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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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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站队

白莲教的人怕死吗?

当然是怕的!

只不过他们更怕的是穷困潦倒还要备受欺辱的苟活,有时,甚至连苟活都做不到。

这也是白莲贼能够一直存在,无法被彻底消灭的根本原因,滋生白莲教的土壤一直存在,又怎么能将他们抹除呢?

而当越来越多连苟活都做不到的人出现时,白莲教便有了掀桌子的机会。

本来还没到时候,毕竟大誉虽然已经开国一百八十多年了,但上一任皇帝天启帝擅长平衡之道,治国也没什么毛病,没有改革中兴减轻底层百姓的压力是真,但遏制了士绅地主的土地兼并也是真。

也就是说,在天启帝的十八年统治下,大誉尽管一直在走下坡路,但总体上还是安稳的,甚至可以说是给继任者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当然,这是对标历朝历代的后期皇帝来说。

只不过天启帝没想到的是,他一死,原先制定的计划就彻底乱了套,所有事情都在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眼下,就是个例子。

短短两个月里,随着京城楚王与永兴帝之间的矛盾浮出水面,一直隐忍不发的白莲教也跟着露了头,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席卷了大半个荆州。

以至于永兴帝派陆威陈平南下剿贼的事情,在朝堂上都没有被什么人阻挡。

不过派人不代表就能剿贼,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白莲教在道州大山里走山路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

“不要惊慌,不就是来了个什么西南招讨使吗?”

白莲教首袁大山冷静的说道:“知道本教首为何选荆州而不是中州吗?不止是山川地形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这里是楚王的地盘,现在京城两帮人斗的正厉害,荆州就成了是非之地,楚王不答应谁敢轻易进来?”

“就算他们敢来,我这里有五万人马,只要不被全歼都有机会,到时候各地教众响应起事,他们势必分心,哪还能逮着我们穷追不舍?”

前来报信的白莲教高层听到这话,心安不少,但是转念就想到,若是官军铁了心要剿咱们呢?

抬头瞄了一眼趾高气昂的袁大山,这句话被他憋在了心里没敢说出来。

“教首高明!”

“听说江陵城里的人都被吓得过江逃难了,敢问教首,是否乘势追击,一举拿下江陵?”

袁大山面色一下就冷了,他呵斥道:“没脑子的蠢物!”

“江陵城高池深哪里是我们能打下来的?若被困在城下,到时官军两面夹击我们就完了!”

发完火儿,他便搓着下巴颇为自得的说道:“官军怕是以为我们白莲教都是目不识丁的粗人,哼哼!本教首便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声东击西。”

荆州西南,在这江陵城方圆百里的地方,三股势力都在静观其变。

只不过江陵城的守军是提心吊胆,白莲教的数万贼人是无牵无挂,而陈平这三千人则有些沉不住气了。

“贼人还没动?”

“没动。”

李峰摇了摇头,他这会儿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为什么消息都传过去了,白莲贼还能安坐如山,难道就不怕被官军包饺子吗?

陈平皱起了眉头,事情有些难办啊,白莲贼耗得起他耗不起,自打入荆州以来他就是急行军挺进,为的就是不被敌人发现行踪,争取打白莲贼一个措手不及。

但现在在这儿蹲了几天了,迟迟不见白莲贼行动,再这样下去迟早暴露。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了罗砺。

“荆州西南算半个死地,除非他们有把握攻下江陵,否则不会干坐的。”

“嘶——!江陵丢了的话...”

陈平龇牙说道,江陵是重邑,也是荆州的州治,一旦被白莲贼攻克难以收拾,这相当于向天下传达一个信号,一个朝廷无力镇压叛乱的信号!

他不敢想白莲贼如果攻下江陵,十三州之地的野心家们会做出什么。

罗砺一道目光袭来,安抚陈平道:“江陵没那么容易被攻克,白莲贼没有攻城器械,屁股也不安全,不可能冒险攻打江陵,要是真敢打那还简单多了。”

“罗兄的意思是?”

“他们想跑!”

跑?

陈平一愣,难道自己这三千人被发现了?

罗砺似乎能看穿陈平的心思,摇头否认:“不会,我军一路南下几乎没有停顿,而且多是昼伏夜出,不可能被发现。”

“恐怕,白莲贼本来就不是想攻打江陵。”

.......

作为西南招讨使,陆威的权力很大,可以节制中州、荆州、道州、乾州、凌州五州的兵马,算下来这已经是天下十三州的一小半了。

不过所节制的兵马也只能用作于剿贼,并且大誉的强军是北军与西军,内陆各州的兵马不仅孱弱而且还少,一州少则万人,多则也不过二三万。

这与北军西军各自七八万人的规模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而讨伐白莲贼自然不可能只由招讨使的本部兵马出动,中州需要防范白莲贼北窜威胁京师,荆州则正在被白莲贼肆虐,其他三州就得表示表示才行。

这一点陆威也清楚,所以他在陈平去夏州请援兵的时候就派人去知会道州、乾州、凌州这三州的知府知州,让他们防备白莲贼的同时出兵了。

只不过三州距离较远,一直到现在白莲贼都威胁江陵了,还未见三州的消息。

“丁大人,白莲贼主力在江陵,现在荆北无贼也无官,本官要你派兵进驻荆北,恢复朝廷律法并堵住贼人北上道路,你觉得如何?”

陆威在中州的这些日子里,并非整日喝茶遛鸟,他曾经可是做过乾州知府的,能力出众不敢说但绝不是能被随便糊弄的。

这番话说给丁知府听,其中蕴含的不满之意丁知府难能听不出来?

“陆大人说的在理,可中州实在抽不出人手,您也知道白莲贼主力在荆南是不错,可中州也有贼人活动,我这儿维持稳定都力不从心,更别说,更别说...”

丁知府是中州的主官,只要中州不出事他就可以高枕无忧,至于荆州?那跟他中州知府有什么关系?

陆威心里恼了,给你台阶你不下?好嘛,非得我抬出招讨使的招牌来才行是不是?

“丁大人,本官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命令你!”

“荆北空虚,你不派兵过去就是留个口子给贼人,将来若是贼人趁机走脱,可别怪本官铁面无情!”

陆威是很看好陈平的。

毕竟当初他也算一步步看着陈平长大的,自己辖区内出现这样一个神童,还是出身农家没有跟脚,趁早随便投资一下,将来都有可能收获一份大大的人情。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而且陆威认为,他能被任命为这西南招讨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得归功到陈平头上。

没看朝堂上任命的时候,永兴帝都是先喊陈平的名字,然后再喊的他吗?

再者,他在乾州做知府,而后到京城做太常寺卿,表面上看是升官了,实则却是明升暗降。

从原先的一州知府,掌管一州民政的主官,到京城一个清闲衙门做个无权无势的九卿,这不是明升暗降是什么?

而现在,他荣升西南招讨使,虽说只是个临时的官职,但职权之大几乎前所未有,并且一旦剿贼成功,回到京师必然还有封赏。

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平才能落到他头上,陆威岂能对此不上心?

况且,他虽然在太常寺这清闲衙门做了几年,但也在时刻关注着朝廷局势,眼下摄政王与永兴帝争权的当口,他必然不能再独善其身了,即使他只是个太常寺卿而已。

可他在乾州的时候曾大力打击过楚王的组织,投靠楚王除非是迫不得已,而永兴帝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与陈平关系不错,关键是陈平的经历与能力他都看在眼里,此刻下注,赌的就是这个年轻人不会让他失望。

当中州官兵在陆威的命令下开入荆北收复失地时,江陵城里也有人坐不住了。

荆州知府很奇怪,奇怪白莲贼到底在干嘛。

当然,他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到现在招讨使的人马还没来支援。

前两天是传来了官军大部集结逼近的消息,他还高兴荆州有救了呢,可到头来才发现,这是不知哪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散布的谣言,害他白高兴了一场。

“府尊,乾州有回应了!”

“乾州知府说如若需要,他们可以派兵支援,不过只能在南岸接应。”

一听到这话,荆州知府怒了,这他么算什么支援?!

“接应?杨谦那家伙是要本官弃城而走吗?”

“本官说过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他再次重申了一遍,江陵城不单单只是荆州州治这么简单的事情,这里还有着楚王多年经营的心血,丢了城就等于丢了命。

眼看知府勃然大怒,在场官员也不敢说话,房间内一片沉默,宛如死域。

没办法,这样等待的日子着实煎熬,谁也不知道白莲贼在筹备什么阴谋诡计,谁也不敢保证百年未经战乱的江陵城,是否还能如以往那般坚不可摧。

就算真的城池坚固,守城的人能不能靠得住这也是个问题。

所以说,这会儿精神紧绷的时候,乾州知府还送来这么一句话,简直就是在荆州知府的心头再添一把火,还嫌不够乱的。

一众荆州官员也琢磨出来味道了,荆州与乾州毗邻,按照朝廷派来的西南招讨使的说法,乾州是有义务救援荆州的,毕竟荆州一旦有失,乾州也别想好过。

但现在乾州知府明显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这其中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最有可能的,就是剿贼已经不单单是剿贼了,而是京师争斗的下沉,原先只局限在京城,只局限在朝堂的摄政王与永兴帝争斗,现在下沉到了各州的地方上。

特别是在白莲贼肆虐荆州这一摄政王的封地时,临近各州的态度就会成为站队的标志。

救荆州,就是站队楚王,不救,就是站队陛下。

如此一来,乾州知府的言论也就不难理解了,这是明摆着要力挺皇帝,反对楚王夺权呐!

.......

荆州的乱局传到京城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因为此时的京城,已然被一件更大更重要的事席卷了。

“北辽胡虏,犯我疆土欺我百姓,表为岁币实为中原,狼子野心不可与之!”

“请陛下以大誉江山、百姓为重,万不可与虎谋皮,引狼入室!”

“...”

京城,皇宫门前,乌泱泱的一片士子跪在地上,齐声呼喊道。

周围则是挤满了百姓争相探首眺望,维持秩序的军士倍感压力,不得不勒令百姓退后三尺。

守卫宫城的三衙兵马也是严阵以待,警惕可能出现的冲击皇宫事件。

皇宫门前的请求自然传不到宫里去,只是这不代表皇宫里就是一片平静了。

“陛下,北辽使节所求不过岁币与榷场尔,既非疆土亦非百姓,何不能与之以交好北辽,使两国化干戈为玉帛,永结同心?”

“是矣,闻北辽可汗素来仰慕汉家文化,通读五经四书,当是君子之国,可与之交也。”

“大誉北辽两国互为邻邦,若一直为敌实乃两害,现今和解之机就在眼前,臣请陛下以大局为重。”

崇政殿上,兵部、工部、礼部的官员依次登场,阐述与北辽通好的利好。

而高坐殿堂之上的楚王看着这一切,心中波澜不惊,一旁的永兴帝则是眼神阴鸷,情绪不断积累。

“荒唐!北辽乃是我大誉宿敌,自太祖开国以来就从未向此胡虏妥协过,尔等俱为大誉公卿,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卖国求荣,真禽兽不如也!”

有支持与北辽交好的,自然也有断然拒绝的。

少傅齐洪明便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他指着那些楚王党羽怒骂,言词之犀利令殿内众人无不侧目。

随后,少师苏丞礼,少保明承道以及翰林院承旨谢既南相继出列,一一指出北辽使节包藏的祸心。

随着两派官员唾沫横飞,骂战升级,好好的一个朝堂,俨然变成了角斗场,不过是嘴皮子的角斗,而非拳脚上的。

“陛下!祖制不可违!”

最终,还是谢既南一言定乾坤,抬出了祖宗之法。

一瞬间,殿内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包括那几个北辽使节都看向龙椅上的那个男人。

永兴帝暗戳戳地瞥了一眼他的叔父,这个觊觎他皇位的家伙。

“北辽没安好心,朕绝不答应什么开放榷场,更别说什么岁币了!”

永兴帝豁然起身,指着那几个北辽使节呵道:“大誉与北辽,从来都是势如水火,回去告诉你们的什么可汗,他不来打朕,朕有朝一日就去打他!”

“燕云之地,朕要收回,辽东亦如此!”

不愧是年轻的天子,永兴帝这番话不仅把楚王的党羽们震住了,就连苏丞礼他们也有些懵逼。

陛下啊,话不要说得这么死,万一北辽可汗真的恼羞成怒发兵南下,岂不是坏事了?

我们是反对送北辽岁币,但也没让您这么狂啊!

永兴帝可不管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心情无比畅快,似乎北辽已然被他打败,大誉已然被他中兴了一样。

他没注意到,一旁的楚王已经是面色阴沉,好像随时要暴起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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