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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黄雀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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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三则有些心不在焉。今天上午的收获已经很丰富了,这对于从小到大十两银子都没见过的温三来说,算的上一笔巨款了。既然咱们已经是有钱人了,为什么大半夜的要在这儿喂蚊子呢?

“大哥,我有点肚子疼···”温三想了个借口。

温大路瞥了他一眼:“懒驴上套屎尿多!找个僻静的地方,赶紧解决。”

温三答应一声,瞬间消失。

温大路知道这个堂弟是找地方偷懒去了,但由于他自己也不确定能等来什么,也就不太介意堂弟的小心思。

就在此时,寂静的街上,又响起了蹄声和车轮声···

温大路精神起来,循着声音向前走出一段,前面拐角处缓缓驶来一辆骡车。如果没有记错,那个方向,正好是顾宅的后门。

赶车的是陈伯。

车上装得很满,所有的金银加起来五万多两,那就是三千多斤。饶是顾家这车很结实,骡子也很壮实,但走起来也是小心翼翼,比顾秉谦还多出三分龙钟之态。

温大路不由得暗骂堂弟偷懒偷得不是时候,此刻自己孤身一人,威慑力便弱了不少。

但既然已经狭路相逢,那就顾不得别的了。

“做什么的?”温大路立在路中间,尽量威严地咳嗽了一嗓子,问道。

车后闪出一人,是邓源。邓源眯着眼瞧过去,见是白天有过一面之缘的衙役,便笑道:“这不是温班头么,是我,邓秀才。”

温大路也认出了邓源,感觉有些棘手。秀才不比寻常百姓,更不是市井泼皮,自己这身公差衣服对人家来说并没有太大的震慑作用。

但转念一想,管你是秀才举人还是进士老爷,此刻车上的东西来历不明,极大概率是从顾宅偷来抢来的,白天抢东西的人多,那叫法不责众;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我身为捕快,还不能查一查了?

人的心理有时候就很微妙,“理直气壮”四个字很传神地描绘了这种心态。想到这里温大路胆气便壮了。不软不硬地说:“邓相公,在下奉命巡街,以防盗贼出没。你这车上拉的是什么,可否让我检查一下?”

陈伯望着他,冷笑一声:“柴火,烧火的。”

温大路右手按上腰间的铁尺,问:“大半夜运柴火?”

陈伯反问:“哪条王法不许半夜运柴火?”

温大路咬着后槽牙,死死盯着车上的银鞘子。

看外观,确实是银鞘子。陈伯也多了个心眼,装黄金的箱子都压在银鞘子下面,远远看去,确实是一车原木。

但温大路眼神很好,并且也不傻,看得清原木外面的铜箍,自然不会相信陈伯的托辞。你再是大户人家,烧火的木柴用得着上铜箍吗?他做了近十年的捕快,也算见多识广。银鞘子虽然不常见,可总归是有些印象。难道这一车都是银子?他心头火热,便笑道:“既然是柴火,给我看看又有何妨?”

陈伯依旧冷冷地:“东家老家的规矩,这车柴是炸供果敬祖先的,外人碰不得。”

温大路而看向邓源:“邓相公,你是什么意思?”

邓源知道他这是打明牌了,虽然没有说破,但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你,老子怀疑你车上是顾家的东西,要分一杯羹。

虽然邓源不是守财奴,但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不会被人家一吓唬就乖乖拿钱。便笑道:“温班头,家仆已然说得很清楚了,您···不需多问了吧?”

温大路的手握住了铁尺的手柄,缓步上前:“这样话,让我很难办。”

“难办?”陈伯沉声断喝,左手扬起。温大路已经,铁尺“刷”地一下擎出。定睛一看,对方只是做了一个阻止上前的手势。心中便有些懊恼,怎么会被一个糟老头子唬住了?正要继续前进,却见陈伯目露凶光,右手握住了车辕用力一拧:“难办,那就不要办了!”

“咔嚓”一声,粗如成年人手臂的车辕硬生生被陈伯扭断。

温大路停住了脚步,眨眨眼,看着车上粗糙的断口,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不会是假的木头吧?是这老头事先准备好用来吓唬人的吧?”

陈伯似乎看出了他的猜疑,将手中的半截车辕向地上一丢:“你的胳膊,比这东西还硬吗?”

“咣当”一声,是实木着地的声音。

温大路吓了一跳,瞥了一眼落在自己脚下的车辕,慢慢蹲下身子,一只手伸出,捡了起来。他很谨慎,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陈伯。

捡起来之后,他用铁尺敲了敲车辕。“邦”、“邦”,妈的,是真东西。好像是椴木,纹理细密,木质坚韧,他自己打人板子也爱用椴木。

这么结实的东西,老家伙一只手轻松扭断···

温大路掂量了一下,觉得即便自己那个废物堂弟还在身边,恐怕也拿不下这老家伙,于是方才心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股正气烟消云散,换上了一副笑脸:“既然是咱们老家的规矩,那我就不打扰了,请,请。”

邓源心里暗骂,谁他娘和你“咱们”、“咱们”的。脸上却也洋溢着笑容:“多谢,咱们就此别过,改日再聊。”对方好歹是昆山的衙役,以后自己还要在昆山混,彼此都要留三分薄面。

温大路倒也光棍,将车辕双手奉还给陈伯,倒背着手向邓源来的方向走去,以示自己对邓源的去向不再过问。

邓源走到车前和陈伯交换了个眼神,陈伯一巴掌拍在骡子身上,骡车再度启动。虽然邓源心里着急,但奈何银子太重,那骡子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能走这么快了。陈伯也说:“不能太快,再快,轧上个石子儿车子就散架了。”邓源只好捺下心,随车前行。

温大路走到街角,忍不住又回头张望。看着吱吱嘎嘎远去的骡车,心有不甘地吐了一口浓痰:“呸,柴火···怎么不累死你个驴日的!”

骡子是驴马混配所生,但此时温大路口中“驴日的”,显然说的不是拉车的骡子。

骡车走远了,温大路意兴阑珊,也准备回家。他知道,今日顾家这出戏算是唱完了。

他在前后巷子吆喝几声,温三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假装整理裤带:“哎呦,好汉架不住三泼稀···”

温大路气不顺,上前就是一个凿栗:“怎么不拉死你!”

温三很委屈:“大哥,我···”

温大路打断他:“回家!”

温三听到可以回家了,心中一喜,殷勤劲儿便又上来了:“这么早便回去啊?不再多待会儿?方才我好像听到有车轮声——哎哟,大哥你怎么又打我···”

打你?打你都是轻的。温大路今日憋了半宿要做黄雀,谁知遇上个大虫。这口恶气,无处发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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