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将军命格太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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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终于停了，路上的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只看三五成群的人们，叽叽喳喳地在讨论着什么！
路人甲：“哎，你们听说了吗？李狗官死了！听说是突然暴毙！死状极其吓人，连仵作都不敢验。”
路人乙：“不是暴毙，听说是被竹签刺死的，一击毙命呀！连狗官身边的打手也死了，怕是那个江湖组织在行侠仗义，为民除害，仵作怕是也发现了真相，怕连累自己，这才不敢验尸。”
路人甲：“不是说冤魂索命吗？打更的昨晚还看见了赵家小娘子的冤魂！”
路人乙：“不管是冤魂也好，还是那路英雄好汉，杀了狗官那都是在替天行道！李狗官干了多少坏事，抢了赵小娘子不说，连她儿子也不放过，逼得母子二人投井自杀，赵鹏投告无门，只好远赴燕都，到现在都下落不明，怕是已经被李狗官杀了！”
院内
招娣挥舞着双剑，一点一点地想着祖父的招式，再一点一点想着如何对抗，来来回回的出了一身的汗，用袖子随便一擦。“小将军，用这个擦吧！”少年将手帕递给招娣！
“多谢！你怎么不多睡一会，是我练武吵到你了吗？”
“没有，我就是想看你在做什么！”
“能做什么！我除了练武就是练武！你若是想学武，有机会我可以教你几招，保证一打十，不成问题！”
少年激动不已：“小将军，是决定带上我吗？”满脸期待地等着董招娣的回答！
董招娣将手帕随手扔到石桌上：“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口舌，不过你也不必怕，李知县已经被我杀了，不会找你麻烦，你住的那间上房我已经替你交了半年的房费，你可以安心住着，半年的时间足够你找好安身之处，我换了些碎银你拿着用！”
少年没有接过装满碎银的荷包“小将军对我已经很好了，我不能再受这份恩惠，”神情黯然转而又满脸担忧“是你杀的李知县，听说他府中有好几位江湖高手，小将军有没有受伤！”
董招娣看少年不接荷包，便强塞给他！“那几个小喽啰，怎么会是我的对手！要是非说受伤的话，就是牙疼，吃了好几串糖葫芦。”说完就感觉牙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董毅大喊“招娣，行李收拾好了，我们该起程了！”
招娣看着黯然伤神的少年，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如此精致的脸了，不免觉得可惜，也是难得行了个蹲安礼，道了一句“珍重”便离开！
少年看着潇洒转身的招娣，满脸不舍，犹豫良久后，拿起石桌上的手帕，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他不甘心，也舍不得，相识不久，但心里貌似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要错过，不要错过！”
他追上来时，董招娣已经上了马车，他又被御林军拦住，无奈只能大喊“小将军，小将军。”董招娣听到后，以为是他不死心，本不想理会！却又想到那晚少年可怜的样子便还是不忍心下马查看！
看见少年好似快要哭出来，这两天少年时常也是可怜兮兮的样子，却没有落泪的时候！老鸨打他时，他没有哭，御林军杜大礼辱他时，他没有哭，在招娣离他而去时，他反而哭了！招娣本想呵斥，看到他这副模样，到嘴边的话也只能咽下！
“小将军，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别丢下我！”
董招娣看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什么重话也说不出来，也不想再拒绝他，但又怕带他去燕都后又连累他，左右为难，过了半晌才想到个折中的法子“这样吧，你先好好待在这，等我处理好燕都的事情一定过来接你，可好？”用哄孩子的语气，耐心地劝说着！
“好，那要多久”看招娣松了口，少年也立马点头答应，生怕下一秒招娣就反悔了！
“一个月”
“好，我等你”少年这才破涕为笑。
董招娣听到少年说等他，身上感觉多了一份责任感，此去燕都定然要平安而归，因为眼前的少年说要等她！莞尔一笑地说：“相处这么多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念郎，花楼里的人都这样叫我，可我不喜欢这个名字，等小将军回来，给我起个新名如何？”
“日暮盼归人，月影随念郎”一说出口，董招娣就后悔了，她可没有向他表达相思。
两人这依依不舍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刚成婚的小夫妻呢，还没有分别就已经开始想念了，但看少年没有反应，显然是不明白这诗的意思，便长长地舒了口气，“好，回来我定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便离开了！
念郎看着马车越来越远，紧握着手帕“小将军，你一定要来接我！”
燕都
到达燕都时，天已经黑了，集会上全是来来往往的人，吆喝声此起彼伏，卖冰糖葫芦的，卖烤饼的，卖包子的应有尽有，很是热闹，董招娣在车内看到小孩们放烟花，看到小孩拉着爹爹的手买糖葫芦，看到小孩骑在爹爹的颈上，却尿了他爹一身，小孩的娘不但没有上前帮忙，反而是捧腹大笑！
本是阖家欢乐的画面却让董招娣想起来进燕北的第一天，城楼下的难民们易子相食的画面！不禁叹气到“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
董怀仁：“英英，你知道吗？十五年前的燕都还不如如今的燕北呢！百姓们可不像如今这般富庶，安宁，那时到处都是哀嚎，那场景祖父至今想起都依然胆寒！董家军打仗从来不想给百姓们带去灾难，但又无法避免灾难的来临，可我依然相信有些战役它是必要的，它是不能逃避的，若我逃了，我的下一代就要顶上！战争最终目的是家家户户的和平，不是单为皇室贵族的安康，祖父永远不会忘记这点，但他却忘了！”
董招娣看着祖父顿时暗下的神情，不知祖父所指他是何人，握着祖父的手安慰道“英英也不会忘。”
董怀仁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为燕北的百姓难过，与其难过不如想想能为他们做什么？想想如何帮他们早日脱离如今的苦难！这才是最重要的！只顾难过可解决不了问题！爷爷知道，这样要求你对你未免太苛刻了些，你要明白你不仅是我的希望，也是董家军的希望！”
董招娣思考着爷爷的话，一时也想不明白该如何做才能让燕北百姓少受些苦楚，皱着眉头，看着呼呼大睡的父亲，突然间竟然觉得羡慕不已！她时常觉得父亲过得有点没心没肺，从未帮祖父分担过什么！还常常给祖父添乱！这时她才明白过得没心没肺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呢！
“爷爷，我们到家”不等祖父说话，董毅突然跳起，已经是满眼的泪花的董毅手脚并用的下车，立马扑在董老夫人程舒怀里“娘亲，我可想死你了，儿子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娘亲呀！”
车内的祖孙二人一脸茫然，“爹爹刚才不是还睡着吗？怎么就满眼泪花了！”
董怀仁：“这也是一种本事呀！下车吃团圆饭！”开心地扶着招娣下车
董招娣看到母爱蔺蓉，本想抱拳行军礼看见母亲瞪来的眼神，便规规矩矩地行蹲安礼“祖母安康，母亲安康！”
董老妇人看到丈夫儿子平安回来，虽然哭得妆都花了，但高兴得连后槽牙都能看见，而董招娣的母亲蔺蓉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对待丈夫的到来，也不惊喜，也不激动，平淡如水，对待董招娣除了行礼时瞪来的眼神，便再无看向她，招娣这时又羡慕起自己的爹爹，这么大的年纪，还能在自己母亲怀里撒娇。
董毅：“娘亲，你知道吗？这次打仗儿子还被野狼咬了，若不是儿子反应快，儿子大腿上就没有肉了！”“我的儿真是受苦了”
少夫人蔺蓉恭敬扶着董大元帅“父亲大人一路可还顺利！”
“有御林军护送自然顺利，一会记得给御林军赏钱”
董招娣被梅兰竹菊四个丫头们围着，耳朵仿佛放空，没有听到四个丫头叽叽喳喳地在说什么。
晚饭过后董招娣在院子打了会拳，因明日进宫不可殿前失意，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实在困倦便早早睡去，只听这梅兰竹菊四个丫头商议着自己明日面圣时的衣着。
小梅：“姑娘明日穿这件蓝色绸缎，还是穿粉色绸缎，是带这个珠翠头面，珍珠头面，是梳惊鹄髻，还是元宝髻”小梅激动不已地为自家姑娘挑选着，可半晌都不见招娣反应，回头才发现招娣已沉沉地睡了，梅兰竹菊见状也不敢再吵闹，知道姑娘定是一路辛苦，不敢打扰，连忙蹑手蹑脚地出去，谁承想董招娣的母亲蔺蓉正气冲冲地向院内赶来。
小梅：“怎么这么晚过来，是找姑娘有事吗？”她疑惑不解地看着小竹。
小竹：“你怎么这般憨，老爷回来了，定是没去夫人房里歇着，才来找姑娘算账，这些年难道你还没有看明白吗？”还是拦一拦吧，免得到时候吵起来，惹得姑娘伤心！小竹见到少夫人蔺蓉推门就要闯入，立马拦在少夫人面前，恭敬地行礼“少夫人，姑娘已经休息了。”
少夫人蔺蓉：“你家姑娘好大的款呀，自己母亲来了还要看个奴才脸面！”不等小竹说话，屋内就传来董招娣的声音，“小竹，你让母亲进来吧！”
屋内
“母亲找我何事？”
少夫人蔺蓉：“跪下！你可知错！”
“女儿不知何错之有”董招娣穿着中衣，没有听从母亲的话跪下，反而站着笔直，目光如箭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少夫人蔺蓉：“你还敢嘴硬，你千里奔袭救父让人好生佩服，可你竟不顾礼法，与那些下等人同吃同住，你还要不要女儿家的脸面，顾不顾自己的清誉。”
“母亲何必那清誉说事，行军本该如此！母亲来此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不就是为了出气吗！母亲想打便打吧，何必拐弯抹角！”说完便笔直地跪在地上！
少夫人蔺蓉见女儿如此态度本就在丈夫和小妾那受了一肚子气，眼下见董招娣是这般强硬的态度，让她更加怒火冲天！拿起家法狠狠地向招娣后背抽去，招娣身后本就带伤，少夫人蔺蓉只打了一下，鲜血就从中衣中浸了出来！少夫人蔺蓉看见背后的血，停在空中的家法也不敢再打下来！
少夫人蔺蓉：“你背后的伤，谁给你医治的，军中可全是男子！”少夫人蔺蓉想到此处，便一时羞怒，甩了董招娣一巴掌！“这个不知羞耻的赔钱货！”
“母亲放心！爹爹顾及女儿的名声没有让任何人帮我看伤，即使那天女儿命悬一线，爹爹也没人军医看过一眼！”招娣此时满头大汗，泪眼汪汪，眼神里似渴求着母亲的疼爱！
少夫人蔺蓉：“你父亲做得对，你天生命格就硬，不会命悬一线的。”说罢就将家法狠狠地扔在地上，转身就要离开！
董招娣看着母亲的背影委屈地说着：“母亲难道就不想知道女儿是被什么所伤吗？”董招娣看母亲蔺蓉没有转头看她，依然还是冰凉的背影对着她！
“是双翼箭，还有倒刺，是女儿用刀一点点地将箭头生生地剜出来！母亲知道女儿有多疼吗？……”招娣还未说完就看见母亲蔺蓉，就要离开屋内。
也不知招娣今日是从哪里来的倔强问出来困在她心里多年的问题“阿娘，你就这般恨我吗？就因为臭道士说我命格硬，克着你生不儿子！你便这般恨我吗？”
少夫人蔺蓉听到这话才回头看向董招娣怒道：“是，没错我是非常恨你，我恨你命格硬，不仅克着我生不出儿子，还克死我的儿子，怀了流，流了再怀，你懂那种明明有了希望，又被自己亲生女儿扼杀掉的感觉吗？你懂燕都妇人嘲笑生不出儿子的滋味，你知道你祖母是怎么阴阳怪气地说我吗？你懂吗？”
“可我更恨你，一生本事却不是个儿子！你知道你这次在燕北立的功，若是男子会有多大的军功吗？会给董家带来多大的荣誉吗？我也会随着你的军功成为诰命夫人？你知道吗？”激动着抓着招娣的手臂，不断地质问着！
“招娣，你为什么不是男子呢！为什么”说到最后一句竟然抱着招娣哭了起来！
这个久违的怀抱，让招娣忘记了背后的疼痛，忘记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原来被娘亲抱着是这样的感觉！”招娣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但没多久母亲蔺蓉就迅速抽离了怀抱，头也不回地离开！
招娣望向母亲越来越远的身影：“娘亲，总有一天，我用女子的身份也能给你挣个诰命来，让燕都所有人都不敢嘲笑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