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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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也是普通人。
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究竟是何时产生的呢？
在一片幽深的黑色尽头，突兀刺进了一束柔和的银光。那是自窗边投入的皎洁月光。
月光越过了空荡荡地寝宫，打在了房门之上，将门外的黑影拉得极长极长。
桂妮薇尔终于发现了来人，月光下沉默地站着一道人影。
华丽的金发在脑后盘成了精致的发型，大约只有一米五的身高却被厚重的长袍压住。
“王，您……”
桂妮薇尔认出了她，但王妃语气却充斥着迟疑。
印象中，那个眼神永远坚决的王此时居然透出了孤寂的神色，她的背脊微微向前弓起，额前刘海投下的阴影将她的眼睛与上半张脸全部遮盖。
看着这样的王，不可思议地，桂妮薇尔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被父王抛弃的猎犬，在被丢出家门时，那小家伙也露出了同样的神情。
她放在嘴边的话又收住，转而变成了另一副言语：“我的王……您怎么了？”
“桂妮薇尔，我——”话说到一半却如哽咽一般在亚瑟王的喉咙中被卡住，她像是在极力忍耐某些事情一般，握紧了拳头身体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杀了他。他就躺在我的身上，我就抱着他，他，米奈歇尔，他就慢慢地变冷，我……我不想杀他，但是……”
王的声音愈发地急促，话语也毫无逻辑可言地胡言乱语。
桂妮薇尔心脏突兀地停止了跳动。
她知道，此时向她诉说，王的情绪已经到达了极限，王向来是不愿意向她提起外面的事的。
征伐与朝政是男人该考虑的事情，王虽然也是女性，但王的智慧与坚强让她足以跨越性别的差异。
王其实是女性这件秘闻，桂妮薇尔一直是知道的。在王迫于压力取她的第一夜，王就向她坦白了身份。她并不在意，为了光辉的王永远保持光辉，为了她所期盼的国家能够安定，她愿意牺牲自己。
她憧憬着王，那如钻石般的坚韧与闪耀。
但眼前的正在哭泣的女孩打破了她对王的全部认知。
她用宽广的胸怀温柔地抱住了王，将她的脸放在自己的胸前，用手轻轻安抚着她的脑袋。
“米奈歇尔，他死了。为了卡美洛，明明谁都可以牺牲，明明大家已经做好了觉悟，可是——为什么，胸口好疼，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是杂乱不堪的叙述，比起叙述更像是小孩子在发泄情绪一样的哭喊。
“想想别的事情，兴许会好受一些呢。”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状态的王，她也只是没有爱情经验的王妃罢了。
“可是，可是——每一点，都有他！”
桂妮薇尔轻抚王的手顿住了，但也只是一刹那。她明白了，真正杀死王的，不是那人的离开，而是那人离开后，每一段零星的记忆都与他相关。
王，也像是普通的女孩一样——不，王就是普通的女孩，她爱上了那个被她时刻挂在嘴边的英勇骑士。
在失去了所爱之人后，王软弱的一面无人倾诉，悲哀的苦水在她的面前决了堤。
她怜爱地抱住了王的脑袋，请尽情的哭吧。很抱歉，我与那些忽略了你人性的臣子与平民一般，未能看出您的软弱。
“王，我的王……阿尔托莉雅……”
她轻声呢喃着自己丈夫的乳名。
可惜，她只是弱女子，无法去弥补王的遗恨。
……
一抹暗紫色的亮光自桂妮薇尔的伤口处爆发出来。
一只晶莹剔透的三眼使魔从桂妮薇尔身体之中强硬地挤出。
那刺透了桂妮薇尔灵核的细长剑刃迅速被使魔身上的紫黑色晶体覆盖，紧紧束缚住阿芙莉尔的行动。
‘摩根的使魔！’
那是摩根放在她们身体当中的使魔，每当从者败亡时都会挣脱出来探查情报。阿芙莉尔瞳孔放大，如果被摩根发现是她的话……
想到这里，阿芙莉尔刚想要伸手想去抓。但一只手却比她的动作还快。
桂妮薇尔双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将那即将破体而出的使魔狠狠地压在自己的身体中。
“别动，阿芙莉尔。它会，咬下你的肉。”
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话语也因为灵核的破碎而变得断断续续，桂妮薇尔已经是一副风中残烛的模样。但唯独她的眼睛明亮的吓人。她望着不远处阿尔托莉雅的眼神中似乎迸出了光。
原本死死制住了米奈歇尔的骑士突然没了力气，让米奈歇尔从中挣脱而出。
桂妮薇尔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她当然可以在这里杀了米奈歇尔，但——她并非是为了摩根而战斗。
如果杀了王的爱人，那么自己的努力不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吗？
她要帮助摩根冕下夺权，这样，王才能从他人对亚瑟王的期许中解脱出来，这样，王才能和她的爱人在一起，这样，王才能幸福。
这是没什么见识的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走向幸福的结局。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话。她伸出一只手想去触摸阿尔托莉雅，但抬起的手最终无力的滑下。
自伤口开始桂妮薇尔身体燃烧了起来，散成了绚烂的火花。
纠缠住细剑的紫色晶体随着桂妮薇尔身体的消失而消散，阿芙莉尔甩了甩剑身上的残渣。她瞥了一眼拼命想要站起身的米奈歇尔。
“阿芙莉尔……”
四肢的伤势让米奈歇尔没能站起身，但米奈歇尔依旧怔怔地抬头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阿芙莉尔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比刚刚被桂妮薇尔蛊惑时更深的动摇。
她心理不由有些雀跃，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阿芙莉尔，谢谢你。抱歉，我……”
阿芙莉尔将米奈歇尔从地上拉得坐了起来，她又剜了一眼周边目光呆滞的四名骑士。
“不必道谢。”
虽然想要多和米奈歇尔接触，但阿芙莉尔知道现在还有更加紧急的事情要做。
她转身向着城门的另一端靠近，在那里，是凯和兰斯洛特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