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怪梦传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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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助的呆坐在竹筏之上，顺流随飘良久之后，才在下游的一条小渔船上见着了爷爷。
仅仅一天未见的他似乎突然老了好几十岁，以前斑白的须发已经雪白一片，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尤其那双眼睛，似乎也看不见一点光彩了。
看见爷爷的那一刻，我冲到他的怀里又大哭了一阵，爷爷没有安慰我半个字，也没有向我问起关于表叔公的任何事，只是不停地轻抚着我的头，一声接着一声的叹着气。
回家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断断续续的高烧让我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很久。
生病期间，我每天晚上都会做一个相同的梦。
梦里是一处不知何地的深夜时分，天空之中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四周却是一片漆黑的虚无，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身处之地仿佛一片巨大的旷野般荒凉广阔。
我就浑身湿漉漉的站在这片漆黑的虚无之中，阵阵惊雷一声接着一声的在我头顶炸响，每一记都炸得我心惊肉跳、惶恐莫名
就当我因为极度的惊恐想要逃离这片虚无的漆黑，但每当仓皇的脚步一旦跨出，那些盘旋在我头顶之上的惊雷闪电便会立即朝我劈落，然后我在那片山谷之中所遭受的雷电侵伐的场景便会再一次在梦中上演。
虽是梦中，但那种烈火灼身、让人愤恨狂怒的绝望疼痛却又那么清晰无比，每一次都会让我在漫天雷电劈击的惨状中惊醒，醒来之后浑身上下酸软疼痛无比，仿佛从头到脚的骨头都散架了一般。
每当这时，爷爷就会端来一碗漆黑腥臭的汤药让我服下，这药小时候表叔公也曾让我喝过，没想到爷爷居然也会这个方子。
喝完这碗黑臭黑臭的汤药之后，不一会儿我的身体就会发起高烧，折腾个大半天的功夫之后高烧就会褪去，然后我又昏昏入睡，再次回到那个如同轮回般的梦境折磨之中。
如此周而复始，足足将我折腾了差不多三个月。
直到又一次梦境之中，我并没有在雷电侵伐之下惊醒，反而是生生的扛过了漫天雷击，待得天空之上雨停云散、雷歇电消，一直以来漆黑的如同一片虚无的天空居然悬了一轮圆月。
只是月光虽然皎洁，但奇怪的是，四周却仍然昏暗一片、不可视物。
我忍着浑身被雷劈电打后的撕心疼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突见眼前不远处的黑暗之中蓦地浮出一个微弱的白色光点。
光点微若萤火，悬在半空之中忽明忽暗的似乎正在不断扩散。
不大会功夫，米粒一般的光点已经变成了拳头大小的光球，然后便以肉眼可见的变化迅速膨胀，随即猛然一闪，白光耀眼之间光球突然炸裂，我只感眼前一阵光亮刺眼，瞬间暴盲。
等到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些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片茫茫无际的白光之中。
我转圈的打量着四周，对刚才周边景象这突然的黑白切换感到茫然无措，再回头却发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显出了一个灰蒙蒙的人影。
人影看不清眉目，感觉只是一道虚无的光影，但瞧着身形却有几分眼熟。
我正疑惑的打量着这道奇怪的人影，但那人影倒是毫不客气的伸手就朝我头顶按来，我下意识的闪身躲避，却发现无论如何躲闪，人影的手掌都是悬在我头顶上方。
我顿感大骇，连忙撒腿就跑，但身形方动就觉头顶一紧，一只大手已经结结实实的按在了我的天灵之上。
我浑身一颤、如遭雷击，一股奇怪的劲力立即顺着那只大手从我的天灵直涌而入，我立即感觉身体好像被一道无形绳索所束缚了一般，半分也动弹不得。
就当我心头大感慌乱，不知接下来是福是祸之时，那股涌入我体内的奇怪劲道又猛然往回一收，登时又从身体里退了出去。
可是这一退，不光那股力道撤了个干干净净，我更感觉体内还有什么东西似乎也在随着这股力道一起被抽出，然后我就觉得身体好像抛弃了经年背负的负重一般，整个人一下就变得轻盈起来。
这种感觉妙不可言，浑身上下懒洋洋的，通体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泰，让我有着一种莫名的陶醉与惬意。
这时，那只大手离开了我的头顶，我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却发现身体正在慢慢的往上飘动，低头一看自己居然正在往半空之中飞去。
这下可把我惊出一身冷汗，毕竟久居陆地之人突然脱离地面难免心慌，我立即手脚胡乱的挥舞，试图让自己重回脚踏实地。
可这样的举动显然徒劳，反而还让自己的身子在空中不受控制的胡乱翻转，一下就将我转得头晕眼花。
这让我更加慌乱不堪，止不住的乱喊乱叫。
但很快我便感到脚踝一紧，身形立即停止了飘动，低头一看，那个人影已经伸手抓住将我拖回地面。
重新在人影面前站定，知道无法反抗的我在经历了一番上天入地之后反而镇静了几分，就这么死死的盯着人影，看他意欲何为？
不想灰蒙蒙的人影却开始如同一团烟雾一般飘散，很快便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就当我不明所以的时候，半空之中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吟诵之声。
“九天应元真君府，无上玉清三界尊。
谈道吐微跌九凤，化形而满正十方。
三十六天阅宝笈，千五百劫考琼书。
宣说玉枢权大话，手持如意炼金光。
……”
这段歌诀的内容并不晦涩难懂，但陡然间自半空传来，而且声音低沉、震耳欲聋，每一个字都好像一记重鼓锤击般激得这片白茫茫的未知空间里回音阵阵，也惹得我的心脏不自主的随着这个吟诵的声音急促跳动。
“众生不顺作微尘，发号施令疾风火。
清心持力弘大愿，八千智慧伏诸魔。
祖炁氤氲满太虚，九天元是九天居。
驱雷役雨飞金篆，活物生人备玉枢。
……”
吟诵之声犹自继续，急促的心跳让我感到有些窒息，而且这片白色的空间在没一个字音落下之后都会生出一丝震动。
逐渐的，这个震动变得剧烈起来，周围也开始变得忽明忽暗起来，仿佛这里就快坍塌一般。
就在这时，那个吟诵的声音突然拔高了音调，语气中透出一股让人忍不住就要跪地臣服的威严怒意。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总司五雷，运行三界，十方诸天，三十六所，云雷雨风，天龙鬼神，一称吾名，悉使超涣，斩妖伏魔，号令雷霆，急急如律令。”
“令”字一出，本就已经明暗不定的周围迅速变暗，天空之上一阵闷雷滚动，随即就见一道粗壮的紫雷凌空劈下……
我猛地睁开双眼，陡然从梦中惊醒，才发现此时已是天色大明，窗外阳光灿烂，连日阴雨的深秋里，今天却是个难得的暖阳天。
爷爷不知何时走到了床边，这次手上却没有端着那碗黑黑的汤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爷爷那张从江上将我接回后就一直愁眉不展的脸上今天也泛起了一丝喜色。
此时的我犹自还沉浸在那场奇怪的梦境之中，那个低沉的吟诵之声不断的在我脑海中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我默默的跟着脑海中的声音念了一句，却突然感觉胸口一热，心底那处火山似乎有了喷发的迹象。
我立即一愣，不明所以。
脑海中立即又浮现出了那只猫妖老妇在我手中消失的场景，难道说这些梦境之中的歌诀能唤醒我心底那股奇怪的灼热？
我尝试着把剩下的歌诀也吟诵了一遍，但这次胸口却没了任何的反应。
这就让我有些纳闷了，难道刚才的反应是错觉？
这时，爷爷在一旁说道：“持诵雷祖宝号虽可除厄解难、去祟辟邪，能得十种吉利，但要想持诵灵验，却需静心合脉、虔礼守意才成。”
我诧异的望着爷爷，不解他此话何意，但看他眼中满是鼓励神色，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便屏气凝神，闭眼认真回忆在梦中听得吟诵的场景。
其实也不用认真回忆，这场梦境简直就像刻在我的脑子里了一样，我只要稍一回想，那个段梦境便立即浮现眼前。
我默默的随着梦境之中那个低沉的吟诵之声诵读歌诀，逐字逐句，就连语气都有几分相似，而我也随着诵读，渐感神庭清明、心无旁骛。
果然，在最后一句“急急如律令”脱口而出之后，我猛地感觉胸口发烫，双眼陡睁，心底那座火山立即喷发，四肢百骸登时流淌过一道灼热暖流，身体顿感劲力充盈。
同时，一股遏制不住的滔天怒意也随即涌上心头，还躺在床上的我就已经不自主的挥舞着拳头，口中喘着急促的呼吸，只想此刻对着什么人或物踢打一番方才爽快。
“大允！”
爷爷一声猛喝让我回过了神，他伸手按住我的胸口，我只感觉那股灼热暖流迅速的便流回了心底，躁动的身体又恢复了冷静。
我怔怔的望着爷爷，他微微一叹，轻轻拍了拍我的胸口说道：“这是你叔公拿命给你换回来的，可莫要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