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衣公子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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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击鼓》一曲收尾,楚云荷的琵琶四弦一声如裂帛,嘎然而止,玉指收起拨片插在琴弦中,人群顿时掌声雷动。
楚云荷身姿优美地站起,敛衣行礼,抬头的瞬间,如水眼波朝二楼齐璟钰的包间望了过来。
“王爷,楚姑娘在看你哦!”顾绍推了推齐璟钰,调笑道。
齐璟钰没有接他的话茬儿,反而催促他道:“柳姑娘就快要出来了,你还不赶快下去?”
舞台上楚云荷刚退到一侧,便有几个小厮手脚麻利地搬来七只盘鼓,放在了舞台中央。紧接着走上舞台的是一个身段玲珑的黄衣女子。
“我下去给你们露一手!”顾绍迫不及待地走出包间。
陆照昔的目光淡淡扫视着座下的观众,齐璟钰随着陆照昔的视线也望向座下的人群,问道:“陆将军在找什么人?”
陆照昔收回视线,随手剥了一个橘子,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自从来了京城,难得见到这般热闹场面,认个脸熟。”
齐璟钰端起几案上的酒盅,抿了一口,轻声道:“看来是我想多了,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什么话?”
“你知道的。”
他是想暗示他,她可以信任他吗?
陆照昔抬眸看向齐璟钰。他今日穿了一身湖水色团龙暗纹轻衫,质地是有“寸锦寸金”之称的云锦。腰间系了一枚青玉环佩,系着九结十八转青色丝绦。如缎乌发用青玉冠束起,衬得脸白皙如玉。唇边两个淡淡酒窝,神色不甚慵懒。
如果单看外表话,他确实是一个锦衣玉食,声色犬马的王爷,很有欺骗性。
齐璟钰感受到了陆照昔的目光,俊致无双的长眉一挑,露出一个赏心悦目的笑容来。
陆照昔侧过头去,视线正好对上对面的拓跋凌。
他纹丝不动地坐在窗前,正在望着他们。他脸上冷冽的兽头面具映着几点烛光,明暗交错之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冷硬、幽暗而又捉摸不定。
谜一样的男子。
密密匝匝的鼓声传来,柳帘儿首先表演的是一段盘鼓舞。
盘鼓舞是自汉代传承下来的名舞,舞者在鼓上起舞,以足踏鼓,要求舞者身段轻盈,又能对节奏的有精准的把控。
柳帘儿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曲盘鼓舞下来,掌声如雷。
这还只是热场舞,接下来,柳帘儿又换上了彩带飘逸的胡服,跳的是她最擅长的西域风情胡舞。
舞衣轻盈,如朵朵浮云,艳丽身姿,似盛开牡丹,在柳帘儿旋转疾如风的舞姿下,大厅的气氛再次达到了高潮。
等掌声渐息,楚云荷方才抱着琵琶走上台来,而柳帘儿的手中则拿了一个金丝彩绒绣球。
楚云荷对着场下观众行了敛衽一礼,柔声道:“又到月圆之时,承蒙诸位来俪春院捧奴家和帘儿的场子,接下来的场子就交给诸位了!“
话音一落,观众席上一片叫好声。
楚云荷又道:“一会儿由帘儿抛出绣球,哪位客人若是接到绣球,请上台来击鼓,奴家将随鼓声演奏琵琶,帘儿也会随乐起舞,与诸君同乐哦!”
有不少人站起身来,抢着叫道:“柳姑娘,绣球抛这边!”
“看这边!”
“这边啊!”
顾绍成竹在胸地站在人群中,朝柳帘儿使了个眼色。柳帘儿掩嘴一笑,将手中绣球不偏不倚地抛给了顾绍。
顾绍接过绣球,在众人的一片艳羡声中气宇轩昂地走上了舞台。
顾绍对于音律的节奏和意境有与生俱来的把握,每一种鼓都能演绎出不同的情境。楚云荷的琵琶行云流地配合着鼓点,柳帘儿心应弦,手应鼓,舞姿回雪飘飖,一时舞台上美轮美奂,让场下的观众不知道该看谁才好。
随着鼓槌最后一击,鼓点落定,顾绍脸上一派神采焕发,还没忘了朝楼上的包间也挥了挥手。
等顾绍回到包间,齐璟钰指着顾绍笑道:“看把他春风得意的,我就说了他想来自我陶醉一番,让我们来给他捧场了!”
顾绍一掀衣摆,这才满意地坐了下来,掏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怀宝盛刚才看顾绍出尽了风头,早已耐不住呆在包间里,一众人气势汹汹下了楼,走到舞台下面气哼哼地叫道:“该轮到我们了!”
柳帘儿柔媚一笑,朝怀宝盛扔出绣球,可谁知绣球却偏了准头,落在一旁的王文宇手中。
“哟,王文宇要上场了!”顾绍大口地喝着茶。
陆照昔也端起案上的茶盏,唇边浮起一丝清冷的笑意。
这一丝清冷笑意落入了齐璟钰的眼里,齐璟钰也看向了王文宇。
王文宇二十多岁,高颧骨瘦长脸,长得倒不算难看,但是有顾绍这样的美男子珠玉在前,一上舞台,气势就差了一截。
要论击鼓,这些世家公子都学过音律,节奏感还算娴熟,也算表演得中规中矩。怀宝盛一行人又是起哄又是喝彩,恨不得把刚才给顾绍的掌声比下去。
等王文宇走下场,柳帘儿再抛出绣球,这一回,她在舞台上莲步轻移,朝四周环视了一圈,众人随着她的视线叫道:“这里!这里!这里!”
柳帘儿假意一抛,惹得众人哄抢,才发现绣球还好端端地在她手上,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如此几次后,柳帘儿随手一抛,绣球被抛出一条漂亮的弧线,众人一看,接到绣球的人是一位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低垂着头,衣服看上去有些落魄,像是个穷秀才的模样。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拿着绣球,愣在原地。旁边几个人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他才低着头慢慢走上了舞台。
白衣公子上了台,站到了楚云荷的身边,却并不去拿鼓槌,而是给台下的观众做了一个长揖,赔礼道:“小女子并不会击鼓!”
白衣公子说完,抬起头来,众人一看,才发现她长得圆眸秀鼻,容貌秀丽,竟然是个穿了男装的女子!
楚云荷反应颇快,柔声道:“原来这位姑娘不会击鼓,那么请姑娘下台,我们再抛一次,换下一位吧。”
女子的脚步有些犹豫,正要走下舞台,突然回过身来,对着场下的人群说道:“我虽然不会击鼓,但是我会讲故事,我想给诸位讲个故事,不知道诸位愿意听吗?”
人群中有人叫道:“愿意听!请讲!”
这个声音一出,又马上有人附和道:“请讲!”
楚云荷看众人都好奇地望着这位女子,正要悄悄走下台去,女子回身对楚云荷道:“楚姑娘留步,不知道楚姑娘能否为我讲的故事弹上一曲?”
楚云荷望向了一直坐在舞台一角的范丽娘。弦鼓绣球会是特意为楚云荷和柳帘儿设的场子,她一般都不出面。此刻,范丽娘看了看人群中不少翘首以待的面孔,向楚云荷点了点头。
楚云荷道:“姑娘既然接到绣球上了台,那我自当为姑娘弹上一曲,姑娘请讲吧。”
随着楚云荷玉指轻抚过琵琶,一串清音滑过,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白衣女子身上。
女子脸色苍白,咬了咬下唇,徐徐说道:“从前有一个游医,他妙手仁心,一辈子带着女儿行走江湖,悬壶济世,父女俩相依为命。有一次,当他们行至一个地方,当地的太守慕其美名,将他请入府中为他治病。这位太守患有头风,不分日夜,经常头风发作,就让这个游医住到了太守府中。然而,因为一次意外,他听到了这位太守的一个秘密,结果招来了杀身之祸!”
女子的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场下顿时一片哗然。这个女子哪是来讲故事的,明明是来伸冤陈情的!
王文宇脸色突变,大叫道:“此女满口胡言乱语,还不快派人去抓她!”
在一旁的怀宝盛也面色慌乱,跟身边的家丁耳语了几句,那家丁转身就跑走了。
俪春院的一众护院小厮反应了过来,知道情况不妙,拿着棍子围了过来。
白衣女子情急之中,一把抓住了身旁的楚云荷,从袖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到了楚云荷的脖子上,叫道:“你们别过来,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们要是过来的话,我和她同归于尽!”
楚云荷顿时花容失色。虽说同为女子,但是那白衣女子身手比她敏捷,又有匕首在手,她只好哀求地望着那群俪春院的小厮,叫道:“都别过来!”
白衣女子恨恨地看向了人群中的王文宇,双唇微微颤抖,继续说道:“小女子名为苏映雪,是游医苏钦之女。我爹无意得知庐江太守陈先让畜养了几千私兵,结果惨遭杀害,可是此案却不了了之。我把冤情诉状递到大理寺,结果反遭人追杀,负责此案的正是王文宇王司直大人!”
众人一片惊骇。
这些人大多是世家公子,有的在朝堂任了个不咸不淡的职,那些不任职的,每天耳濡目染也不会对朝政一无所知。
如果苏映雪所说属实,一个太守,为什么要畜养几千私兵?他养兵的费用又是从哪里来?大理寺的王文宇为何要包庇陈先让?这些问题的背后都指向了陈先让的身份———陈先让是当朝丞相怀成礼的亲妹夫!众所周知,大理寺卿王茂德是怀成礼一手提携上来的,王文宇负责的刑案,自然是受他爹的示意。
众人窃窃私语时,范丽娘正带着俪春院的一众护院小厮合计着如何解救楚云荷。
此时,怀宝盛和王文宇已经指挥一帮家丁冲了进来,叫道:“快把那个胡说八道的疯女人拿下!”
一帮家丁拿的拿刀,拿的拿棍,横冲直撞地朝舞台冲去,几乎撞上迎面躲闪不及的几位公子。
苏映雪抓着楚云荷后退了几步,匕首抵住楚云荷的脖子,叫道:“你们敢再往前,我就杀了她!”
那个为首的家丁犹豫了一下,看向怀宝盛和王文宇,“这。。。”
王文宇到底是在大理寺混了个职,脑子还挺活泛,一派义正辞严地说道:“她胡言乱语,污蔑朝廷命官,又挟持人质,还犹豫什么,快去拿下她,送大理寺受审!”
范丽娘快步走了过来,拦住了一众人,颤声喊道:“楚姑娘还在她手上,你们不能这样过去啊!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
又有几位公子站了出来,其中一人愤然说道:“你们现在过去,就是要逼得这位姑娘杀了楚姑娘!”
那帮家丁一时也有些犹豫不决,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要是当众出了人命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怀宝盛和王文宇自然顾不上楚云荷一个青楼女子的性命,相反,要是混乱中能以苏映雪挟持人质为由直接将她砍杀,那便死无对证了。就算追究下来,拉几个家丁做替罪羊便能把此事圆了过去。
王文宇催促着家丁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拿人!”
怀宝盛也呵斥道:“都是废物吗?快给老子上!
为首的家丁见主子催得紧,硬着头皮举着棍棒气势汹汹地冲上了台去。还没挥出棍子,他手上突然遭到一击,棍棒啷落地。紧接着,他膝盖又相继一软,痛得大叫两声,扑通跪倒在了苏映雪跟前。
此变故就发生在刹那,余下的那帮家丁登时愣住了。
这是哪里飞来的暗器!
一片混乱中,楚云荷脸色煞白,突然见人群中出现一个身影,凄声叫道:“王爷!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