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机体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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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野沐子眼看着许酆阎在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沉默了半天不再发一言，心中不由焦急起来。
你直接从超能力者的起源开始讲起，讲到现在，怎么还是没有说到正题上啊？
大人物说话都喜欢这样吗？
许酆阎注意到了女人的焦急，心底不由失笑。
确实，重生之后的这段时间，自己似乎变得更为多愁善感了一些，思维总是不自觉地滑向某些宏伟的哲学领域。
这类思考通常是有益的，能为以后人生道路的选择提供一些帮助，但一切思考终究要落在实处，这个宇宙虽然有超能力，但毕竟是一个唯物宇宙，物质才是第一性的。
空想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许酆阎于是收回了自己漫无目的飘荡的纷杂思绪，目光中透露出一股惊人的锋锐，他指了指上野沐子，继续道：
“正如我刚刚所说的那样，工业革命、科技进步、人类文明发展的高度和超能力者之间，存在着某种原理不明的纠葛。”
“而基于目前的经验认知，大概率，在下一轮工业革命之后，超能力者群体的总数量和个体的力量强度又将迎来一次飞跃。”
“你，上野沐子，你的身上隐藏着开启下一轮工业革命的钥匙。”
许酆阎抛出三句话，每一句话都犹如惊雷炸响在上野沐子的心底，深入她的灵魂，将她整个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而在这团乱麻中，天资聪颖的女人依旧敏锐地把握住了关键词。
“我能开启下一轮工业革命？”
女人有些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她不是没有读过书、上过学的盲流，恰恰相反，在一年以前，她还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好学生，成绩在中学校园内独占鳌头。
也因此，她更能理解要开启一场工业革命的难度。
常常有人会用科技大爆炸来形容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的人类文明的进展，认为现代科学体系的一切成果都是在这短短的两三百年内诞生的。
这样的认知不能说是完全错误的，至少也和正确不搭边。
具体的科技成果确实是在最近两三百年内涌现的，但为了实现这样的质变，在此之前，人类文明已经积累了两三千年，甚至更久！
没有那些积累，科技大爆炸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同理，工业革命这种事情，每一次产生，都是前一个时代几十年上百年的积累。
只有当科技成果累积到一定水平，才能推动整个社会的生产力产生质变。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一两个天才凭借一己之力能做到的。
上野沐子的学习成绩确实很好，可就算她是学神，也依旧停留在“学”的阶段。
在人类文明千年底蕴、三百年科技成果融汇一团而形成的知识海洋中，如今的上野沐子还远远没到靠岸的时候。
她至少还需要再学习二十年，才能在人类庞大科技树的某一个细分领域内触摸到前沿。
然后再经过三到五年的刻苦钻研，她或许能在这个细分领域内做出一点开创性的贡献。
这已经非常优秀了！
毕竟，还有太多太多的人，受限于他们的天资、际遇或者是努力程度，终其一生，也无法触摸到科技树的前沿，他们一辈子都在从事几乎毫无意义的重复性工作，无法做出任何开创性的科技成果。
随着时代的前进，达芬奇、冯·诺伊曼、沈括那样的“全才”本就是越来越少，能在细分领域深耕几十年做出推动性贡献的学者就已经足够罕见，足以青史留名了。
可现在，许酆阎告诉她，就凭她这样一个中学辍学的人，可以开启下一次工业革命——这是牛顿和爱因斯坦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做到的事情——我凭什么啊？
上野沐子并非妄自菲薄之人，但现在，她却真的产生了自我怀疑。
她怀疑许酆阎是在拿自己开涮，虽然没有理由，但或许这就是军用科技集团总裁大人不为人知的怪癖呢？
但许酆阎的眼神最终打消了她的怀疑。
总裁大人神情严肃，目光平静而坚决，那俊朗不似凡人的五官间充斥着坚毅的神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可靠”“可信”的气息。
这样的人，是绝不会骗人的。
上野沐子这样想。
许酆阎微微笑道：“很难相信吧？有些时候，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潜能，你——”
他拍了拍手，在许酆阎和上野沐子之间的那一块金属板忽然间活跃起来，银白色的金属溶液流淌着，翻滚着，逐渐变得立体，形成了一个身材曼妙的女性形象。
这个女性金属人的面目五官和上野沐子如出一辙！
许酆阎的声音接着响起：“你的能力很特殊，特殊到即便你早已经觉醒了超能力，但自己却一无所知。”
上野沐子眼神变得专注起来，她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能力，自己却毫无感觉，而眼前这个男人却似乎对自己知根知底。
“在军用科技集团中，有关于你的档案记录最早创建于16年前，那时，你才刚刚出生。”
“你的父亲，曾经隶属于荒坂集团情报科，在2050年，他带着荒坂集团的一项重要情报，叛逃到了联邦，是军用科技集团为他提供了庇护。”
“他在这里更名为上野幸，并结识了你的母亲，十年之后，生下了你——你生而不凡！”
上野沐子的瞳孔随着许酆阎的讲述而逐渐放大又时不时猛然收缩一下，她将许酆阎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不敢有丝毫遗漏。
伴随着许酆阎的话语，她了解到自己父母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一个从小被洗脑的特工，在长期的杀戮和黑暗中觉醒，最终背弃了培养自己的庞大组织，而后幸运地收获了爱情。
他的生活逐渐向着美好的方向一路狂奔，幸福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年，直到她的诞生。
她是个怪胎。
按照许酆阎的说法，她在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表现出异于常人的特质，她的基因结构极其不稳定，身体每时每刻都在“溃烂”和“超速再生”中挣扎。
在她出生后的第三天，她的躯体就已经完全脱离了生物学上的人类分支，异化成了一团不停膨胀的血肉，其重量甚至超过两百磅！
“那就是你。”
许酆阎说着，播放了一段影像资料，画面中，厚实的培养皿内盛满溶液，在溶液的中央，是一团不断翻滚着的肉球。
上野沐子看到这段影像时，脑海中乍然闪现过某些回忆，记忆深处一种温暖的感觉将她和影像记录中的狰狞肉球联系在了一起——那确实是曾经的她。
这种认知令女人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反胃，她伸出自己纤细的手臂，有些难以置信自己曾经居然是那副模样，看起来就好像……就好像一团畸形的肿瘤！
“你的原始基因十分不稳定，因此在你出生后的第一时间，你的父亲就向集团申请了救助，鉴于你父亲提供的那条情报的重要性，集团立刻调集了世界上最顶尖的一批生物和医学专家组成了医疗组。”
“但是当时，集团所有的生化学家都认为你无法活过第十天，甚至他们认为你的出生就是一个奇迹，因为按理来说，你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就应该因为基因崩溃而融化成一团血水。”
许酆阎一边加快了那段影像资料的播放速度，一边继续说：“但你的生命力之顽强惊艳了所有人，仅仅出生五天后，在充足营养液的供应下，你的原始躯体成长到了两吨重，形成一个直径超过一米的实心肉球。”
“这团肉球的样本至今仍在军用科技集团的生化实验室中保存，集团近十五年中，几乎所有基因学、生化学方面的科技进步中都有你的贡献。”
上野沐子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脱口而出，但她最终强行忍耐了下来，没有选择插话，而是用明亮的眼眸盯着许酆阎。
播放的视频不断加速，很快，视频左上角代表时间的数字就变为了10，这是她出生后的第十天。
这天凌晨，依旧有数量庞大的科研队伍围绕着她进行各种研究，粗大的管子深深扎入那团巨无霸肉球之中。
上野沐子知道那是曾经的自己，但她看到这一幕时，心里却没有涌出任何同情，反而满是快意。
很快，她看到，有人操控着机械臂将“自己”从培养皿中捞出，放在一台“锯床”上，激光切割器将巨大肉团一层层刨开，直到核心处，一个女婴开始显露出来。
“你出生后的第九天，我们在不断崩解又不断增值的肉球中检测到了一段稳定的基因，同时，我们在已经失去了人体一切特征的这团瘤子内监听到了心跳声。”
许酆阎轻轻鼓起了掌：“那心跳声很微弱，但频率却和人的心跳一般无二，于是我们冒险刨开了肉球，得到了你。”
“听起来就像哪吒。”上野沐子失笑道。
许酆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但比哪吒要伟大得多。”
“你的存活就是生命的奇迹，在基因的不停崩解和无序增殖之中，你用了十天时间成功实现蜕变——你进化了，进化成了某种似人而非人的存在。”
上野沐子闻言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五指张开又合拢，在自己的眼前翻来覆去，似乎想要找出某种异于常人的证明。
“我很特殊吗？”她的眼神有些迷茫。
“你当然是特殊的，上野沐子，按照如今对超能力者的划分，你属于肉体变异类型的超人类——你和普通人乃至大多数超能力者之间，都存在着生殖隔离。”
上野沐子正视许酆阎，幽幽道：“你说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说清楚我到底是什么能力。”
许酆阎摇了摇头：“在集团将新生的你解刨出来的第二天，集团对你做了全套的身体检查，各方面指标都说明，你是一个无比健康的新人种。”
“那时候，集团还没有意识到你是一个罕见的、先天觉醒的超能力者，对于你的能力还没有建立起一套准确的认知。”
“在你重获新生之后，那股基因层面飞速变异进化的力量也随之消退，集团当时误认为你是一个超能力觉醒失败后的残次品，随着时间推移，对你的关注也越来越少。”
“直到六个月后，你的父亲带走了你和你母亲，从军用科技中叛逃了。”
许酆阎轻轻地叹了口气：“从那以后，军用科技集团就开始搜寻你们一家人的下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集团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度也越来越少。”
“但你们还是找到我了。”
“是啊，我们还是找到你了。”
上野沐子眉头皱起，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知不知道这些往事，都不妨碍集团利用我，但你主动告诉我这些事，难道就不担心我对集团心生芥蒂？”
许酆阎笑了一下，说：“我想了想，认为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
“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往往才能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我向来不喜欢逼人做事，我更希望我的手下，是为了某一个共同的目标，而自愿团结到一起奋斗的同志。”
许酆阎说着向上野沐子伸出了手，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两人走到这层楼的边沿，通过单向透光的玻璃俯视外面城市的夜景。
“你的能力，可以被称作机体融合。”
“在后来对你遗留的生物组织的研究中，我们发现，你的基因拥有极强的吞噬性和包容性，这种包容性甚至可以跨越有机物和无机物之间的界限。”
“你能理解这件事背后的意义吧？”
许酆阎微微偏头，看着身侧落后半步的上野沐子，低声询问。
上野沐子的眼眸中流露出思索的神色，此时，窗外城市绚烂的霓虹之中，一架直升机忽然冲霄而起，探照灯打在摩天大楼的外墙上，有一批精锐的特战人士从天而降，没入黑暗街区深处，很快，爆炸的火花就在自由港的位置绽放。
上野沐子见状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在自由港的经历，那段街头卖肉的时光是她一生挥之不去的阴霾，也是在那里，她目睹了这个世界的人可以黑暗疯狂到何等地步。
这一刻，她脑中忽然间灵光一闪，一个词汇脱口而出：“赛博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