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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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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柏!”

“林柏——”

尖利,嘶哑,不似人语。

深沉无月的夜晚,只有呼啸的狂风为伴。

黑暗夹裹着一个年轻人,他头痛欲裂、意识混沌。一个被风摧残的破屋出现于眼帘之中,这房子看起来很眼熟,但他完全想不起来这是哪里。

一种无形的魔力,拽着他,扯着他。面对此等情形,任何反抗的举措都是毫无用处的。

“林——柏——”

没错,林柏。他知道,这是他的名字。

一步、又一步。他的脚不受控制,他的步伐踉跄可笑。他摔倒了,因为这老房子不仅有门槛,地板也下陷了好几公分。

然后那可怕的力量强拽他起来,毫不在乎他眼冒金星、关节疼痛。

待这位叫做林柏的年轻人恢复过来后,终于看清眼前正突兀地立着一个造型古朴的柜橱,其靠近边缘的地方镶嵌着一圈造型独特的月光石。而那月光石,此时此刻正散发着无比刺目的绿光。

然而这绿光却无法照亮房屋,无法穿透浓厚的黑暗。

“林——柏——”

声音近在咫尺,他魂不守舍地走上前,朝着那狂乱风暴的中心走去。

随着距离愈来愈近,朦胧的黑暗亦变得清晰起来。一副泛黄的古画正挂在柜子中间,被月光石包围住。

宣纸上呈现的是一个女人画像,一个古代女子。她穿着朴素的上衣下裙,传统的清朝汉人服饰。只是那面相即不似汉人,也不像满人。同样的,整幅画作的笔法也独特古怪,不西不中,不伦不类?

她的神情……称不上温婉,甚至有几分刻薄。但是她在笑,笑得令人发憷。

瞬息间,画像不再是静止的二维世界,他难以置信地望向那正对他盈盈微笑的女人,这笑充满了险恶的意味。

这画中女人的面目突然变得扭曲狰狞,一点点突破纸面的禁锢,蹂躏着脆弱的宣纸,千古前的污秽不洁喷涌而出!

无数食腐蛆虫从背景的松林、从残损的画纸中拥簇着爬出,其令人呕吐的身姿在地板上、柜子里外、堆积的杂物间漫无目的地穿梭、扭动、匍匐、蠕行。

险恶在际,他欲拔腿就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全然动弹不得。在踏入这间破屋的那一刻,无形的触肢悄然缠住了他的身躯。阴湿、滑腻、却无比有力。一有挣扎之念,被禁锢之感便深刻地表现出来。

随着虫豸散去,女人的脸越来越大,牵连着画纸,就像一块被不断拉扯的橡皮糖。

林柏无法动弹,只能任凭邪异爬过浑身上下,眼睁睁地看见那张脸压迫性的逼近自己。

在对方压倒性的实力下,毫无脱逃的可能性。林柏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喉咙里挤出来了!

绝望之际,那女人的脑袋已彻底突破了界限,它全然不似原先画中的模样,五官各自偏离本位,炯炯有神的双目此刻却变成了两个窟窿,落在原是面颊的位置,有自异界而来的风从其中徐徐吹来。倘若细看,就会发现更不合理的部分,在狂乱发丝中,承载着一颗黏滑,如肉瘤一般的鲜活大脑。

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怪异恶心感,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仿若被针刺扎。那怪脸越来越近,裂开的嘴里发出令人厌恶的尖笑!

“林柏,林柏,咯咯咯咯咯咯!!是的,你名叫林柏。咯咯咯咯咯咯!!!”这怪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的名姓,“咯咯咯咯咯咯!林柏,你罪该万死!”

“呃……呃……”一双如鹰隼般干枯细长的爪子扼住了他的喉咙,戳破皮肤,极其用力,又痛又窒息,他连一声尖叫也发不出来。

罪该万死?什么罪?他被这些充满谜语的字眼整蒙了。

“但吾不会让你这不肖子孙痛快死去,”她说,“就像吾不曾消逝一般。丰都鬼城?地狱冥界?幽灵鬼使奈我不得,神佛仙灵亦同摧枯拉朽。汝忘祖背宗轻慢先贤,汝当在阿鼻地狱中消磨此生!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那恐怖的尖叫愈发阵痛林柏的耳膜。

女人张开眼眶上方的大嘴,令人晕厥的腐败气息铺面而来,在有如锯齿的细密尖牙间,一只肥腻的触手从里面伸出,舔舐着林柏的面孔。漆黑的洞愈张愈大,将林柏从头到脚吞噬净尽。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柏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来。

“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他神经质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怔怔地想着那些诅咒的含义。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不断转动的指针让他紧张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啊,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而已。

比起噩梦,现实显然恐怖得多。林柏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春节临近,他还没有去找工作。他完全没脸回老家,但是不回去是万万不可的,他已经一年没有见到爹妈了。

但找工作,见鬼,他不想讨论这个事情。

回家的火车票早已在一月前买好,行李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他打算在那只住个一两天就赶紧滚回他的小窝。

他抬头看了一下时钟,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但他已然睡意尽失。好,不睡就不睡。赶紧简单收拾一下,就去火车站呆着吧。

旅途是枯燥的,但还好,他有许多文字为伴。

“在这个没有绝对值的宇宙中……只有一样东西是不变的……那就是传统。传统这种强大的情感遗产,是祖先给我们的馈赠。这里的祖先可以是我们个人的或民族的、生物学上的或文化意义上的。传统源于他们的集体经验,虽不具备任何宇宙维度的意义,却具有本土的和实际的意义。因为除了传统,没有什么能帮我们抵御身处无尽的时间和空间中的,那种毁灭性的‘迷失’。”

这段文字如此应景,也如此令其心痛。传统能抵御‘迷失’,同时让他更加困惑。

他不愿在这传统中,面对那来自他者的指责。但他没有办法,没有一点办法……

旅途劳顿,他总算在除夕夜前赶到了家。在这个年代,恐怕家里也就只有他一人还坐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二十多个小时。

这里是娥岭市,白云乡,林家屯,他奶奶住的地方。

一个传统的北方乡下住地,院里所有的房子都只有一层高。

院门两边贴着对联,挂着鞭炮。院内,亲戚交谈、热闹无比。

而毕业就失业的‘废青’可怜虫,一走进院子就被七大姑八大姨围攻,推推搡搡进了正屋。

工作怎么样?对象找了吗?

怎么还像个小孩子那样没心没肺?

他们的连环质询让林柏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只是眼下这环境怎会给他留有退后的余地?

好在,救星不一会儿便窜了出来,是他的堂弟——林望。

原本围绕着他问东问西的亲戚很快便换了一个新的取乐对象。

“哟,今年长这么高了。听说你去年高三,那你现在应该上大学了吧,你在哪儿读啊。”

解了他的围,却又困住了另一个窘迫的灵魂。他想起以前高考完之后,自己也被那些不讲理的亲戚问东问西。但是他的弟弟比他当年还尴尬,听说他去年考砸了,现在在复读。不过……

“我爸妈打算帮我申请去读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林柏浑身一震,这名字……

“这是什么野鸡大学,从来没听过。”

“哎呀,他家孩子学习不好,指定是周边什么学校。别难为他了。”

这时候,大伯和抱着孩子的伯母从屋外走了进来,就看见那些人正围着自己家大孩儿说三道四,顿时脸色有些发沉。

林柏知道,他们不是生亲戚的气,而是对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感到失望。林望曾是个很叛逆的孩子,以前没少闯祸,但是那些传言大抵有些夸张,现在的林望看起来比前些年懦弱得多。不过他竟然想要申请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天呐,是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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