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年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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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元年（1522）过得很快，除了皇帝大婚，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事。
年节这天晚上，朱厚熜特意在乾清宫举行晚宴，宴请张璁、桂萼、夏言等十几位大臣，全是帝党一系。
朱厚熜坐在御座上，高举酒杯道，“诸位爱卿，请共饮此杯！”
分坐两边的张璁、桂萼、夏言等人连忙举起酒杯应和道，“谢陛下赐酒！”
朱厚熜今天很有兴致，他一口饮尽杯中之酒，然后将酒杯放下，拿起一封奏本道，“这是杨廷和的请辞文书，朕已经准了此事！”算上这一次，杨廷和已经五次上书请辞了，朱厚熜该走的过场也走了，只好任他而去了。
台下之人面面相觑，虽然他们都知道杨廷和要走，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张璁拱手问道，“不知来年将会由谁出任内阁首辅？”
张璁倒不是现在就想上位，毕竟他的资历现在还远远不够，连阁臣都不是，又岂能染指内阁首辅的位置，至少也得把内阁中的旧党扫荡一空再说，他现在关心的是上位之人好不好打交道。
自永乐朝以来，内阁首辅的权势一路加重，到现在几乎与宰辅相当，可以说当年八八爷去除威相，亲览朝政的想法已经落空了。想想也觉得正常，八八爷草创基业，刀头舔血才打下这大好河山，又是劳模一般的人物，自然是不怕辛苦，等到后世子孙时，一个个都是蜜罐里长大的，哪还会这么玩命地工作。
等到张居正时，主少国疑，首辅的权势才达到了真正的顶峰，张居正更是豪言道，“吾非相，乃摄也！”
我不是丞相，是摄政王！
朱厚熜看向张璁道，“杨廷和在请辞中向朕推荐了太子太傅兼谨身殿大学士蒋冕！”
“是蒋冕？”殿中诸臣议论纷纷，这个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家伙可不好打交道，总是摆起一副臭脸，像别人欠他钱似的。
张璁想了想道，“臣以为杨一清才是当下出任内阁首辅的最佳人选！”
之前议礼的时候，杨一清曾赞誉张璁，说：张生此议，圣人复起，不能易也。这话后来不知怎么传了出来被张璁知道，张璁因此对杨一清的观感不错，他想着与其让蒋冕这个不好打交道的家伙担任内阁首辅，还不如让杨一清来担任。
朱厚熜见张璁一副乐观的模样，当下微微一叹，不愿将事实告诉他。
杨一清当初之所以说那番话，一是张璁说的理由正好说到了点子上，二是张璁敢站出来拂满朝公卿的脸面，这份胆气让杨一清很是欣赏。
想当年刘瑾势大，满朝文武深受其害，举朝上下，凡是违逆刘瑾意思的人，要么被杖杀，要么被贬到鸟不拉屎的偏远地方，以至于到了最后，除了几个老臣，再无一人敢与其放对。
最后是杨一清拼着身家性命于不顾，这才搬倒了刘瑾。
因此，杨一清才对张璁另眼看待，但也仅此而已。
历史上，张璁推荐杨一清出任内阁首辅，杨一清几次三番拒绝，最后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才接受任命。
但杨一清登上内阁首辅的位置后，并未对张璁这个举荐之人投桃报李，反而坚持自己的意见，和张璁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背疽复发而死！
殷鉴于此，朱厚熜自然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他道，“朕已经决定由蒋冕出任内阁首辅，张卿勿再劝！”
见皇上否定了他的提议，张璁不免有些失望，但张璁知道，皇上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一旦动了念头，无人再可以劝回来，指不定在晚宴之前，皇上就已经决定了让蒋冕出任内阁首辅。
看来还是自己这里慢了一步，张璁想道，他转首回来，只见坐在对面的夏言却是一脸的不屑之色，似乎对他举荐杨一清出任内阁首辅有些不满。
如果是在外面，张璁一定会揪起夏言的官服问他这是几个意思，但眼下是在乾清宫里，他倒不好发作，因此只是倒了一杯酒，夹杂着怨气一饮而尽。
随着旧党的垮台，张璁和夏言之间的关系也愈发微妙起来，两个曾经站在同一条战壕里的盟友，最终将不可避免地走向对立。
这时，张璁看到了坐在夏言一侧的严嵩，严嵩自从投奔夏言后，因为是同乡的缘故，很快便被夏言引为心腹，连此次入宫赴宴，也一并带了过来，准备让他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
呵呵，这种小人夏言也敢接纳，自取其祸矣！
张璁遂拿起酒杯，向身旁的桂萼敬了一杯，不再言语。
夏言眉头一皱，对张璁的克制有些难以相信，据他的了解，张璁可是喜怒溢于色的人。
而坐在夏言身旁的严嵩，则是不敢与张璁的目光对峙，他微微低着头，作出一副自饮自斟的模样。
这时，坐在御座上的朱厚熜“注意”到了坐在夏言身旁的严嵩，他朝夏言问道，“夏卿，你身为的这位爱卿是何身份？”
朝臣那么多，朱厚熜不认识几个也是正常。
夏言拱手一礼，回道，“乃是国子监祭酒严嵩严惟中！”
“哦？”朱厚熜作出一副思索的模样。
这时，一旁的吕芳立即上前，小声解释道，“贞嫔娘娘就是严祭酒之女！”
朱厚熜“恍然大悟”，高兴道，“贞嫔跟朕说过此事，却不想被朕给忘了！”
一旁的吕芳对自家主子的演技越来越钦佩了，心想皇上您去过贞嫔那里吗？还贞嫔跟您说，随口胡诌是吧！
朱厚熜对于说谎话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他举起酒杯道，“严卿，请饮此杯！”
严嵩没想到女儿会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他激动地举起酒杯，杯中之酒微微晃动，“臣谢皇上赐酒！”
张璁脸上立时有些挂不住，皇上这番举动，分明表示他对严嵩有些看中，按照张璁对皇上的了解，只有皇上看中的人物，皇上才会去特意招揽。
方才的轻视之心立即收了起来，张璁冷冷地看向对面二人，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