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真正的救赎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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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虚影很快凝成一个女人的形状,发出咯咯的娇笑声。
这女人脸庞妖魅般的惊艳,嘴唇边一颗美人痣,瞳仁鲜红,耳朵又尖又细,身上仅被很少的衣服裹饰,身材凹凸有致,笑得噬人心魄,朝傅天霁抛了个媚眼:“傅天霁,我们又见面了~”
不等傅天霁回答,她又做了个飞吻:“又被你抓住了。许久不见了,你长得还是那么好看呢~~”
傅天霁掌心寒气丝丝蔓出,冷声一个字:“滚。”
刺骨的霜寒疾往这女人呼啸而去,女人娇媚一笑:“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还未说完,这虚影便随着霜寒之气,消散在了空气中,徒留袅袅话音。
风凝霜紧紧抱着阿瑶,想说什么,喉头却堵得厉害。阿瑶眼睛的猩红已褪去,眼眸也变得清明,但冒出胸膛的剑尖,仍往下淌着粘腻的鲜血,衣裳上的牡丹被染得通红。
风凝霜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扯了扯傅天霁的衣角,声音发颤:“救她。”
傅天霁俯下身,看了看阿瑶,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抓紧时间吧。”
手背上一凉,一颗泪珠滴在他的手上。他心中一痛,微叹了一声。
风凝霜视线已被泪水模糊,又是一颗泪珠从眼眶中滚落,落到阿瑶的脸上。
阿瑶勉强睁开眼睛,望着风凝霜,又恢复了昔日的笑意:“霜…霜……”
“你回来了。”大滴大滴的泪珠砸在阿瑶脸上,风凝霜泣不成声。
“呵,我其实…一直都在。”阿瑶望着她,断断续续地说,“我还是嫉妒你…我真的…特别嫉妒你,我想杀…杀你。可是,在看到你就……就要死的时候,我…忍不住…想救你,我自己不知道也…为什么…”
有些嫉妒,不是源自于遥远的,而是来自后来的、同级的,正如白瑶不会去嫉妒程梦鸢、幽雪这些人,而是与她同为杂役出身的,比她后来的风凝霜。
风凝霜抱着阿瑶,心里面痛得五味交陈。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缺陷:苦毒、争竞……可是生死之际,白瑶的善还是还是战胜了恶,就是那个瞬间,她决定了自己还是原本那个白瑶。
风凝霜为她拭去嘴角那抹鲜血,含泪轻轻地说:“阿瑶,无论怎样,在我们相处的那些时间里,我们的友谊,都是真的。”
白瑶笑了笑,眼神逐渐涣散,“是真的。从来没有人……待我这样好。谢谢你……给了我…那么好的生辰……”
风凝霜喉头哽得厉害,硬逼着自己不能再落泪。她要再看清楚阿瑶的脸,将她的容颜牢牢刻在自己心中。
白瑶像回光返照,望着风凝霜,挣扎着,想说出最后一句话,但话音越来越小,风凝霜要俯身到她的耳朵旁,才能听清楚那含糊的耳语。
忽然,风凝霜的手臂一重,白瑶的话音就此停住……
“轰隆”——天边响起一声闷雷,雨更大了。闪电撕开天际,将怀中阿瑶的脸照出一片惨白。
风凝霜看了她半晌,举起发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脸上,阖上她的眼眸。
抬头间,天边又是一道闪电,汹涌的雨好像永远也落不尽,瓢泼覆向这个大地,傅天霁身遭灵力环绕,替她与白瑶尽数挡去这些雨。
风凝霜抱着阿瑶,一动也不动,望着很远很远的天边,脑海里空白了很久……涌起一个极淡极轻的疑问:人,真正的救赎在哪里?
白瑶如果不是因为遇上她,不会死。
如果自己足够强大,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切?
傅天霁弯下身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收回目光,茫然地望向傅天霁,目光好像不能聚焦。
傅天霁心下猛然一恸,从认识她到现在,她从来都是雀跃灵动的,何曾有过这样的神情?
他忍不住张开臂膀,要将她抱入怀中,却见她突然双目一闭,整个人往后一倒。
他眼疾手快将她一抱,低头间,见她脸色苍白如纸,羽睫微微抖动,胸膛逐渐湮出一大片鲜红,是血。
原来程梦鸢那把剑,虽被白瑶挡去大半,但还是有一小截刺入了她的胸膛。
傅天霁眼中“腾”的升起怒火,袖袍一挥,白瑶尸身上那把剑应声而出,他掌中灵力大炽,“嘣”的一声,那剑顿时碎成齑粉。
他脸色阴沉无比,霍然转身,朝地上那昏死的程梦鸢走去。
他走得不快,每走一步,身遭的雨滴纷纷凝成霜雪,令人毛骨悚然的寒。
空气中出现一根冰锥,又尖又细,闪着寒光,倏然朝程梦鸢的心口刺去。
他要她死!
在那根冰锥就要刺中程梦鸢时,斜刺里突然飞来一团火,那火是淡淡的蓝色,眨眼间便撞上这冰锥。
只听“嘭”的一声,尖锥粉碎,火焰也熄灭,徒留一股烟气,风一吹,就散去了。
“师弟。”闭关的魏琰玉不知何时赶到,此时正徐徐降落到地上。
“魏琰玉。”傅天霁毫不客气,直呼魏琰玉的名讳,冷冷地说,“你培养的好弟子!”
魏琰玉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温声道:“师弟,我方才闭关出来,刚得知此事,梦鸢所做的确有失妥帖,但你来过外门,怎会没发现魅魔的诡魅术呢?”
傅天霁沉默片刻,当日程梦鸢那四个手下折磨风凝霜与白瑶的时候,他曾出现过,但当时一心只记挂风凝霜,没去留意那昏过去的白瑶。
如果他当时细心一点,去检查一番,没准就能发现白瑶身上的异常。
此事,他亦有责任。
腰间木剑祭出,他抱着风凝霜,往剑上一站,冷冷地说:“这是最后一次,若我发现她再敢如此,哪怕是你的弟子,我也绝不手软!”
魏琰玉:“师弟放心。此事,我亦会亲自责罚她。”
傅天霁冷哼一声,身遭雨点尽皆成霜,好端端的雨天变成了鹅毛大雪的天气,极端的两股气候相撞下,狂风怒吼,冰雪呼啸,伴随着天际闪电,连天空也像分裂了。
魏琰玉再度揉了揉眉心,仰头望向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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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的声音不停撞击着耳膜,不知道是淅淅沥沥的雨,还是枝叶在疯狂摇曳。
风凝霜的羽睫抖动着,像风暴中努力展翅的稚燕,一次剧烈的抖动以后,蓦地睁开了双眼。
鼻翼间传来清苦的药汁味儿,傅天霁坐在床沿,轻轻吹碗中的药,氤氲的热气萦绕着他脸庞,银白色的长发泛出淡淡的光泽,侧颜清冷孤寂。
风凝霜觉得胸膛中好痛,痛楚使她迟钝,几秒以后,所有神识才呼啸般收回体内,她凄然一声大喊:“阿瑶!”一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傅天霁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按住她,低声说:“不要动,你受了伤。”
风凝霜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居然硬挺住,就是不睡下去,望着他,只声声唤道:“阿瑶,阿瑶呢?我要去看她……”
傅天霁沉默了一阵,“他们已经为她下葬了。”
什么?阿瑶已经下葬了?她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凄声道:“她们把她葬在哪儿了,我要去看。”她说着,用力想推开傅天霁。
“你冷静一点!”傅天霁低喝了一声,又不忍再斥责她,难得柔了一回语调,“你现在受了伤,先将伤养好。想看,以后再去。
程梦鸢的剑除了去势凌厉,上面还附有焚灭万物的三昧真火,阿瑶能撑一小会,全凭那残留在她体内的魔性。
风凝霜就没有那么好受了,她本来在与程梦鸢对抗中,就几乎耗尽了灵力。那一小截插入她体内的剑,火之力顺着筋络进入了五脏六腑,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过不了半个时辰,她就要爆体而亡。
面对她此刻的挣扎,他只能选择将她抱紧,将她禁锢,不让她下床。
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推不开,挣得发髻都散乱了下来,仰起脸,凄声冲他大吼:“傅天霁!你放开我!”
傅天霁低头望她:“别逼我打晕你。”
风凝霜僵了半秒,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好一个傅天霁……!你早就知道我有灵力,却用尽手段来骗我,用尽心机使我不能过外门考测。好你一个傅天霁!”
如果他早先能开启自己灵窍,也许阿瑶就不必死。
她笑了起来,笑得凄凉,笑得讽刺。
笑着笑着,一滴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滚落,滴到了傅天霁的手臂上,渗入他的衣裳,冰冷刺骨。
他的心猛地一痛,几乎不能呼吸,偏偏话却脱口而出:“你就不该有灵力!”
心中有什么像冰块一般碎裂了,连残存的理智和一丝侥幸也都粉碎。风凝霜眼中堆满恨意,死死盯着他,“为什么我不该有灵力?你为什么这么说?又凭什么这么说?!”
她的眼神如尖刀,仿佛将他凌迟。他却偏偏不退缩,仍然是一句话:“你以为有力量就是好事?”
呵,如果力量不是好事,那他傅天霁和魏琰玉为什么能成这样的高手?如果力量不是好事,那弱者又该谁来守护?
她倔强地忍下泪水,咬着牙说:“这就是你以为的道理?所以,你这么做,是自认为为了我好?”
“是!”他想也不想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