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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8望月楼酒酿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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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赶上既望,文人雅客与名门公子最喜对月小酌,望月楼晚间觥筹交错。

刚到四月中旬,人间芳菲尽谢,楼中盆栽却隐隐有了夏日草木欣欣的生气。

洛笙跟着乱羽来了酒楼的望月台,寻了个西北角的位置坐下。

乱羽落座掀了酒杯摆上:“姑娘这位置选的可有讲究?”

“夏时月升东南——既是望月,坐于西北有何不可?”洛笙抬手把酒杯摆回去,“我素来品茶,不好饮酒。少侠昨日添伤,这酒还是免了。”

乱羽忙拦下一个酒杯,有些不满又有些委屈道:“早看出姑娘出身仙门却似个文人雅士,本想着这望月楼该合姑娘喜好,却不料竟是酒也不喝……若知如此我还来这里做什么?”

洛笙意外他心细,还没开口又听闻一句幽幽怨言。

“这可是苏合香,传闻曾是宫廷名酒,难得在京都来了望月楼,怎么尝也不能尝上一口……”

乱羽扬了扬下巴,视线却时不时往她偷瞄,该是想动摇她松口。

洛笙无奈只得允了:“也罢,那便许你尝这一小杯。”

乱羽仍不乐意:“这如何使得!酒为何物?诗仙曾言此物得销万古愁,小小器皿怎么能尽兴?也就姑娘此等做派……依在下之见,这酒还是在那街边小摊喝得尽兴。”

洛笙如何不知晓他心思,抬手拿了酒壶和酒杯的托盘:“小二!换碗来,再来一坛陈酿的苏合香。”

乱羽这下心满意足:“我就知道姑娘配剑并非摆设。”

洛笙垂眸浅笑不语,只是揭盖时给他施舍似的滴了几滴。

“姑娘!这可不仗义啊!”乱羽眉头一蹙就要去捞酒坛子。

“少侠因我才能来这望月楼,怎么这时候反诬我不仗义?”洛笙堪堪避开他,抬袖给自己倒上大半碗,“少侠有伤在身,还是莫要贪杯。”

乱羽碍于这样的场合抢不得酒坛,只好愤愤将碗里那一口苏合香酒喝了个干净,又提了筷去夹刚摆上的菜。

洛笙这些年走过湖光山色,虽喜品茗,却也偶尔小酌几杯。

只是她仍未锻炼出什么酒量,一碗只喝了一半就开始理不清思绪。

乱羽悠哉悠哉吃着菜,见她面色如常却眼神迷茫,也料到她是醉了,这便偷偷把手伸过去:“小瞧了这苏合香吧?姑娘分明喝茶的性子,如何能饮尽这一坛子酒的?还是在下替姑娘分担些——哎!”

洛笙虽头脑昏沉却尚存理智,一掌拍开他想盗酒的手:“既有伤还馋什么酒?胳膊还想不想好了?”

“还挺凶,”乱羽搓了搓手背,又换了公筷给她夹了满满一碗的菜,“姑娘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这道跃龙门味道尚可,鱼肚刺少,我可都留给你了。”

“跃龙门”实为一道糖醋鲤鱼,只是望月楼的厨子将它烧成头尾皆向上翘起的样式,状似传说中鲤鱼跃龙门之姿,故而得名。

洛笙狐疑着拾筷尝了尝,一时间眼里闪过惊喜。

乱羽见她难得显露情绪,这便放下碗筷只托着腮看她,轻声说一句:“原来是个小馋猫……”

小馋猫醉酒后面上并不泛红,只是再不板着脸藏住心绪了,这时候眉间微蹙瞪他一眼,仍然满心欢喜地吃自己碗里的鱼。

乱羽嘴角勾起笑意不减,把自己的碗筷推至一旁,拿了公筷继续给她添菜:“别光吃鱼了,尝尝这道芙蓉大虾……”

“这道五福临门也不错……”

“我觉得八宝鸡也好吃……”

“还有这个……”

很快月上梢头,夜色渐深。

望月楼的客人三三两两离开,只留下为数不多的还在痛饮。

乱羽因手臂上的伤没再喝酒,这时候稳稳当当坐着,当真在望月。

洛笙的酒坛子已经倒空,只有碗里还残着小半碗,正一手支着脑袋闭目养神,也不知有没有睡过去。

乱羽拍了拍手起身欲走,抬眼时瞧见不远过来一个少年人。

这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一双柳叶眼却比寻常人的更圆一些,面相看着很是乖巧。他一身紫金长袍,腰间悬了块上好的玉石,隐隐透出些贵人家才有的气质。

他走到近前几步远停住,抬手规规矩矩行了个揖礼:“师兄。”

乱羽思绪飞转,猛然想起来此人身份。

这少年名为凌司牧,是京都西侯爷家的小世子,更是那大将军张轻鸿的外甥,自幼是喜欢跟在小将军张知澍身后的。小将军年少去了镜花水月,小世子自然也跟了去,且与乱羽师承同一人,理当唤他师兄。

身处京都地界,乱羽还是起身回了一个礼:“凌师弟如何在此?”

凌司牧浅浅一笑:“表兄归家,舅父允了我在望月楼为他接风——方才便远远瞧见了师兄,只是见师兄有佳人相伴……这才待师兄临走时过来。”

乱羽余光瞄到他身后远远地坐着独酌的张知澍,又客气地同他笑笑:“凌师弟此番该不是来同我告别的吧?”

凌司牧闻言便也不再拐弯抹角,摊手变出来一个小盒子递过去:“听闻师兄的舅父是西街客饮居的掌柜,前两日我去茶馆喝茶落下了东西,多亏李掌柜差人送来,这是赠与掌柜的谢礼,望师兄转交。”

乱羽垂眼审视一阵儿这木盒,伸手接过来收进袖中的乾坤袋:“早听闻京都世家财大气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白日谈知节赠出两枚望月牌,晚间凌司牧又赠了个不知是什么的宝贝——可不是财大气粗吗?

乱羽看一眼醉了酒尚不清醒的洛笙,退一步拱手:“眼下到了戌时末,凌师弟若是没有别的要紧事——我可就先走了?”

凌司牧再次作揖:“这礼便有劳师兄。”

不同于东侯府的蒋渊学,这西侯爷家的小世子平日里规规矩矩,在仙门并不惹事。

乱羽素来与他仅仅同门,也没生出什么敌视和不满,自然也客气许多。

凌司牧并未久留,径直去找那冷面的小将军。

乱羽目送他走远,转身走到洛笙面前,抬手端了她还剩小半碗的苏合香,仰头一饮而尽。

苏合香虽是药酒,但这一坛子毕竟是陈酿,连他这样一口下去都要闭上眼缓缓神,更何况酒量差的洛笙。

乱羽低头看了看熟睡的人,终究还是没将她喊醒。

他蹲下以手比划一番,最终还是选择把人背回去。

近来没赶上什么佳节,京都晚间的街上是冷冷清清的,和白日里的喧嚣相比好似两座城。

乱羽的步子慢慢的,却很稳。

洛笙两手虚虚环着他的脖子,并不阻他平稳呼吸。

月亮在身后,面前有影子。

齐少侠本不是轻易被催出才情的人,可背上人儿的呼吸吹在他颈后耳边,在夏夜的凉风里他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温热。

不知怎的,他心中竟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来。

“醉得不轻,”乱羽为掩饰情绪轻声开口,不管她听不听得见,“这么放心我?不怕我把你这小馋猫卖了换钱吗?京都达官显贵不少,你这相貌,想来能卖不少钱吧?”

洛笙似乎没有睡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话,轻轻哼哼几句似乎是抗议。

乱羽无奈轻轻一笑:“放心——我可不敢卖了你……”

前面不远是李英琦在京都置办的小苑,乱羽不曾见过洛笙醉酒,担心她醒来难受,也避免这小馋猫论他的罪,思前想后还是把人带回来。

左右不过是他守一晚。

小楼在街道拐角亮着灯,给夏夜的京都填了几分人情的温热。

四周万家灯火,眼前是归家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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