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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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柏宛若无头苍蝇,在这片诡谲的区域狂奔,他想要清醒回来,让分去的心神回归清醒界,却是不能。
而且现在并非脱离此境的最佳时期,他还没有找到邪异之源。那个巫女看起来毫无破绽,除此之外,他还希望看到更多的记忆,得知一些关键信息,让他弄清楚他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那巫女的念咒竟穿越时空,让他中了招,陷入了异境。林柏推测,那群人跟自己进入的肯定不是一个世界,不然为什么没看到他们。
“伯伯,我现在很不好。”林柏渐渐停下脚步,与许昌平交流,“我看到了一个全是色彩的世界。它们似乎有一种流动的性质,环绕在我周身,但我摸不到它们。左边有紫色,那种纯粹的紫,紫罗兰的紫。右边有一种金色,金灿灿得就像太阳一般。在我的前面……”
许老伯观察着白烛,那些焰色的位置与林柏所言完全一致,且随其在异界的行动,那些颜色也有着许多变化。
林柏也发现了,他冷静下来以后,周围的色彩似乎是某种存在的光谱呈现。要是他有很大的情绪波动,或者是行为刺激,那些颜色就会被搅动,碰撞出各式各样的色彩。
这种颜色与其说是颜料,不如说是被拆解的芒光。
难道说,这是一个有规则的世界,而非完全的混沌染缸。
他朝着紫色(Violet)的方位走去。
紫色是一种独特的颜色,这是他在高中时就学过的知识。而在爱手艺想必也因其性质,也时常于文中展现。
印象最深的一篇便是《魔女屋中之梦》,在那吱嘎作响的阁楼中,被那诱人的光芒充满,那是来自其他维度的现象……
这一段路很长,当将近这片区域的边界,他忽然意识到,这里不仅有可见光,还有不可见光。用他局限的双眼是根本无法看见的。他会暴露在一片极其广沃,又极其危险的区域。纯粹的色光能将他深深的伤害。
他还没忘记《星之彩》的威力,那些东西,天啊,还是留在这些绚丽的色光中好了。
坐以待毙绝非最佳选择,尽管他是以一种奇异的状态进到这种环境中来,但这些纯度极高的色彩深深刺激着他的感光神经。“快要瞎了”这四个字简单行之有效,但要意会这种诡异的感觉还是不太够格。
总而言之,异界怎么可能会是避世桃园,人类这种充满局限的物种,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必定会遭到怎么也没法想象的改变,甚至可以说是致命。
忽然,这些色彩又开始搅动起来。
他一个踉跄,发现自己正在往下坠落!
这些颜色的明度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最后混合成极其明亮的白光。
他紧紧合上眼,但这白光依然在灼烧着他的“双目”、灼烧着他的“皮肤”。
清醒界中,那些火苗变成白光,照在冒着白烟的小泥人上。
许老伯不能踏入阵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柏痛苦地扭曲身体。
在亮光中,某种“实体物质”紧紧裹住林柏,一点点将他吞没,一点点向下挤压。
那光不再刺目,灼烧的感觉也逐渐减轻。他睁开眼睛,在他的周身,是某种类纤维的物质构成的壁垒,由一种奇异的排列方式组成细密的结构,其中有许多的孔洞。
原来那些白光被那些空洞吸去了不少,所以没有那么刺眼了。
现在他驾驭的替身之躯全然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任由那些壁垒把他送去某个终点。
在这些迷乱的情形之中,狂乱的想象一触即发。他揣测,或许这是某种有生命的未知物种,而自己正在它的体内!
虽然这听起来很可怕,但只要想到自己真正的肉身完好无损地待在清醒世界,只要再忍一忍,找到那个邪异之源,然后用“林老爷”的灵火焚烧,便能一劳永逸。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豁然开朗,一身轻松。
下坠,下坠……但是没有失重感,因为仿佛有一种浓厚但无色无味的气体正托着他,他能感受到,那种托底的东西就在他的上面、下面、前面、后面、左边、右边……
他被安放在一片柔软的高“草”丛中,那似乎密度有些高的气体亦消散而去。
草叶遮挡住部分视线,却无法遮挡住那明媚的高天,以及从天而落的彩色光芒。它们慢慢被草地吸收,仅仅将一种颜色反弹回去。
林柏惊讶地发现,他能看到这平时所无法看见的自然规律。
无数的颜彩在空气中翩翩起舞,流动、荡漾、它们没有那纯色染缸那么刺目浓厚,却是极其有序。这有序并非对称死板的有序,而是像苏州园林般错落有致。
它们是光,美丽的色光。糅合一起便是白光,拆分开来又无比绚烂。
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惊异无比的现象。一切平凡常见的事物竟如此迷人,像画一般。他向来不懂艺术,但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那些艺术家们眼中的世界。
也难怪,那些异常的现象时时能牵动他们敏感的神经,让他们如飞蛾扑火般前赴后继地追随美丽又毫无人类情感的光芒。
“林柏你出来了?”许老伯看见林柏的身体已然放松,白烛也恢复了正常的色彩。
“好像是,但是我不知道这里是哪儿。”
他站起身来,随意向一个方向走去。
远处,有无数陌生的玄色尖塔戳破天际,亦有无数低矮的房屋簇拥着它们。
危机感冉冉而升,林柏忽然发现,他并没有回到现实世界的记忆中去,而是到了另一个异界。虽然看起来跟现实世界有些相似,但在许多方面都表明,他被困住了!
“我的天呐。”林柏赶忙向许昌平求助,“我根本没有出来!你快帮我想想办法。《玄君经》里有没有记述过这种情况?”
“你忘了,我看不懂《玄君经》,看来只能去求‘林老爷’他老人家了。”许老伯拿起放在仓库角落里的备用祭品,匆匆离开仓房。
焦虑的林柏不知不觉踏上了一条极其宽、极其漫长的大道上。道路的表面给他一种古怪的感觉,如果稍微走得慢一点,他仿佛会陷下去。但如果走得太快,就像是有谁拿什么东西在挠他的脚心一般。
这条路很不对劲,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可以做。因为路边种满了各色奇花异草,它们长得极其大、极其高、极其古怪。林柏无意间瞥见一株“植物”,只那一眼,就让他头皮发麻。
它没有叶子,根茎分出了两朵似乎是花的东西,一朵尚是花苞,另一朵已然绽放。花苞的尖端如长针一般;而盛放之花的分瓣如曼殊沙华般细长卷曲,但是这细长分瓣上还长会生长新的分瓣。
它们在光芒之下舞着蹈着,试图抓住他到目光,让他沉溺其中,欣赏到猴年马月去。然而他并不愿意去欣赏那些花草,光是“看见”就极其反胃。他只希冀能逮着一两人影,求问如何从这里出去!
过了许久,他停在一扇敞开的巨门前,大抵能比他百倍身高。原来他先前看到的城楼塔墙竟是如此高大,不知是为谁设计的。
那些建筑的尺寸太过戏剧性,一时之间心中只剩下仿徨。先前的视角即便是估算也不至于犯这么大的错,莫不成,近大远小的规则在此处也被过分夸张?
而更令人担忧的,便是他走到现在,别说是人,连半个动物的影子都没有。或许换句话说,是他能理解的动物。
好在许老伯很快就回来了,他嘴中念诵着祈文。伴随着节奏,一团白雾飘入仓房,将阵法团团包围。
在林柏的视角下,天忽然起了雾,慢慢降落于地。五彩的光芒逐渐黯淡,诡谲的景色与错乱的现象被这洁白的轻纱遮挡。
他的心也随之安定下来。
……
待白雾渐渐散去,林柏出现在祠堂中。
林家人与巫女都不见了踪影。
“呼,回来了。”
他跨过门槛,东张西望。穿过农田,一些衣着简朴的农民正在收玉米。
“爷爷,爷爷。”
稚嫩的声音从玉米丛中传来,林柏回过头去,看见一个小孩儿正拽着一位老农的衣角。
“一边玩去,别碍着老子。”
“爷爷,我刚刚好像看到那个小房子门口有一些人忽然消失了。”
“真能扯犊子。”那个老农扒着叶子,娴熟地将黄澄澄的苞米摘下。
“爷爷,我说的是真的。”
老农慢慢将背上的筐子摘下,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小路上,空留一队马车,却不见一人。老人揉了揉眼,扯着嗓子招呼田里的其他人。
许久,他们放下农具,聚在马车边上。
“那不是林家人的马车吗?他们人都去哪儿了?”
“俺记得他们早上还过来祭祖呢!”
那日,小城里传遍了林家人失踪之案,惊动了当地县令。
但并非所有的林家人都失踪了,几年前,林府出了个秀才,经过重重选拔继而进京赶考,已被封官进爵,远在他乡做官,幸而逃过此劫。
林柏见那肃穆公堂前挤满了人,有人说,近日有一外乡异族巫女踏足此地,寄住于林府,此事定与其相关。
“把那巫女带上堂来!”
话未毕,一位浑身戴银、衣着鲜艳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们来问我,真可谓上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