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反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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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马车里的江浊浪沉吟半晌,反问道:“半部【反掌录】……却是何物?”
谢王孙冷笑一声,缓缓说道:“旧皇因丧子之痛而病危,太后默许石、徐、曹三人奉太上皇夺门继位。以少保之能,又怎会不提前知晓?
对此朝野间多有传闻,说早在数月之前,少保便已在暗中执笔,将毕生所学尽录成书,名曰【反掌录】,是为【席卷天下,易如反掌】之意。
然而直到少保获罪下狱,这部奇书据说也只来得及完成一半,而且至今下落不明。”
慕容公子在旁补充道:“据说在这半部【反掌录】中,除了集少保毕生心血而成的智慧之道和权谋之术,更有多门失传已久的神功秘籍。诸如昔日段行空的【化龙一枪】、慕沉云的【焚云功】以及江兄的【水击三千里】皆在当中,自是珍贵无比。”
听到这里,江浊浪不禁轻叹一声,苦笑道:“没有那种东西……”
顿了一顿,他又补充说道:“少保深谙人心,又怎会……留下这种祸乱世间的东西?”
谢王孙和慕容公子冷笑不语,显是不信。
右首下位那史姓名富商忍不住说道:“且容小可多嘴问上一句。要说智慧之道,自古经史子集数不胜数,倒也未见那些书生们学出什么名堂;而权谋之术,千百年来首推【鬼谷子】为尊,小可也曾看过几页,却只是些寻常的勾心斗角术,只需在世间活个几十年,亦可无师自通,更不曾听闻有谁因此成事。所以依小可之见,所谓的少保生平所学,未必会有太大用处。”
说罢,他又笑道:“至于神功秘笈,小可虽非江湖中人,倒也曾听人说,武林各派皆有自己的成名绝学,门下弟子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将自家绝学练好,又何苦要去贪图别人家的?再说了,似小可这等商贾,又或是寻常百姓,纵然将这些神功秘笈摆在他们眼前,也是无用。”
最后他总结说道:“所以就算少保当真留下了这么一部……不对,留下半部【反掌录】,在小可看来,恐怕也不值得兴师动众、大动干戈。”
却听谢王孙淡淡问道:“若是这半部【反掌录】中,还记载了少保在位之时,所掌控的朝野各方势力,又当如何?”
这话一出,史员外面色剧变,顿时哑口无言。
慕容公子接过话头,解释说道:“少保位极人臣,之所以能够执掌天下十余年,靠的又岂止文韬武略?除了门下三位弟子,朝中更有百余位身居要职的门生,甚至在军中也多有强援。除此之外,江湖上的不少帮派,据说也有把柄被少保掌控,否则这些年来,又怎会言听计从于他?而以上这些秘闻,皆已尽录于半部【反掌录】中。”
听完慕容公子这番解释,不仅是席间众人,就连这边马车前的南宫珏也是心中惊骇。
倘若果真有这么一部【反掌录】,上面也的确记载了这些内容。那么无论任何人得到此书,也确实足以【席卷天下,易如反掌】了!
车厢里的江浊浪沉默了好久。
他没有再多做解释,而是反问道:“所以,谢兄和慕容兄……已认定少保确然留下这么一本遗作,而且……还交给了在下?”
谢王孙也反问道:“若非如此,江兄又何必一定要北上出关?”
江浊浪闭口不答,再一次陷入沉默。
慕容公子则是冷笑一声,沉声说道:“令师兄生平我行我素,反复无常,向来是良禽择木而栖。据说早在少保获罪之前,便已投靠了京城镇抚司的总指挥使石忠。所以这半部【反掌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交托于他。”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肃,厉声问道:“所以这半部【反掌录】,只可能是在江兄手中!而江兄此行北上出关,便是要以此书作为献礼,借北漠太师之手,引异族大军南下中原,从而替令师国贼少保报这灭满门、诛三族之仇,是也不是?”
他这一问出口,席间众人皆是脸色大变,齐齐望向马车这边。
就连盛宴当中那一群少女也被吓到,纷纷停下歌舞,默默退去一旁。
所有的人,都在等候来自马车中的回答。
然而江浊浪沉默如故。
慕容公子不禁提高声音,再次喝问道:“江三公子,回答我的问题!”
就连南宫珏也是脸色惨白,忍不住低声向后面问道:“他们所言,是真是假?”
过了许久,江浊浪终于再次开口,用他那有气无力的声音缓缓说道:“古之少保,因【莫须有】而获罪……今之少保,则因【意欲】而获罪……这世间的冤屈,从古至今,便一直不曾断绝……”
他显然没有承认。
但是也并未否认。
谢王孙双眉一挑,当即争锋相对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纵然少保之罪另有隐情,也是我中原朝堂之事。江兄又岂能饮鸠止渴,求助于外敌之手?”
车厢里的江浊浪似乎苦笑一声,不愿再对此时多做解释。
于是他突然转开话题,轻声问道:“所以,今日之事……除非我交出这半部【反掌录】,否则废话……咳咳……”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了。
慕容公子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沉声说道:“你我三人相识一场,我与谢兄也不想与昔日故友反目成仇。只要江兄肯将那半部【反掌录】留下,我们自会让你平安离去。
至于往后你是带少保孙女要北上出关也好,是要投靠那北漠太师也罢,却与我们无关。
但有朝一日,你江浊浪若是随北漠大军踏足中原,那便是不共戴天,你我三人只剩生死相搏!”
话音落处,席间已有不少人低声喝彩,替慕容工资这番话叫好。
江浊浪不为所动,沉吟道:“若我不肯留下【反掌录】……两位便要……硬抢?”
谢王孙接口说道:“君子断交,不出恶言。虽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大家也不必撕破脸皮,如市井走卒般斗个你死我活。”
左首上位的慕容公子随即长身站起,扬声说道:“不错,今日之事,终要有个了断。未免伤了和气,大家不妨便依照江湖规矩,双方来一场公平的赌约。
话说在座这几位贵客,久闻江三公子文武双全,所以打算以【琴】、【棋】、【书】、【画】四样分别出题,向江兄讨教一二。
若是江兄能够连胜四场,那么我等便再也不提【反掌录】一事,立刻恭送江兄平安离开;但江兄若是输掉其中任意一局,那么便请留下那半部【反掌录】,我等同样恭送江兄平安离开。不知江兄意下如何?”
江浊浪并未回答,似乎正在思索。
显然,事到如今,对方的用意已经很清楚,也摆出了阵势划下道来
——【琴】、【棋】、【书】、【画】四场比试,而且是要连胜四场。
否则便要交出那半部【反掌录】。
这位江三公子,是否有胆应战?
马车前的南宫珏也陷入了沉思,不知应当如何是好。
此时的他,甚至已有些动摇
——自己的这位雇主,莫非当真是要前往北漠,投靠异族太师?
若是如此,难道自己还要继续完成这趟买卖,助纣为虐?
就在这时,车厢里的江浊浪似乎终于做出了选择。
他小心翼翼地呼吸几口,强忍着不再咳嗽,缓缓说道:“谢兄,慕容兄……早在三年前,在下这条性命,便该葬送于太行山中……侥幸苟延残喘至今,也已是风中之烛,朝不保夕……两位能否……能否看在过去的交情上……高抬贵手,放过在下?”
这话一出,席间众人不禁有些愕然。慕容公子更是瞪大眼睛,脱口说道:“江兄这话……可不像是【西江月】上名震四海列国的江三公子该说的话!”
江浊浪似乎并未听见,继续往下说道:“家师辞世之时,并未留下什么着作……在下身上,也确实没有什么【反掌录】……如有半句虚言,在下江浊浪……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
正中席位上的谢王孙直听得眉头大皱,忍不住说道:“江兄都已落得这般田地,还怕什么天诛地灭、死无葬身之地?真要赌咒发誓,便拿白轻雪来立誓!”
谁知江浊浪默然半晌,果然说道:“方才所言,如有半句虚假……亡妻白氏……永世……永世不得超生!”
这话一出,谢王孙和慕容公子才有些动容。
就算这位故友再如何转了脾性,也绝不可能拿蓬莱天宫的白轻雪来开玩笑!
难道江湖传言有误,确实不曾有过什么【反掌录】?
眼见双方陷入僵局,右首下位那史姓富商急忙出来打圆场,哈哈笑道:“三位公子故友重逢,原是一桩喜事。若是因为江湖上几句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便要因此生出误会嫌隙,甚至大打出手,岂非教旁人看了笑话?”
说着,他又劝道:“依小可之见,江三公子既已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关于【反掌录】的传闻,十有八九是假的!
对此江三公子也用不着赌咒发誓,不妨让谢公子和慕容公子搜上一搜,便可自证清白,解开这场误会,岂非皆大欢喜?”
听到这话,慕容公子一想也是,便和谢王孙交换了一个眼色。
眼见谢王孙缓缓点头,他便举步上前,要去搜查江浊浪所在的那辆马车。
谁知他刚行出几步,对面的马车中突然传来江浊浪的声音,沉声说道:“且慢……”
慕容公子一愣之下,迈出的右腿顿时停在半空,呆立原地。
只听江浊浪缓缓问道:“方才说的【琴】、【棋】、【书】、【画】四场比试……只要在下能够连胜四场,便可就此离去……在场诸位也不会再做阻拦……这话,当真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