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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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声再次响起，山上清冷的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火药味和刚出锅的香喷喷的新鲜猪肉味。
村民们悉数落座，三三两两地唠着家常，气氛好不热闹。
“新媳妇儿出来喽！”
随着屋里的一嗓子，房门被打开，颜若华被姑婶们围在中间从里面走了出来。
村民们纷纷仰起脖子，好奇地瞧了过来。坐在院子外面的人有的扒着门口，有的个子高的小伙子干脆就跳起来扒着土墙往里望。
这外地娶来的媳妇，村里倒也常见，但是像颜若华这种书卷气十足的清纯城里姑娘，山上见的可就少了。
这一上午，颜若华被关在屋子里，听着屋里的妇女们叽哩哇啦地说着听不懂的家常话，又听着门外院子里逐渐热闹起来的动静，这里唯一算是信得过的张晓冬又一直没出现，心里那叫一个慌兮兮的。
终于等到可以出来了，这下一开门，没想到外面所有人都盯着自己，那感觉就像自己是一个从没见过的新鲜物件。再加上颜若华一直城里长大，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面相淳朴的村里人，一下子噔住了，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下意识地想缩回去。
这时，一个胸口别着大红花的男人一把上前稳稳地抓住了颜若华的手，揣在了自己怀里，正是张晓冬。
“这是俺媳妇儿！俺娶媳妇儿啦！”张晓冬兴奋地地高声喊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村民们哄堂大笑，注意力又重新放在了张晓冬身上。毕竟这城里媳妇再罕见，不会干活，那在这群村民心里也顶不了大用，还是这傻子能为生活增添一分趣味，让每个村民都能从自己的苦日子里获得一丝幸福感。
噗嗤！看着张晓冬装疯卖傻的样子，颜若华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看着这么多没见过的村里人，也没有刚刚那么惊恐了。
哦不对！我不能笑，他之前跟我说我可以用害怕代替！对，我很害怕！
“咳咳，大家安静一下！安静一下！”村长王山拄着拐从主桌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前面。
村长发话，大家立马停止了起哄和笑声，安静了下来。
“今天啊，春雷老弟邀请我来当这个婚礼主持。实话实话啊，虽然咱年轻的时候没少干这个差事，但撂下了也有十余年了。所以啊，我是本来不想应下来的，毕竟去年老孙家老李家孩子结婚，我也没答应不是。
但是，晓冬这孩子不一样，他结婚，是咱们村的大日子。你们都说晓冬傻，都觉得他呆。但是人家现在也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了。这代表什么，代表着咱们村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了，代表着咱们村再也不是十里八乡闻名的那个没人愿意来的穷山村了，所以，这个时刻，我必须要亲自来见证！”
“好！”村民们拍手鼓掌，给村长捧着场。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想着让村长快点结束完流程，好吃上热乎的猪肉。
“咳咳。”村长又清了一遍嗓子。
“天高地广，人海茫茫。两位新人鸾凤呈祥，是上苍的旨意，是天赐的良缘。为此首先请新郎官和新娘子面对天地台——！”
张晓冬和颜若华两个一个傻子，一个外地人。张春雷怕他俩听不懂村长的指令，便让小虎子和小虎子的媳妇在一侧分别指引着他俩站位。
“一拜天地谢姻缘，跪——！”
颜若华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张晓冬在旁边扑通一下跪了下去，于是下意识地也跟着跪了下去。
“谢天降祥瑞，一叩首——！”
“愿地久天长，再叩首——！”
“盼愉悦安康，三叩首——！起身——！”
小妮子过去十八年都几乎没有磕过头，今天这一下子就被按着磕了仨，不免有些懵，但她想了想，后面好像还得磕，心态就释然了。
“家族昌盛子孙旺，反哺跪乳敬双亲，二拜高堂养育恩，跪——！”
登时，四叔张春雷的老婆孟婶从屋里抱了一个相框出来放在胸口，和张春雷一起坐在了二人前面。
相框里的黑白照片，是一个打扮利索英气十足的姑娘和一个神态拘谨的精神小伙，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微微靠拢彼此。
颜若华看着照片，心思一转，便明白了眼前坐着的叔叔和之前在屋里给自己化妆的婶子不是张晓冬的父母，照片里的才是。她偷偷扭头看向张晓冬，却发现他已经红了眼眶。
“感谢父母养育之恩，一叩首——！”
“孝敬父母颐养天年，再叩首——！”
“祝福父母身体安康，三叩首——！起身——！”
张晓冬没有因为面前坐着的人是张春雷而不愿行礼。相反，他伏在地上良久，才站了起来。对于他来说，这几个头，是他该为父母磕的。
照片里的父母是他们当初去县里民政局登记结婚的时候拍的结婚照，他们这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一张合影了。
虽然重生回到新婚之夜，可以让他得以获得报答和拯救出颜若华的机会。但如果可以选择，他更愿意回到父母离开家出去打工的那一刻，然后用流利的口舌告诉他们自己不傻，自己还会算数，还会背古诗，让他们不要为了赚钱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打工了。
但是没有如果，既然他来到的是现在的这一刻，那他也只能往前看。
见微知著，王山的主持词都是一成不变的套词，并没有因为张晓冬的亲生父母已经过世而修改为更为贴切的表述，而是把张春雷和孟婶指代为了父母。
身体安康？颐养天年？这所有美好的词此刻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对他这个傻子的敷衍与不屑。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新郎新娘面对面，夫妻对拜花堂前，跪——！”
张晓冬和颜若华两个人转过身来面向彼此，张晓冬看着她，颜若华则看着自己的脚尖。
“爹，娘。今日有你们作证，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前世救赎了儿子的人，也是对儿子最重要的一个女人，没有她，儿子就不会拥有后来的人生。今生，儿子一定要让她幸福！”
一边想着，张晓冬和颜若华面对面跪了下去。
虽然他还是决定要把颜若华送出山里，虽然两人的婚姻实质上做不得数。但在张晓冬心里，此刻就是真的。对面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妻子。
而在此刻的颜若华心里，此刻也难以平静。她一直看着地面，不敢抬头看那个男人的眼睛。
明明只认识了一晚，颜若华对这个男人是不会生出什么念头来的。但不论是昨晚的那一碗面条，还是刚刚看到他红了的眼眶，都让颜若华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别扭的很。
他是我的恩人，颜若华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愿意想办法送我下山，等将来到了爸爸那里，我也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他的。
打断了两个人复杂的思绪，村长王山的声音继续响起：
“乾坤对拜琴瑟和鸣，一叩首——！”
“鸳鸯比翼夫妻同心，再叩首——！”
“夫唱妇随早得贵子，三叩首——！”
“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