守家国!陈俊年少,亦有愤慨之心,与吾同行。尔若知之,往后书信往来,需另寻一可靠之人。”
百字不到,李峰却写得力透纸背,怒气冲霄。
两人面面相觑,心情复杂。
陈平想到的是,在这冷兵器的战场之上,胜利几乎使用尸体堆积而成,而李峰与陈俊竟然都去了。
程诚却思及的是,边关战场之上的新兵战死的概率,望着陈平眼中不觉多出几分伤感。
在这种紧急时刻征兵入关,固然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可对大多数人而言,能够活着离开战场,已经极为艰难。
“你要回信吗?”良久,程诚温和地说:“新兵队伍或许还未动身。”
陈平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他们心意已决,何况已经入伍,若要退出便是逃兵。”
李峰是读书人,风骨凛然,自不屑为之。
而陈俊,他母亲周氏都阻止不了,自己又怎能劝得回来。
“别担心啦,边关虽然起了战事,新兵也是要经过训练才能上战场的。”
不过谁都知道战事紧急,就算训练也不会训练太久。
陈平轻轻地点了点头,显然并没有被安慰到。
程诚有心安慰,却一时找不到方法,只好从腰间摸了个小琉璃瓶递给他。
“别想了,我送你一个东西,这可是现在风行大街小巷的玩意,我托人排了好几日才买到的呢,叫做香水,没见过吧!”
陈平盯着那香水瓶子,微微莞尔,“的确难得。”
“这还是何家锦绣阁的东西呢,只可惜他家货太少,不然我还真想提前定他十瓶八瓶......”
话题一转,未再提及战争之事,
赵文和醒来后,似乎将昨夜发生的忘得一干二净,板着脸给陈平又加了两篇策论考核。
......
读书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年转眼即逝。
天启十三年,五月北方传来消息,几场连胜边境趋于稳定。
可陈平一直没有李峰和陈俊的消息。
天气却越来越热,虽然也下了几场雨,却是杯水车薪。
陈平傍晚来到天香阁,这是何青选找的店面,众人一起定的名字。
里面有四五个雇工正在劳作,陈添灵见到陈平来到,也不顾满身是汗,连忙进房拿出账本。
“公子您来得正好,我哥昨日还说要去给您送账本呢。”
陈平翻开账本,单单是预定香水的单子就有三百多单,上个月已经结收了将近两千两银子。
这还不算柜台上的收入,排除成本、分利,到手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陈平看眼陈添灵,“这个月的单子多了一倍,忙得过来吗?”
陈添灵笑眯了眼,“公子不用担心,如今不用来回跑,送货也方便。”
陈平又放下账本道,“天气太热,送货的生意可以暂且放放也无妨。”
可陈添灵反倒不干了,连连摇头道:“公子不知道,这城里好多大户人家都身份尊贵,必是要亲自上门,才能留下好印象呢。”
就好比上次去的那家“陆府”,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知府大人就是姓陆。
陈添灵想将这件事告诉给陈平,又不确定自己猜得对不对,便嗫嚅着没有说出口。
而与此同时,那陆府之中,却是气氛低沉。
知府陆威坐在书房之中,眼里流露出浓浓忧色。
少尹在旁叹气,“大人,乾河水位已经开始下降了,京城那边没有答复吗?”
“户部财政吃紧,如今乾州境内不过比往年少下了几场雨,朝廷哪里会顾得上我们?”
陆威叹了口气,起身来到窗边,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希望六七月的情况会好些吧。”
......
六月初天气阴了一段时间,可依旧未降雨,然后很快又恢复了高温。
到了七月,炙热的太阳如魔眼般俯瞰大地,晒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天气太热,程诚也不回家了,每日都在竹园混日子。
这里遍地幽篁,比外面不知凉快多少。
陈平素来敏觉,从五月至今竟只下过七八场小雨。
照这种情况继续下去,只怕过不了多久,一场无可避免的旱灾就要来临。
“这天气这么反常,”程诚喃喃道,“要是出了旱灾,那可就麻烦了。”
“现在还不一定,”陈平心存侥幸,“这些年气温都偏寒,或许再等些时日,就会降雨的。”
赵文和的脸色没有放松,担心道:“缺水是一定的。”
赵文和一语成谶,没多久书院的一座水井竟往下沉,水井两侧青苔剥落。
气温再次陡然剧增,就连竹园之中也如蒸笼一般。
整个乾州持续高温,农田都已经干枯发裂,土块硬得仿若石头。
官府派人四处开凿水井,试图解决缺水的困境,最终一无所获。
消息传到百姓的耳中,顿时人心惶惶。
“乾河的水滩都被晒得皴裂了,这可如何是好!”
“唉,我家里那口井已经枯了,灌溉都成问题,这秋收可怎么办啊!”
“地里那副样子,还秋收?还不如去其他地方赶紧买点粮吧。”
陈添灵来送账本的时候,也在抱怨,“这两个月实在太干了,我们井水也不够,预定的量下降了好多。”
陈平见她愁眉不展,安慰道:“放宽心,度过这段时间自然就会好的。再者,当下生意也不是最重要的。”
继续说道,“我看城中人心惶惶,连书院之中也受到影响,你们要提早做准备。”
“公子可是要我们屯粮?”陈添灵问。
“对。”陈平点点头:“若是可以,多备一些以应对不时之需。”
城里的几家米店虽然是开着的,但是粮食却少了很多,百姓早就已经开始囤粮了。
物以稀为贵,一旦出现旱灾,粮食价格必然水涨船高。
陈添灵笑了一笑,“公子放心,我们早就在一个月前就开始囤粮了。就是为了防止灾年抢食。”
陈平才想起他们都是吃过苦的人,只怕在填饱肚子的事情上,比自己还要有经验。
陈添睿面露难色:“只是这缺水问题,不好解决啊。”
“哎,咱们正兴府中央就有一条乾河支流,平日里谁能想到缺水这事啊?”陈添灵唉声叹气道。
陈平交代一番后,离开书院准备去乾河看看。
天色渐暗,河滩两岸有百姓提着木桶走动,可河道几乎露出了底层河床,哪里还有多少可用的水。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惊呼。
“打起来了!”
陈平隔着远远的就见一个彪形大汉拎着水桶,口中骂骂咧咧道:“你个腌臜货!老子的水你也敢偷?”
“谁偷了?谁偷了!”对面是个青年人,面红耳赤地大喊道,“这条河谁都可以去,凭什么只能你打水,我就不能打?”
“放屁!那桶水分明是老子已经打好的!”
“谁看见了?谁?”
大汉气得怒目圆瞪,捏起拳头就往青年脑袋砸去,“我他娘的让你偷水!”
青年不甘示弱,也放声大吼:“哎哟,杀人啦!有人当街行凶啦!”
两人打得拳拳到肉,没几下就见了血,吓得围观的众人尖叫。
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喝斥:“都住手!谁敢再动手,一律抓回衙门!”
几个膀大腰圆的衙差挤了进去,一把按住两人。
“干什么呢?”衙差大骂道:“打得满头是血,想吃牢饭是吧?”
衙差横眉怒目,一下将场面镇住。
两个人顷刻冷静下来,捏着拳头不敢言语。
衙差没好气问道:“问你们话呢,谁先动的手?”
那青年捂着肿胀的眼睛,抢先开口道:“是他!这莽夫看我提水经过,就污蔑我偷他的水,看把我给揍的。”
壮汉应声大骂:“遭你娘的,分明就是你偷我的水,还让我抓了个正着!”
衙差脸上又青又红,气乐了,“老子还当是什么事呢,合着就为了一桶水?”
“那一桶水我凑了一整天的呢!”汉子气得直跳,“大人您说得轻巧,衙门里当然有水,可我们老百姓去哪找水喝啊?”
“行了,”衙差心烦意乱,“当街斗殴,扰乱民生,统统带走!”
两人一下慌了,还想争辩两句,可衙差们哪里有空听废话,直接就将人押走了。
河滩很快恢复了平静,可人心却静不下来。
第2章下午14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