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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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韶云，这是我的名字。”
数年前的百山河畔，素衣白净的身影脸上带着温和笑意，周遭无人，似在自言自语。
但苏玉知道，对方是在同他说话。
此人早在当初遮掩天机时就已料到了现今场景，知道他那所谓手段根本避不开尘世仙器的探查。
他又继续说道。
“沿滇江往下，有一面无垠湖海，名为见渊，方十二万九千六百里。”
“在见渊高处，穹顶之上，有一座仙道秘境洞天，是长生村。”
“我来自那里。”
自称柳韶云的男子转过身，目光遥遥南望，看向羚羊山的方向。
不过，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本皱眉沉思的苏玉顿时心神大震，情绪都在这一瞬间不受控制，即便是当初因心魔修为尽失时思绪都没这么乱过。
柳韶云语气轻缓，却带着毋容置疑的意味：“白玉山水玺，也来自那里。”
在这世间，大道乾坤郎朗，因果有序。
一件仙器，不可能凭空产生，自然有着跟脚。
只是让苏玉没想到的是，曾经执掌山水玺的仙圣道统依旧留存于世，并未在岁月长河中化作时光的尘埃消散遗落。
那这长生村……
是要取回山水玺？
这是他如今最担心的事情。
仿若是听到了苏玉的心中所想，不知活了多久年岁的柳韶云在这时摇了摇头，道出了一则秘辛。
“仙道有灵，山水玺早已超脱天地，自成道的那一刻起就只能有一个主人，那便是你。”
他脸上浮现出无尽追忆，眼角不知不觉间竟有了滴滴晶莹。
“上古仙庭崩塌的时候，岑师说，仙圣不死不灭，你终有一日还会回归人间，吾等只需等候便可。”
“未曾想，这一等，便是悠悠岁月。”
柳韶云双眸蕴泪，朝着羚羊山的方向俯身叩首一拜，身形因激动而起伏，语气止不住的颤抖：
“因果已至，欢迎重临人间！”
也是在这一刻，苏玉脑海轰鸣，似是触碰到了某种契机，一片片繁碎往世记忆浮现，但大多都模糊不已，难以忆起其中细枝末节。
不过，他还是看清了那在不知多少个轮回前的自己。
长生仙庭，高尊玉帝！
过往因果在今日刹那明悟。
仙圣不死。
上古之时，仙庭崩塌，仅剩一缕真灵的自己落入世外，于混沌深处飘荡，无意间去到了另一个乾坤世界，陷入无止尽的轮回往生之苦。
直至那一天，人间的十一年前，自晦的山水玺终于淌出一缕灵光，将还困顿于地球上的自己重新接引到了这个世界。
也就是他自我认知中的穿越……
苏玉怔然，一时间想通了许多事情。
“原来，我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土着。”
心魔不是魔，而是在地球往生轮回时所诞生的执念。
追溯起来，被他压在镇魔空间中的另一个自己，如今得名大梦天主的心魔苏玉才是真正的穿越者。
而他，是上古长生仙庭的玉帝今世身。
难怪……
难怪自己修行天赋冠绝于世。
难怪自己一心求道无暇他顾。
难怪自己对来自所谓前世地球的认知无感，就连接引玩家的想法都是心魔想出来的主意。
原来，真正的“主角”是他啊——
撕开的天机下，一幕幕画面在这时似乎不再那么重要了。
天子龙运的镇压的确出自柳韶云的手笔，而那龙运的主人则是一个他早有猜测，也曾熟悉的面孔。
李庚，辰武帝时期楚国太子。
散去了所牵引而来的国运。
苏玉心中有些烦闷，脚踩流风从望江塔飘扬而起，心神恍惚，等回过神时竟已经站在了羚羊山顶。
他轻叹了一口气，身子化光下潜，步入了镇魔空间中。
“哟~你又想我啦？”
大梦天主惊奇的望着来人，眉眼含笑。
苏玉静静的看着这个诞生于地球的人格，忽的有些沉默起来。
他是自己，也可以不是自己。
如果身心能全然接受轮回往生的人格执念，融为一体，苏玉片刻之间就可勘破大道之秘，踏足千百年来整个逐燕丘都未曾出过第五境。
但，他接受不了。
眉间一道光影飘出，化作刚才所见到的画面落向大梦天主。
下一刻，自被斩摈除之日便一直嘻嘻哈哈的心魔猛然安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后者脸上忽的挤出来一丝笑意。
“我突然也不想接受你了。”
“我和你现在的想法出奇一致。”苏玉跟着笑了笑。
“那么——从这情况来看，我应该才是苏玉，而你是仙庭玉帝。”心魔挑了挑眉，悠悠开口。
闻言，苏玉回了他一个白眼。
“苏玉只能是我，你还是认了大梦天主这个名字吧。”
“凭什么？我不服！”
“凭你打不过我。”
“……”
心魔无奈，自嘲道：“我看过那么多小说，没想到自己却沦为了一个最惨的穿越者。”
两人相视一笑，打趣闲聊了起来。
片刻后，再次认命的心魔大梦天主忽然开口，面容严肃：“上古时候，仙庭是如何崩塌的？”
“我不知。”苏玉摇头。
这一段记忆并没有被他记起。
除此之外，关于长生村的记忆也是零碎不堪。
或许，等逐燕丘的诸多琐事处理完善之后，他该去见渊之上的洞天探一探究竟。
又了解了一番大梦天主这些天在玩家方面做的一些事情后，苏玉便离开了羚羊山，重新回到白堤城的望江塔上。
目光悠悠四望，将心中往生之闻暂且压下，关注点再次回到了楚地的种种事件中。
李庚的事与阴府无关是最好的消息。
这代表着他不需担心楚国的国运会被那些阴冥鬼魅侵蚀动摇，即便是有些动荡，那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只是柳韶云的做法让他不由得留了个心眼。
据对方所言，他只是看重了李庚的修行天资，随手帮忙结下一个善缘罢了，但话中可信度存疑。
即便对方的身份按理来说是上古仙庭的臣子，但苏玉并不会轻信一个并未出现在自己破碎记忆中的“陌生人”。
当然，就算在今后某一日成功忆起了柳韶云，他依然会是现在这个态度。
毕竟时间太过久远。
漫长的岁月足以让瀚海成田又再度化海，人心又如何能保证始终如初？
“让我捋一捋。”
苏玉揉了揉太阳穴，喃喃低语。
“阴府踪迹愈加频繁，真实目的暂且不得而知，猜测应该又是在筹划八年前那般的大乱，见之可诛，无需理由。”
“李庚作为曾经的太子，本该属于他的皇位被宣平帝李迁夺去，而今潜伏南疆，与宁府、郡守等关系错综复杂，目的大概和皇位有关。”
“陈何哀应该是知道李庚动作的，本就不喜宣平帝的他与前太子凑到一起并不奇怪。”
“妖族那边，黄鼠狼妖山乞应该阴府布下的一枚棋子，被我拔掉后果断放弃，但其本身来历却也有些复杂，牵扯到塞外某一佛寺丢失的僧佛舍利，还被沈翼那只野山鸡惦记着。就是不知道这后面又有没有阴府插手。”
“至于井禾观、迷途寺以及景山寺，当初乱象导致的虚弱渐渐恢复，又有阴府再现，如今接二连三入世也无可厚非。”
“还有鬼脸镜和人面叶……”
他心底不由得烦闷起来。
细细一想，小小南疆怎么汇集了这么多麻烦？
真是不让作为国师的自己省心。
“要不，还是把这国师的名头还给瑾应那糟老头子吧？让他操心去……”
苏玉颇有些无奈。
修行打架他在行，但这种杂七杂八的琐事着实让人心烦意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