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小将军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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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娣与盛公丰谈事时，并没有避开稷川，他静坐在一旁，为二人做茶，可视线却从未落在茶盏之中。
丞相伪装得很好，自稷川进门除了打照面时，两人对视一眼，再无交集，毕竟如今的稷川是固北河季家小公子，他作为清流之辈，自然不能太过热络，如此不冷不热的态度刚刚好。
招娣对盛公丰也没有过多的寒暄，几乎落座就开始直奔主题。
“想必丞相大人，应该听说陛下遇刺之事了吧！”
丞相听此捻着胡须，面带笑容，虽然嘴上说着，“多亏董招娣！”一些恭维的话，可此时他的心在滴血。
他不仅听说陛下遇刺之事，他就在现场，眼睁睁地看着董招娣祸水东引，他窜动太子向陛下谏言，以庆功宴引招娣入局，再以谋逆罪当场绞杀，可他不知董招娣能凭一己之力除去精锐，更不知道她指鹿为马将御林军生生说成左渤刺客。
他只恨陛下为何要将计划提前，在董招娣入城那日便在宫道布局，泄露了计划，让董招娣有所察觉，致功亏一篑。
如今不仅没除去董招娣，还害左渤深陷其中，他恨不得现在就将董招娣的头颅拧下来，可他却没有能力与之一战，只能再慢慢筹谋。
稷川烹好茶，递给招娣，招娣正送入口中之时，却被一尊纺鎏金翔龙博山香炉吸引了注意，只觉得这香炉有些眼熟，可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淡白色的香烟，若隐若现地飘散，招娣定神细闻，发觉是龙涎香。
香味淡淡的，沾上一点便可半月不消，丞相在百姓眼中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他的俸禄可买不起价值千金的龙涎香。
招娣心头嗤笑，将茶水放在一旁，稷川见招娣迟迟未尝自己所烹的茶水，不禁失望。
我和她已经生疏至此了吗？连一杯茶水她都不喝，是不信他，还是嫌弃他。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吗？都是自找的，如今又何必难过，如此矫情。
看着眼前的人又谈起公事，自己在一旁也多有碍事，拿起一本书，坐在一旁仔细翻阅。
招娣道：“丞相大人，谬赞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陛下受了如此大委屈，咱们作为臣子的自然要为陛下出气。”
盛公丰冷然道：“将军所谓何意？”
招娣冷笑一声，神情带着傲然：“左渤如此挑衅我大燕，但敢派人刺杀，若不给左渤一点颜色瞧，咱们大燕如何在天下立足。”
盛公丰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明明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听到时仍然大惊失色，险些打翻茶水，稷川见此手中翻书的动作僵住，顷刻间又自然地翻动。
自西周收复之日起，盛公丰就知道董招娣下一步便会攻打左渤，可董家军从不主动出战，除非此战有不得不打的理由，万万没想到这个理由竟然是自己亲手送过去的。
招娣察觉到丞相的不快，今日本就是试探自己心中的疑惑，眼下见此便更加明了——丞相盛公丰乃是左渤人！
想此招娣也明白他为何恨祖父，恨她，他恨对左渤有任何威胁的将领，所以他才不敢主动提出攻打左渤之事。
虽然招娣更加了解自己的敌人，可依然内心不安，此人在燕都蛰伏近三十年，无一人发现，还获得百姓的赞誉，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城府之深，诡计之深，怕不会只是左渤简单的探子。
盛公丰身后定然还藏了什么，是她没有察觉的！
招娣审视着眼前的一切，视线又落到了方才的纺鎏金翔龙博山香炉上。
盛公丰下意识挡住招娣的视线，心砰跳着，待招娣走后就将香炉收进暗室，呢喃道：“好厉害的丫头！”
转而给司徒嫱的画像上香，想到董招娣临走时，留下的那句“丞相大人，作为文官之首，我希望大人可以带头上奏，攻打左渤！”
盛公丰瞳孔突出，一时气火攻心，呕出一口血来，看到血迹更加愤怒，将眼前的祭品扫落在地，沙哑道：“好！有本事你就来打，我要让你董招娣有去无回！”
四下寂然！
良久，盛怒的盛公丰也逐渐冷静，他筹谋多年，好不容易使左渤渐渐恢复生机，若此时引来战争，他的复国大业，便要付诸东流，他要想个法子，即便眼下还杀不了董招娣，但若是能拖住她的脚步，也能为左渤换来喘息的机会。
他还有稷川，还有太子，他还可以再搏一把！
招娣和稷川离去之时，经过丞相府的花园，方才还开心扑蝶的盛家嫡女盛戚戚，见到二人时便大惊失色，瞬间疯魔了般，嘴里不停地嘀咕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招娣疑惑着看着管家，望了望在身侧的稷川，稷川拳头紧捏，神情却未有任何变换，管家见此连忙解释道：“将军受惊了，我家姑娘儿时生病，有内疾，见到生人时，便会更加严重，嘴里也说着胡话！”
招娣失笑，这丞相府的秘密可真多呀，管家这话换了旁人可能还会信，可她董招娣不信，方才惊慌失措的不止盛戚戚一人，还有身旁的丫鬟，身子也在细颤。
最让招娣奇怪的是，盛戚戚在自己家中还要带着帷帽！
招娣本想从管家口中再探出些有用的消息，可见丞相府的丫鬟纷纷侧目，盯着稷川看，她瞬间有些不开心，来时丫鬟们就盯着稷川，那时有正事要做，她不好发作，现在可不一样。
事情也算是搞清一半，她可以发作，所以拉着稷川的衣袖，加快脚步离开丞相府，不让她们看。
稷川虽被招娣牵着衣袖很是欢喜，可他不知招娣为何如此，沉默着被招娣牵着，可这段欢喜，并没有维持太久，出了丞相府，招娣就松了衣袖，稷川握着还有招娣余热的衣袖，很是珍视。
回董府的路上，要经过燕都最繁华的街道，马上要到中秋佳节，人流也很多，渐渐拉近了两人同行距离，时不时胳膊也会无意地碰到，有些五六岁小孩拿着十二生肖的花灯，向他们跑来！
两人同时想起来，西周女儿节的那天，也是如此热闹，可也就是那一天过后，两人的距离也渐行渐远。
沉默一路的两人，因为一位糖葫芦商贩走过，而打破围绕在两人之间的寂静。
稷川笨拙地询问：“你吃不吃糖葫芦？”招娣还未答，就听见他继续说道：“我去买，你在等着我！”
稷川记得五年前，那个雪夜，小将军半夜敲开他的门，手里拿着两支糖葫芦，一支只剩半串，一支糖都有些化了，笑颜如花对着他说：“给你糖葫芦吃！”
那是他吃过最甜的食物，那一刻让他觉得自己虽为浮萍，但也是能得到他人的善意。
不知五年过去，招娣还喜不喜欢吃。
果然她不喜欢了，只是拿着，一口也未尝过。
五年的时间太久，足以改变一个人，她的喜好，她的习惯，她的一切！
错过的五年他原本想拼命弥补，如今弥补的机会也被他亲手舍去了。
招娣望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她才不吃呢，不吃稷川给的东西，气死稷川，谁叫那些丫鬟看他，他都不知道生气，不守夫道。
可是这个糖真香，金灿灿的，一点很甜吧，好想尝尝。
招娣内心怒骂自己：“不行……不行，董招娣呀董招娣，你可不能这么没出息，他不喜欢你，你已经输了，如今可不能再输给他买的糖葫芦上呀。”
糖水滑落在招娣的指腹上，她趁摸脸的小动作，悄悄舔了一下，可不舔还好，舔了就更想吃了。
算了！算了！
不要和糖葫芦过不去，真好吃！
稷川出神地望着，招娣吃糖葫芦的样子，一口一个，糖渣被她咬得“嘎嘣”作响，有时也会被酸山楂，酸得直皱眉，但下一秒又一口吃下一个，和五年前一个样子。
原来她还是五年前的她，只是稷川从未真正了解。
招娣吃完才注意到稷川的眼神。
要换做他人，她定然会怒骂一顿，“看什么看，小心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可这人是稷川呀，是她心仪之人，她下意识地再想，刚才是不是吃香太难看了，转而又懊恼为何吃得不优雅一点！
招娣眼底也说不清的忧愁，为何在稷川面前，她总是表现得那么差呀！
所有事情她都可以游刃有余的处理，为何到了稷川着这却处理不好。
招娣眼睛闪着光亮，突然明白，原先能做好所有的事情，是靠她每日的刻苦练习，是靠技巧，而喜欢不行，喜欢靠的心，无关技巧。
那颗喜欢的心告诉她，要真实，所以他在稷川面前永远都是最真实的自己，没有伪装，也不必故作坚强。
可那真实的自己，稷川却不喜欢，想要得到稷川的喜欢，她就要再披起一层伪装，一张贤良淑德的皮，可这样董招娣还是董招娣吗？
她不喜欢那样的自己，也不喜欢为了得到男子的爱就改变自己，她的母亲不就是这样的女子吗？
可最后母亲得到了什么，除了一腔的怨怒，什么也没有！
她不就是怕成为像母亲这样的女子，才选择冲出闺阁，在疆场上博得自己的天地吗？为何如今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又要绕回原点呢？
到达董府后，临别之际，招娣问出了今日最想要说出的问题“季公子，今日你去丞相府可曾想起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