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封信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致好好先生!
亲爱的好好先生:
但愿您不是曾经坐在癞蛤蟆上的那一位理事。听说当时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可能那位理事比您胖。
您是否还记得,孤儿博物馆书房的窗外有一些覆盖着爬藤的空洞?每逢春天,蛤蟆横行的时候,我们常常捕捉蛤蟆,将它们藏在洞中。有时候它们也会爬进书房,跳到我正在阅读的书籍上面,将我的书籍弄得一团糟。我仍然记得在一个夏天,一只蛤蟆跳进了娜塔莉亚太太的卧室,太太的尖叫声引起了大家阵阵快活的欢呼。我们为此受到了严厉的惩罚,但是捕捉蛤蟆的行为却没有因此而停止。
有一天——对了,我不拿细节麻烦您了——一只又肥又大,黏黏糊糊的蛤蟆不知怎么爬进了理事休息室的皮椅子之上。结果,下午开会时,您一定在场,那个场景就像是鲨鱼在一霎那间发生了尸爆。
现在冷静的回想起来,我受到惩罚是应该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惩罚也是恰如其分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怀旧,一些曾经的事情总是会触动我的心弦,即便我的童年是那样的糟糕。或许,我仅仅只是怀念与孤儿院的朋友一起捕捉蛤蟆的时光了。
星期一第八堂课
您知道我现在最喜欢的书是哪一本吗?我指的是现在。
我的爱好每隔三天便会发生一些变化,我最喜欢《小妇人》。路易莎·梅·奥尔科特年轻时写这本书的时候,从未到过康科德镇之外的地方,她这一生也终身未嫁,可是她又怎么能创造出劳里·劳伦斯这样一个人呢?
我却不能做到,之前我一直认为作家是一个很容易的职业。直到我踏进了大学的校门,翻阅了一些世界名着,我才觉得自己所写的东西简直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好好先生,如果我以后没有能够成为一名作家,您会失望吗?春天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嫩绿的叶子从枝头挤出,昆虫的叫声也渐渐地占据了这寂静的校园。我真想抛下书本,跑到那个小山坡去玩耍。野外一定有数不清的新鲜事物,毕竟艺术一定是来源于生活里面的一些难以忘怀的时刻。
啊!!!!!!
我这一声叫喊把乔安娜、珍妮弗和康妮都招过来了,因为我看到了一条蜈蚣。
我刚刚写完上句,正在斟酌下一句要写什么给您时,“砰”的一声,它便从天而降,落在了信纸上。我措手不及,打翻了桌子上的两只杯子。乔安娜用我的尺子打死了它(这尺子我再也不会用了),我的尺子上面还粘着它的100双脚,以及它的心肝脾肺。
这幢古老的、充满维多利亚风格的宿舍外爬满了常春藤,其中隐藏着很多蜈蚣以及隐翅虫,它们对于我来说,简直比藏匿在床下的老虎还要可怕。
星期三做礼拜后
倒霉的事情总是接连不断。今天早上,我没有听到起床铃,当我急急忙忙穿衣服准备下楼时,一个马马虎虎的女生端着一杯咖啡朝着我迎面跑来,那杯咖啡不偏不倚地在我身上打翻,将我的白色连衣裙弄得犹如菜鸟画家的画布一般凌乱不堪。我于是回到了房间,更换了一件连衣裙,顺便将那一件“咖啡色”的连衣裙丢进了洗衣机里面。在这一套流程完毕后,早餐晚点了,并导致第一节课的自习课迟到,偏偏我的钢笔要选在我没有带着吸墨水纸时漏水。在三角几何课上,老师让我们画出莱洛三角形,可是我的尺子已经被我丢进了垃圾桶。今天的午饭是焖猪肉和罗勒酱烩面,都是我不喜欢的,味道和孤儿院里面的伙食相差无几。除了账单,邮差什么也没有送来(正因为现在,我才知道了世界上有邮差这一行业。以前我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寄给我的东西,更没有收到过父母的来信)。没想到,下午的几何课改成了写作课,以下是:
假使爱不存在,天哪,我所感受的是什么?
假使爱存在,它究竟是怎样一件东西?
假使爱是好的,我的悲伤从何而降?
假使爱是坏的,我却觉得稀奇,
哪管它带来多少苦难和乖戾,
它好似生命之源,竟能引起我无限快感,
使我愈喝得多,愈觉得口干舌燥。
如果我已在欢乐中活跃,
又何处来这愁诉和悲号?
如果灾害能与我相容,何不破涕为笑?
我要请问,既未疲劳,何以会晕倒?
啊,生中之死,啊,祸害迷人真奇巧,
若不是我自己给了你许可,
你怎敢重重叠叠压在我心头。
呀!这是一种什么奇特的病效,
冷中发热,热中发冷,断送我生命!
这是一首诗,我不知道它的作者是谁,也不明白它的含义。我到教室时,它被工整的抄写在黑板之上,老师要我们加以评论。读完之后,我似乎明白了。它似乎写了一个深陷在爱情中的男女的真实心情,爱情就是这样吧,会让人感觉到无比的痛苦和快乐,暧昧期间的忐忑不安、惶惶恐恐,老是不停地猜测对方此时在想什么,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心情矛盾极了。但是又不可以问出口,一旦对方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么反而会让彼此的关系变得尴尬。课堂的结尾,老师看了我对于这首诗歌的解释,她表扬我是一个善于洞察的孩子,这让我感到十分的快乐。
我原本以为倒霉的事情已经结束,可是没想到的是,更倒霉的事情还留在了后面。
下雨天不能去打网球,只能去健身房。我身旁一个女生的体操棒“梆”的一下打在了我的手肘上。我回到了宿舍,发现我的墨绿色春装送来了,但裙子太小,根本坐不下来。星期五是打扫宿舍的日子,清洁女工将我书桌上的信纸弄得乱七八糟。饭后的甜食是香草布丁。礼拜时间又延长了三十分钟,目的是宣讲要对天主忠诚。想来也是可笑,英语老师无数次的告诫我们,身为牛津大学的学生,一定要品学兼优,诚实守信是牛津历年的学生标准。可是牧师说人一定要有信仰,老师却告诫我们要做一个无神论者,在此时,我甚至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
当我好容易松口气,坐下来准备读完剩余部分的《小妇人》时,凯特琳,一个笨手笨脚,面孔长得像被竹签戳过无数次的面团的姑娘跑来问我,星期一的课是从第70段开始,还是从第71段开始。这个姑娘上法语课时便坐在我的旁边,因为她的姓和我都是A字开头(我真希望娜塔莉亚太太给我起的是Z字母开头的姓,例如泽琳娜)。她坐了整整一个钟头,刚刚才走。
有谁听说过这么一连串让人丧气的事情?在生活中,我总是安慰自己,声称没有哪件事是过不去的。可是这一件事刚刚度过,转而迎来的则是另一件难以攀登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正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事,让我觉得苦恼。若是真的想要对日常的烦恼付诸一笑,那还真是需要一点勇气。
今后,我要注重培养这种精神,将生活视为一场竞技,尽可能熟练、公平的投入进去。胜利也好,失败也好,我都尽可能的耸耸肩,一笑了之。
无论如何,我会做到像老师说的那样,做一个品学兼优的人。亲爱的好好先生,您再也不会看到我因为珍妮弗穿长筒丝袜,或蜈蚣以及隐翅虫从天而降发出的怨言了。
请速复信。
永远属于您的伯妮丝
星期五晚10时15分
于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