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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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山所在的云瑕岭距离孔庭湖流域近千里，即使红枫全力追赶，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他灵巧地爬上山峰的最高处，蹲在山崖顶的石峰上，目光凝重望着下方一望无际的美景：远处的孔庭湖流域是一片很大的湖泊和河流区，不仅是中心处一望无际的巨大湖泊，沿路还纵横交错着许多河流分支，还有茂密的树林已经平原湿地。
现在已经是黄昏，金灿的夕阳透过火红的云霞，给大地渲染一层茫茫色彩。河水仿佛流淌着融炼的黄金，和风吹拂着红枫的身躯，带来舒爽的凉意。
他略微喘息着，缓缓起身往嘴里塞进熟肉。通常来说修为越高的妖对食物的需求量越小，尽管灵力的补充往往就能带来大部分身体所需能量，但也并不是就不需要进食，他们偶尔还是需要摄入定量的食物来维持身体养分需求。
现在只是知道牙刃在孔庭湖流域，这片地区很大，即使红枫是适合侦查的精神系的妖怪，要找到牙刃仍然不是件容易事。
红枫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结识了牙刃上千年，第一次遇到他时，是在互相争夺一株有助于修行的药材。
他俩当时都是七百多年的修为，跟如今的“乾山五杰”差不多年纪，那时候的妖族内部仍不是很太平，为了占据资源，实力强大的妖怪往往有很强的领地意识。不同地区的灵力浓度，还有自然资源均不相同，对于妖族来说，充沛的灵力以及适配的环境对自身的修行大有裨益，在足够强大的资源支撑下，妖怪往往也能获得超越自身年龄的修为。
牙刃作为犬妖族群内的天才，他是集族群内大量资源，以及长辈指导下进行修行和磨炼，他的战斗行为和危机应对都有着固定的思路，正规得仿佛一个门派的资深弟子。
而红枫则与牙刃不同，他母亲去世时，他还是个修为只有几十年的幼小妖怪。红枫从小就独自生活，为了生存和变强，他必须争夺资源，依靠不断的战斗磨炼自身。红枫面对大多数的战斗都是靠本能去随机应变的，凭借无比丰富的战斗经验，以及实用的精神系手段，往往能快速应对，这也是多数妖怪的野性风格。
他的灵川妖卫首领位置，也可以说是靠一次次的战斗获取的认可。
这时，红枫看了眼天空，那是鹰瞳队的褐色苍鹰，正在他上空盘旋着下冲。红枫伸出手，雄性平稳落在他手臂，二者眼眸同时闪过光芒，仅一瞬间，红枫就接收到它带来的牙刃位置信息。
红枫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放飞了负责侦查的苍鹰，看着它飞行的身影隐没在远处的天际线。随后他单手撑在岩石顶峰处，翻身跳下了陡峭的山崖！仅仅是几下跳跃，红枫就化身一道极快的红影，在下方的山林间转瞬即逝！
……
天地灵川的区域面积虽然不到整个人类大陆的两层，不过这依然是一个足够广袤的区域。东夏，西殷，金原，三大王朝几乎平分了人类大陆，所以妖精族所在的天地灵川领土有着半个国家的大小！
准确来说，天地灵川是无数动物的王国，妖的数量只占据这些生灵的极少部分，每一位修炼成妖的动物都是极其难能可贵的。而且大陆仅存的几十棵昆仑古榕都扎根在天地灵川，这些珍稀又至关重要的族群每时每刻都在汇聚着大陆的灵力，并以它们为中心将天地灵川划分成各个区域。
古榕长老是现存的唯一修炼成精灵的昆仑古榕，对整个妖精界而言，他都是至高无上的伟大存在。
乾山不只是一座山，它位于云瑕岭中，是整个天地灵川内最高的山峰，包括与乾山周围相连的山区的林地，占据了很大一块山林区域。
古榕的身躯位于乾山的万灵谷最深处，但是他巨大的躯体也从万灵谷中挺拔延伸，从山谷的最深处蔓延出无数枝条与根须，古榕本身也相当于一片小树林！因为身躯过于巨大，古榕并不再具备化形能力，只能借助分化出的灵体游历乾山，传递自己的意识。
此时他在万灵谷内，仰望着天空，似乎是在盼望，也似乎是在等待。金色的夕阳缓缓淹没在西边的云霞，辉光照射在古榕的脸上，将他的整个身躯都映成金色。
他直直地望着夕阳，他那遥远的目光透过耀眼的黄昏，捕捉到了那看似优雅缓慢，实则有着惊人速度的身影！
她在远处的天界飞行，恐怖的速度在不断突破音障。虽然在冰晶蓝的光罩保护下，她周身几乎不怎么受到气流影响，可是无比剧烈的气流冲击不断将护罩摩擦出冰晶，沿途留下一串绵长的飞雪。
古榕看着她，不由得笑着点了点头，女子仿佛是收到他的某种讯息，她嘴角微扬，身形骤然加速，如一颗蓝白色流星般穿过了天空的金色光膜。
那是一片包围了整个万灵谷的金色结界，自从牙刃偷袭事件后，万灵谷就升起了这个负责保护榕长老的结界，每一位妖怪在进入万灵谷时都必须得到古榕的允许。
古榕和他的族群的心意是互通的，在女子跨入天地灵川境地的第一刻，他就通过边境区域的昆仑古榕族群察觉到了女子的到来信息，并在此等待她的到来。
随着女子用优雅的水晶鞋踏地，整个万灵谷突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温暖舒适的环境温度骤降，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风暴从她身上疯狂扩散席卷。所有的一切，包括榕长老的身躯都被那白雾沙尘覆盖，瞬间被染上一层薄冰白霜，恐怖的寒气将这片地区迅速凝固，转化成一片冰雪的白色世界！
但好在这冰霜场景维持了不到一秒，寒气就被她瞬间剥离出，色彩的反差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被寒风侵袭的万灵谷在一刹那间又直接恢复正常。
“好久不见了，古榕。”女子不知何时站在榕长老身前，浅浅地微笑着。
她一身华丽的白绒长裙，白晶般剔透的长发垂到脚跟，肌如白霜，气质高雅，洁白得如同盛开的冰天雪莲。
高挑的身材笔直端庄，身体曲线十分优美动人，两条洁白的绒毛长尾被她盘绕在手臂，其余七条均匀分散在身后，身段妖娆妩媚。紫色眼影搭配素色妆容，目光空凝且冷凛，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一片片晶莹的雪花始终从她身上缓缓飘落着。
“是啊，好久不见，欢迎回到天地灵川，凝霜。”
古榕微笑着，伸出它的树枝，如同张开怀抱的双手。凝霜凌空飘起，缓缓飞到巨大的树干前方，轻轻与古榕拥抱。巨大的枝条围过来，用茂密的树叶丛簇拥她，这一切的感情流露，远古的回忆带来温馨的画面：
顶天立地的榕树上，栖息着毛绒雪白的九尾狐，它们静静地互相依偎着，仿佛会相伴许久……
“你这趟天圣堂之行，去了有好一段时日了。”
“圣天尘在那时候捡到一位能适配天炽精血的人类婴儿，反正我也不需要一直呆在这，干脆就一直去观看这位未来救世主的成长，我想你应该也收到关于他的信息了，那个叫圣天麟的小家伙。”
“他可不算小家伙了，”古榕面带微笑地说道，“他似乎厉害得很，没怎么动手，就把我们妖族的五位杰出青年逼退，有机会的话，我很想亲自与那位圣天麟见个面。”
“会有机会的，他可是很让人满意的小子呢。”
凝霜随手凝聚出一块冰团，揉捏成圣天麟的头形模样，凝霜把这个冰雕头缓缓端到眼前，似乎是很欣赏自己这个作品。
但看着看着，一想到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这么长时间音讯全无，凝霜不由得脸色沉下，表情瞬间变得不对起来。
“都十年了，那没良心的臭小子半点消息都没有，要是给我抓到，必须给好好收拾。”说完就响起一阵清脆声响，冰雕头被瞬间捏成一片冰渣……
“都忘了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凝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看上去十分舒适，“在天圣堂生活那么久，这里的清甜空气还真是让我怀念。”
“七十五年零五个月，自从收到你离开的书信，就再也没有收到你的消息了，而距离你离开天地灵川，则应该隔了好几百年。”
古榕笑了笑，继续说道：“当初你孤军奋战，挑战妖族所有高手，耗时百年战胜了所有大妖怪，最终成为妖界独一无二的传奇，结果你却是为了团结所有妖族签署和平协议，妖族如今的发展，有你最大的功劳。”
“都那么久远的事儿了，还提它干嘛。”凝霜伸了个懒腰，闭着眼说道。
“没想到还没多久呢，你就把治理妖精界的重任交给我，丢下自己打的江山游山玩水去了哈哈哈哈哈哈，这段日子你过得如何。”
“我应该是你最不需要担心的那个。”凝霜微微一笑。
“此次突然亲身来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可不认为你是单纯过来找我叙叙旧而已。”
“不久前在三圣宗的天谴地界，发现……”
还没等她开口说多少，翠玉突然神色慌乱地赶来，打断凝霜的话。
“古榕长老！万灵谷突然覆盖冰雪，发生什么事……”
“你……”翠玉愣住了，突然发现古榕身边的那位高挑女子，她直勾勾地盯着凝霜，过好一会突然反应过来，急忙蹲身行礼。
“见过九天尊！”
“哦～我记得你。”凝霜缓缓走到翠玉面前，捏起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盯着翠玉的俏脸微笑着。
“当年缠绕着生命玉生长的小青藤，好久不见你竟然那么大了。”
凝霜围绕着她优雅地飞行转身，动作轻柔优美地如同蝴蝶飞舞，同时随手缔造出一尊冰霜王座。凝霜坐上去的同时手臂和脚尖揽过翠玉的身体，带动她的娇躯把翠玉搂在怀里调戏着。
“九……九天尊，您……”翠玉有些慌乱地轻微挣扎。
“不要乱动嘛，”凝霜神色妩媚动人，白嫩指尖轻点在翠玉红唇上，完全不顾翠玉的一脸娇羞，“妹妹出落地如此让我动心，不如之后随我回天圣堂，姐姐带你一览天地美景，闲逛云端仙境？”
“不……不用……”翠玉急忙拒绝，看向旁边的古榕不断用眼神求救，可是古榕只是闭上眼微笑着，似乎完全不想打扰她们这边。
“谢过九天尊好意，可是翠玉从小在天地灵川长大，并不想离开这里，还请九天尊不要为难。”
“哦～太让我伤心了，”凝霜故作难受，搂着翠玉的力道更紧了，身体和酥胸紧紧相贴，“我想带你游历世界，一片好心却被你当成是在为难，你怎能如此绝情。”
“不……不是这个意思，天尊我……我不是……”翠玉顿时泄气了，看向凝霜的表情带着楚楚可怜的哀求。
“好啦好啦，凝霜你别闹了，”古榕笑着开口，“翠玉尊者现在是愈灵团的团长，乾山还需要她治愈妖精的伤势，暂时不能离开天地灵川，凝霜你还是放过她吧。”
“唉……”
凝霜叹了口气，松开手放翠玉离开，翠玉见状赶紧起身，站在一旁恭敬地低着头，羞红的脸庞迟迟没有褪色。
“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段和脸蛋，云霞那么好一姑娘那小麟子都没珍惜，好不容易抓到让人满意的想介绍介绍，又不能带走，怎么那臭小子那么让人着急呢。”
“古榕长老……”翠玉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嗯……这说不定算是件美事，”古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若是圣天麟能迎娶翠玉，那么人类与妖族的关系必将更进一步，那些老东西也就不用担心人类与妖族的敌对关系了。”
“敌对？是我在天圣堂待太久了吗，我在那里从来没有感受到任何人类与妖族之间的敌对情况。”凝霜有些疑惑地问道。
“雷钧殿的事确实罪恶滔天，难不成这里的那些妖族的老顽固还在为那件事心存芥蒂吗。”
“说来话长……”古榕叹了口气，挥挥手掀开本体上的伪装，露出被夺去的眼眶，以及那锋利的疤痕。
凝霜轻轻抚摸着古榕的双眼，随后眉头微皱，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
“这伤痕好像是不久前的，你竟然在这里也会被袭击？”
“事情有些复杂，原本团结一致的妖族，没想到会出现可怕的背叛者……”
“混沌魔瞳被抢了？”凝霜一脸惊讶地说道。
……
红枫狂奔的脚步突然停下，他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唤，他顿时愣住，一脸严肃地回头望着身后的方向。
那是他送给彩涟的火灵玉传来的呼唤，那块玉石被红枫标记了灵魂印记，所以只要彩涟往它注入妖力激活灵魂印记，无论在什么地方，红枫都能感应到玉石的位置。灵魂对每个生物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复刻，所以红枫无比确信，彩涟在向他呼唤甚至呼救！
他眉头紧锁，表情充满了焦灼，彩涟的位置与牙刃几乎是相反的方向，而且二者位置都相距甚远，没有一个时辰根本不到到达。
他答应过彩涟，只要她呼唤自己，那自己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可是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了牙刃的线索，牙刃不仅是和他有着千年交情的兄弟，而且只要找到了他，那么就能得到昆仑眼的线索，这是他们迄今为止一切行动的目的，保护混沌魔瞳不落入贤羊公手中！
“抱歉，彩涟……”
红枫咬咬牙，狠心回过头去，继续前往牙刃的方向。他是灵川妖卫的首领，负责守护整个妖精界的安危，他不会为了个体的牺牲，而去撼动自己的信念。整体的利益永远在个人之上，任何人都是，包括他自己。
在任何时候，这种信念对于他这类地位崇高者而言，无疑都是正确且珍贵的。这种冰冷无情的秩序需要去严格执行，甚至不能有丝毫判断，因为他们是妖精界的领导者，必须从整体的利益去考虑。
但是很可惜，红枫想要尽快守护昆仑眼，可是昆仑眼并不在牙刃那边。
他的决定没有错，只是没有选择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