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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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的夏天，我高考落榜了。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我是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在老道人离开后的这四年里，我根本就没好好念过书，要是能考上那才是件怪事呢！
在眼睁睁的看着老道人与消失在那一片雷电之中后，我失神的任由竹筏顺流直飘，直到天亮后我才在下游看见了爷爷。
爷爷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俩像是心照不宣一般的缄默无言。
直到回了家中，爷爷带着我去老道人的住所收拾他留下的衣物时，他这才交给我一个蓝布包裹，他说这是老道人临走前让他交给我的。
我诧异的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有两件东西，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牌子和一本册子。
牌子黑黝黝的毫不起眼，看着就像是一块被火烧过的木头，但如入手却是沉甸甸的显得极有分量。
我把牌子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了一下，木牌的一面雕刻着繁复精细的云饰雷纹，中间阳刻了两个篆字“欻火”。
木牌的背面却是一片平整光滑，只有当中阴刻了“天地正心、循道而行”八个篆体小字，然后就再无其他。
那本册子乃是手写而成，我看着里面熟悉的字体，通篇清秀挺拔的簪花小楷，双眼不禁一下就变得模糊了起来，过了好久我才擦干净眼泪仔细看起了册子里面的内容。
册子的内容一共分成两部分，前半部分是关于老道人的生平过往，这其中尤其对他的师门来历做了极其详尽的描述。
在这些内容之前，老道人尤其写道，当初在动笔写这个册子的时候，他也犹豫过是否要告诉我这些已经是大半个世纪前的陈年往事了，毕竟他在这十万大山中隐居四十年，为的就是彻底放下心中这份执念。
但他思虑良久之后，还是觉得我既然天生异象，那也就注定我终归是躲不过那片江湖的侵扰，既然如此，与其让我做无知懵懂的浮沉其中，还不如亲口就告诉诸般事情的来历过往，至于会不会让我因此卷入那些恩怨情仇之中，那只能让命运告诉我了。
我在看完老道人所写下的生平往事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虽然从小我爷爷在私底下都把老道人叫做老神仙，而且就算没有其他人做比较，我也打心底认为老道人很厉害、很厉害，但我还没想到那个总是和我爷爷一起喝得五迷三道的老道人的过往生平居然会如此的波澜壮阔、动人心弦。
册子中记录的老道人那些波云诡谲、惊心动魄的生平事迹在让我惊叹之余，也让我对他曾仗剑山河、斩杀妖邪的快意江湖心生向往，我甚至都恨不得早生几十年和他一起在那场让无数人悲愤呐喊、抛洒热血的国难之中并肩作战、一逞身手。
册子的另一部份是一篇不足千言的经文，对于这篇非歌非诀的，看起来也完全不如幼时老道人曾教过我的那些一般晦涩艰深的经文，他在留下一句“日夜吟诵、自知妙用”的嘱托后，便再无他言。
所以在此后的日子里，也不知是单纯的出于对老道人册子中所记载的那片江湖的向往，还是为怀念他没有离开的日子，我在没有任何人监督的情况下，每日是练功不缀。
可我毕竟只是老道人口中的勉强算得上中人之姿，精力分散之下的结果就是我那原本还能在班上算作中等偏上的成绩自然就一落千丈，成功的所有同窗托了个底。
中考时我就没能考上高中，但父亲却不想我这么早就进入社会，我那些早早辍学出去打工的朋友在他眼中都是些没出息的，他可不愿意我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所以他托关系硬是在县城重点高中给我搞了个插班生的名额，本来已经对读书失去了信心的我为了不辜负父亲的苦心，只得是硬着头皮继续上学。
可是由于我整日痴迷练功打坐，所以我的成绩在高中依然是垫底的存在，这让父亲暴怒不已，他把这归咎于以往对我的疏于管教，所以高中三年他对我实行了全方位、无死角的贴身管教。
我那时都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了，他还让我母亲对我的上下学进行接送，每天的行程更是被他精确到了秒，就连在家做作业我都得敞着门，好让他能随时观察我是否在偷懒。
如此窒息的管教自然是引起了我的反抗，青春期的我在与他的无数次冲突之后，父子二人的关系变得无比的紧张，如果不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我恐怕早就离家出走去闯荡那个憧憬已久的江湖了。
高考结果公布之后，我毫无意外的名落孙山，心头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感觉自己终于是解脱了，所以虽然当狂怒的父亲咆哮着我倾泻他的怒火时，我第一次没有顶嘴，只是平静的站着让他或骂或打，心里十分平静。
可当父亲恨恨的向我说出“复读”两个字的时候，他却迎来了我十七年来最为激烈的一次反抗，我在掀翻了我的书桌之后，站在窗边向他威胁这要是让我复读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父亲年轻时当过兵，上过老山前线，那也是尸山血海里闯出的主儿，根本就不是吓大的，所以在面对我的威胁后只是稍有错愕，便更是怒不可遏的用手指向了楼下。
而同样正在气头上的我也没有给他喊出任何一句气话的机会，就在全家人的惊呼声中毫不犹豫地跃窗而出。
当初在买这个房子的时候，父亲考虑到爷爷年老不便，本来是挑一楼或是二楼的，但是县城这所重点高中旁的房子都紧俏得很，无奈的他只得选择了三楼。
不过三楼而已，我好歹也跟着老道人练功多年，只要不是四五楼以上，我几乎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我还是瞄着楼下的树跳的，在借助层层树枝的缓冲后，落地的我也不过是手脸受了些擦伤，但这还是我刻意没有加以防护的结果，目的就为了吓吓父亲。
虽然爷爷很清楚我的身手，但这一下也把他吓得够呛，在看到我平安无事后，爷爷劈头盖脸的就给了父亲两耳光。
也不知是因为爷爷的耳光还是我这跃窗而跳，父亲就此再也没有提复读的事，可是他也不让我出去打工，反而是要送我去当兵，或许他是希望部队这所学校能磨砺下我这不成熟的心性。
听到父亲要送我去当兵，我这次却没有拒绝，反而还有一点小兴奋，毕竟从小听惯了父亲讲他在战场上的那些事，也让我对那些铁骨铮铮、保家卫国的解放军崇敬不已，况且在家里游手好闲的这几个月，我也没有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去闯荡江湖，索性先到部队里锻炼锻炼也不错。
当年适逢藏边在家乡招兵，我便随着一众有志青年朝着那苍茫雪山奔赴而去。
不过在出发之前，爷爷却叮嘱我：“到了部队之后，如非必要尽量就不要去买弄跟老神仙学来的那些本事。
这让我大为不解，忙问为何？要知道我还指望靠着跟老道人学来的这身拳脚功夫去那军营中闯出一番名头呢？难不成爷爷这是怕我奋勇争先、以身殉国，最后再让老王家绝了后？可我要真是血染沙场，那也是光荣的呀！况且在我的心里爷爷也不是那不懂家国取舍的乡野愚夫，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送父亲去前线了。
可现在他却让我不要去部队买弄本事，这是为何呢？
“让你装傻不是让你真傻，如果真遇上了那杀敌报国的生死之际还能让你躲起来不成，我老王家没有这样的孬种。”爷爷见我不解，指着我的心口说道：“但这世上之人，不信邪的总归是大多数，你涉世未深、又身怀异象，我是担心你无心买弄却让有心人之人惦记，到时候再惹上无谓的麻烦，这也是老神仙交代过的，让你行走江湖要切记：“不卑不亢、不矜不伐，长揖不拜、藏锋守拙”。听话啊，出门在外的，低调点总归是没错，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