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心怀天地,婆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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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进入了许酆阎的心中。
他最先感受得到便是黑暗。
深邃的、浓郁的、化不开的黑暗。
黑暗的就像是世间所有的光都死掉了一样。
他紧闭双眸，细细品味着这股黑暗，很快，又分辨出了那隐藏于黑暗之中的，无比压抑的绝望。
绝望的就像是世间所有的希望都死掉了一样。
在这层绝望之下，天帝又感受到一股极致的疯狂，疯狂的内核则是混乱，混乱之中蕴含着魔怔，魔怔来源于自负，自负的里面是自信，在这股自信的最底层，隐藏着一抹淡淡的希望。
这希望微不可察，脆弱至极，犹如风雪之中飘摇的烛火，又像是层层巨石压制下的萌芽嫩苗。
天帝感应到了这一切，沉默良久，最后幽幽地说道：“这是何等样复杂的人心啊。”
黑暗、绝望、压抑、疯狂、偏执、混乱……
却又蕴藏着极致的自信，自信地认为自己可以挽回一切，自负地认为自己可以拯救所有人……
哪怕如今地球都爆炸了，人类都灭绝了，他还在期盼着：期盼有一天自己可以逆转时空，复活众生……
那抹微弱的希望由此而来。
“这都是拜你们所赐啊。”
许酆阎的声音回响在自己的心灵世界之中。
那被层层黑暗、绝望和疯狂压抑着的微弱的希望之花忽然怒放开来，结出硕果，果实开裂，许酆阎自其中走出。
“你的心在你的身体里，你的身体又进入你的心中，互相包容，互相承载……你的心真大啊。”
天帝盯着许酆阎，如此惊叹道。
“你的心这样大，为何不能够放过他们呢？”
他们，是指天庭的那些玩家们。
天帝被许酆阎吞入心中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个男人绝不会放过他们……
而由于他借助封神榜集合了所有玩家的力量，此时他固然是空前的强大，但其他的天庭正神却也变得空前的弱小。
他们在许酆阎面前毫无抵抗之力，现在应该是已经死绝了。
许酆阎反问道：“怎么？你们这算是在投降吗？”
天帝便不说话了。
许酆阎接着说：“你看，你们并没有投降啊……你们不投降，却希望我主动放过你们，这可真是奇怪的心理。”
虽然即使你们想要投降我也不会接受就是了。
许酆阎这样想着，挥了挥手，黑暗的心灵世界中忽然有光亮起，照破宇宙万方。
“你的名字。”他这样问道。
天帝打量着这个亮起来的世界，这世界中有山、有水、有花草树木、有飞禽走兽，唯独没有人。
在世界的中央，有一片浩大的平原，平原上布满了坟茔，每一座坟茔前都立着碑，碑上刻着一个个名字和这些名字被刻上去的原因。
张旭，第五次战役中，死于玩家如来之手，立碑人：许酆阎。
诺米，第五次战役中，死于玩家如来之手，立碑人：许酆阎。
卡尔·卡洛斯，第五次战役中，为开启地狱之门而死于不知名玩家之手，立碑人：许酆阎。
法拉第·伏特，第五次战役中，与一不知名玩家同归于尽，立碑人：许酆阎……
除了这些战死的士兵以外，在更远处的地方，还有无数的平民，他们的墓碑上大多只有自己的名字。
其中有一批坟茔，很新，像是刚立起来的，共有亿万座，他们的墓碑上刻着相同的死因：
——平民，第五次战役中，死于许酆阎之手。
立碑人：许酆阎。
天帝感觉很有趣，便报出了自己的本名：“张昊。”
许酆阎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他说完，心念一动，那坟茔平原上忽然塌陷出了一个坑，不大不小，刚好能埋进去一个人，坑前立起一块石，石上正刻着张昊两个字。
天帝指了指坑，说：“我的？”
“你的。”
“你想把我埋进去？”
“我会把你埋进去。”
天帝摇了摇头，说：“你应该先把你自己埋进去。”
他脸上露出一个有些残忍的笑容：“我是第一次降临在这个世界，整个天庭都是第一次降临在这个世界，我们从来没有杀害过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相比起来，反倒是你——杀人如麻，恶贯满盈！”
“人类文明亡于你手！是你自行毁灭了那支舰队，是你亲手灭绝了整个人族！看看你自己立的这些墓碑吧，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天帝指着那遍布许酆阎心灵世界的无数坟茔墓碑：“在审判我、在埋葬我之前，你应该先审判自己！先埋葬自己！”
“这些，都是你的罪孽啊！”
“是啊，这些都是我的罪孽。”
许酆阎张开双臂，摊开手，像是想要拥抱这片埋葬了婆娑众生的世界坟场。
他神情平静，很坦然地接受了天帝的指责。
“这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很清楚我有罪，我也从来没有试图否认或是掩盖这一点，否则我就不会将他们全部铭记在我的心中了。”
许酆阎目光中流露出凶狠的神情，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太弱了，护不住所有人，这便是我的原罪。”
“所以，为了赎罪，我更要杀了你。我不仅仅要杀你，我还要杀死游戏里所有的玩家。”
“人类已经灭亡了，我也就没有了顾忌，我会一个一个的将所有敢于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玩家杀死，我会杀到没有玩家再敢来这里。”
“我会杀的你们不得不放弃这个世界。”
“你们尽可以来阻挡我，想方设法地、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挡我吧。”
“终有一日，我会杀出这个世界，杀上去，杀到你们的世界中，”
“我要让你们也尝尝真正的死亡的滋味，让你们品尝牺牲、品尝妥协、品尝付出一切也无法挽回遗憾的滋味……品尝拼尽全力也无法改变败亡结局的滋味。”
“我要，让你们……灭亡。”
许酆阎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始终平静，语气也并不激烈，却自有一种坚定蕴含其中。
天帝原本是在笑的，但渐渐地，他不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