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树临风齐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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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西面的康平巷子,东面紧邻东市,西北角又与皇城的东南角隔街相望,因交通便利、位置优越,向来是举子、选人、外地州县入京人员的聚集地,也是京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
坐落在康平巷子头的青楼叫俪春院。
俪春院这几年因为网罗了两位有“京城四小绝”之称的头牌名妓楚云荷和柳帘儿,在京城各家青楼中声名鹊起,连京城的达官贵胄们都趋之若鹜。
此刻,在俪春院栖云阁二楼一个装饰奢华、空间敞亮的雅间内,一个绿衣女子正抱着琵琶抚琴而歌。
女子指法轻灵,嗓音甜美,如水眼波时不时地望向一位正在伏案泼墨的锦衣公子。
而另一个黄衣女子则手持金花牡丹团扇,罗袖招摇,朝对面软榻上一位正在饮酒的锦衣公子盈盈而笑。
“王爷,你到底好了没有?”
顾绍端起矮几上的酒盅,抿了一口,催促道。
宁王齐璟钰正手执翡翠雕饰的象牙狼毫笔,在洁白的宣纸上点点画画,落墨之处,画中的美人跃然纸上。
“今天就画到这里吧,大家都歇歇。”
“王爷画画,折腾的却是咱们。”顾绍的屁股像着了火似的从软榻上跳了起来,“总算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了。”
齐璟钰搁了笔,欣赏着自己的画作,脸上一派自得之色。
楚云荷把琵琶交给一旁服侍的小婢,端了茶盏,莲步轻移来到齐璟钰身边。
“王爷可别听顾小侯爷说的,王爷能为我们作画,我怎么会累呢?倒是王爷,手都酸了吧。”
齐璟钰接过茶盏,楚云荷的葱茏玉指抚上了他的肩膀,顺着手臂往下轻轻地揉捏着,力道不大不小,按得人一阵酥软。
“还是楚姑娘善解人意。”齐璟钰抿了一口茶,搁下茶盏笑道。
楚云荷绵软的身子若有似无地倚在了齐璟钰后背,幽香撩人,齐璟钰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柳帘儿拉起顾绍的手就要离开。同是烟花场上的女子,楚云荷此刻的意思,她心领神会。
顾绍却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反而端起酒盅,来到齐璟钰案前,一屁股坐下来,凑近看向几案上的画作。
“王爷的画工果然炉火纯青!你们都来品品!”
楚云荷和柳帘儿无奈,也凑了过来,两人一阵啧啧赞叹。
顾绍用极为夸张的语气说道:“这画上男子,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真是颠倒众生,羡煞世人啊!”
楚云荷和柳帘儿都掩嘴笑了起来。
齐璟钰哂笑道:“你得意做甚?看看这幅画叫什么?”
顾绍找到画旁的一行秀逸的小楷,逐字念道:“三-美-风-情-图。。。王爷这是把我当女子在打趣呢!”
楚云荷笑道:“都说面如傅粉顾太学,顾小侯爷的容貌,我和帘儿都自叹不如!”
顾绍道:“喂,连楚姑娘你都打趣我?那你怎么不敢打趣王爷,他才是京城五美之首啊!”
楚云荷看向齐璟钰丰神如玉的俊脸,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鼻挺唇薄,虽然唇边有两个浅酒窝,却并不显女态。
齐璟钰的生母,当今的宸太妃曾是大楚第一美人,也是先皇最宠爱的嫔妃,齐璟钰的长相就随了他的母亲。
坊间秘闻因为齐璟钰年少时就精书法,工绘画,通音律,颇得先帝喜爱,先帝曾想废掉先太子立齐璟钰为太子。
人心惶惶之际,宸妃温言软语劝服了先皇,让他打消了另立太子的念头,避免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朝局动荡。
宸太妃生性淡漠,齐璟钰也乐得做一个闲散亲王,风流秀曼,流连青楼。也许看的美人多了,挑花了眼,至今二十二岁,尚未娶亲。
楚云荷撒娇道:“顾小侯爷怎么扯上王爷了?王爷龙章凤姿,我仰慕还来不及呢,怎么敢打趣王爷?”
齐璟钰俊美的脸上浮起一个自恋的笑容,脸上瞬间光华更甚。
顾绍道:“楚姑娘不知,我们这位龙章凤姿的王爷早已心有所属,注定要辜负佳人,你不如把心思寄托在我身上,还能指望些。”
楚云荷娇嗔:“王爷,顾小侯爷他取笑我!”
“他那是妒忌我!”齐璟钰笑着摇头,望向窗外,“现在什么时辰了?”
楚云荷忙道:“现在快午时了,王爷肚子饿了么?我叫人去端了酒菜吃食送过来。”
“我们还要去接人,马上就走。”顾绍摆了摆手。
“外面日头正毒,我叫人备了冰镇的莲子百合羹,你们喝了再走也不迟啊!”
楚云荷轻轻挽住了齐璟钰的胳膊,给身旁小婢一个眼神示意,小婢赶紧推门出去了。
小婢一出门,门外就响起一阵杯盘酒盏碎地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急促上楼的脚步声和吵嚷声。
“楚姑娘不见客,柳姑娘也不见客,俪春院想关门了?”
一个男子不耐烦的声音。
“怀相公子消消气,两位姑娘都被贵客订下了!”
俪春院老板范俪娘的声音。
“贵客?爷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贵客?”
男子语气明显带着怒气。
“哐当!”又是一阵瓷器坠地的声音。
齐璟钰略略蹙了蹙眉头,顾绍道:“原来是丞相府的怀胖子在闹事,我先出去看看。”
顾绍推门而出,见几个青瓷花瓶碎了一地,一群人正围着一个一身锦缎的胖子在陪笑脸。
这胖子正是相府公子怀宝盛。
怀宝盛是当朝丞相怀诚礼的儿子。怀成礼只娶了一个夫人赵氏。赵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可惜两个大儿子都没有活到成年就夭折了,只剩怀宝盛一个幼子。赵氏把怀宝盛当成了命根子,一惯骄纵着,便长成了一个纨绔成性的恶少。
顾绍走到怀宝盛身边,好脾气地笑道;“原来是怀相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敢情是顾小侯爷包了场子。”怀宝盛皮笑肉不笑,“我还道谁敢跟爷抢人?”
顾绍解释道:“明明是先来后到嘛,这是俪春院的规矩,哪有抢人的说法?”
顾绍是晋南侯的嫡孙子,晋南侯是先太后的远房舅舅,算是皇亲国戚。可是到了儿子一辈,儿子顾准虽在户部做了一个六品巡官,却醉心田园,一派半官半隐的风范。到了孙子顾绍这一辈,干脆没去朝中混个一官半职。
怀宝盛当然比谁都知道这一点,怀家权倾朝野一方,在京城呼风唤雨,一个空有名号的侯府少公子他哪能看在眼里?
是以,他没有耐心跟他客气,冷笑道:“笑话!顾小侯爷想跟我谈规矩?在这里爷的话就是规矩!”
“哎哟!怀相公子消消气!我现在给您叫其他几个模样一等一的其他姑娘过来,我范俪娘也亲自作陪!”范俪娘朝怀宝盛抛了个媚眼。
范俪娘也曾是名噪一时的京城歌妓,当年倾慕她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可不知何故,她一直没有赎身。如今青春不再,干脆做起了俪春院的老板,平常不轻易接客。不过美人尚未迟暮,一颦一笑,另有一番年轻女子难以比拟的成熟风韵。
怀宝盛表情略有松动,范俪娘马上吩咐身旁小婢道:“快去叫愿儿,青青。。。”
小婢得令,转身小跑走了。
顾绍朝门里望了一眼。
怀宝盛知道屋内还有人,又瓮声瓮气地骂道:“爷今天就只要楚姑娘和柳姑娘作陪!我倒是要看看,谁他妈敢跟我抢,我就。。。”
刚骂到一半,见一位锦衣玉容的公子从门内走出,一手还潇洒地摇着折扇,怀宝盛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
“怀相公子就要干什么?”齐璟钰慢悠悠地接话道。
怀宝盛讪讪笑道:“哟吼,原来是王爷!”
齐璟钰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斜飞入鬓的长眉一挑。
“看来怀相公子是要向本王下战书啊!本王记得上次有人击鞠连输三场,回去躺了三天,还要比吗?”
“要说击鞠,谁比得过王爷?”怀宝盛笑得有点僵硬。
“不比击鞠,难道你想比斗鸡?”
“嘿嘿。。。斗鸡嘛。。。上不得台面,玩玩而已。”怀宝盛听齐璟钰提到斗鸡,陡然有点心虚。
他在京城悄悄入股了几家斗鸡场,毕竟是丞相府公子,书香世家,他也不想此事传扬出去。
齐璟钰哼笑道:“你也知道斗鸡上不了台面。”
怀宝盛听出了齐璟钰话里的弦外之音,脸色微微一变,寻思着赶紧把话题圆回来。
“今天早说是您包了场子,咱也不至于闹这场误会嘛!”
齐璟钰道:“知道是误会就罢了,顾绍,我们走。”
怀宝盛阴测测道:“听说那个陆照昔今天进京,王爷是要赶着去见她吧?”
“是又如何?”齐璟钰刚刚抬腿,停住了脚步,”哟,怀相公子还关心起朝政来了?”
“我听说过她是个母夜叉,我只是好心提醒王爷防着点。”
“听谁说的?难道是怀丞相说的?”
怀宝盛倒也不傻,见齐璟钰提到怀丞相,也怕被落了话柄,赶紧把他爹撇清,“我。。。我是听那些北境回来的人说的。”
齐璟钰斜睨了他一眼,“看来怀相公子交游广阔嘛!在斗鸡场听说的吧!”
“哎呀,甭管我在哪儿听说的,”怀宝盛挤了挤眼,不怀好意地笑道:“王爷以后跟母夜叉打交道,可要常来俪春院压压惊。嘿嘿!”
齐璟钰哼了一声,走下楼去,一行人又陪着笑送贵客下楼,顾绍也赶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