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万众瞩目的登场(六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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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被关小黑屋了,大概周一才能放出来……唉)
“是那群参与大泽派覆灭之事的书生?”
雨棚下,余杭知府收回视线,看向夜红翎,低声询问。
七日功夫,关于潜蛟岛覆灭,四圣教“团伙”被拔除的消息,已逐步扩散开。
身为澜州父母官,此事他本该第一个察觉,结果却是大泽派被灭后,才与寻常百姓一般,后知后觉,这多少令他心情有些微妙。
夜红翎“恩”了一声,道:
“书院学子随季司辰入城,已有数日。”
知府语气酸涩:
“这群书生,怎的来了城内,却不来拜访本官?便是书院学子,也受朝廷管辖,他们这些天都在何处聚集?”
夜红翎沉默了下,说道:“胭脂胡同。”
?
余杭知府头顶缓缓飘起问号,所以……这帮书生不来见自己这个官员,而是整日在秦淮河妓子周围厮混?
成何体统……
夜红翎对此类话题毫无兴趣,转而道:
“大人,这些天城中舆论变化,您也听到了吧。”
穿绯色官袍,文士模样的中年知府叹息一声,眉目愁苦:
“佛门狼子野心,今日若其获胜,只怕用不了三月,消息将传遍各州。”
夜红翎英气的剑眉挑了挑:
“大人也认为,季司辰与道门圣女赢面不大?”
余杭知府面露迟疑:
“本官自然是信任的,只是……佛门来势汹汹,必有底气。”
他没有将话说得太死,但只须看到周围一群本地官员的脸色,就知道,民间的舆论终究还是对上层造成了影响。
虽表面上还一副镇定模样,但实则,都暗中捏着一把汗。
若是最后大败亏输,不只是对三个宗派的影响,其影响力更将辐射向整个大周。
而这群本地官员,毫无疑问,也必将被愤怒的元庆帝拿来当出气筒。
甚至于,已经有不少官员这几日里,暗中动用人脉,尝试寻找关系,做好一旦落败,皇帝怒火落下时,如何保全自身的准备。
余杭知府复又叹息一声,儒雅斯文的脸庞上浮现苦涩,望着雨棚外的涛涛江水,感慨道:
“你以为关注这场斗法的,只有现场这些人吗?”
他抬手指了指天上,严肃道:
“七日前,消息便已然通过法阵传去神都,所以,此刻包括咱们那位神皇陛下,满朝文武,乃至神都城内的国教诸位仙师,钦天监的五位监侯,岂非又没在遥遥看着这里?”
同理,这位文官没有说的是:
大周其余几个宗派,整座南唐,乃至城中的妖族暗子,虽没有到场,但此刻想必都在等待斗法结果。
现场的百姓们只以为是一场热闹,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望着此处。
夜红翎闻言只觉呼吸一紧,眸子望向广场上对峙的双方,眼含忧虑。
下意识寻找目标:
“季司辰还没有到吗?”
……
以青砖铺成的广场上,道门所在的区域气氛宁静庄严。
一名名道士皆正襟危坐,梳道髻,着道袍。
今日带队的,乃是三清观主。
至于辛瑶光的法身,并未抵达此处,而是留在了道观内,等待结果。
这有两层含义:
其一,斗法虽干系重大,但佛门一方只派出达摩院首座,辛瑶光身为掌教,若是现身会显得跌份。
其二,则是辛瑶光同样缺乏信心,不忍见弟子受挫。
道门坐席内,俞渔穿着标志性的红白道袍,维持着矜持的人设,听着身旁同门的低声议论:
“那就是这一届的佛子、佛女?”
“这佛子怎么一直冲我们笑?是不是在嘲讽?”
“我看那个佛女才怪异,穿着那么大一个罩袍,还戴着斗笠蒙面,怎的,还不给人看?”
“哎,别说这个了,你们谁知道圣子怎么也没过来?莫非还给掌教关着禁闭?唔,听说勒令他闭关到今日晚,那岂不是错过了斗法?”
好烦……俞渔精致的耳廓听着远处无数百姓嘈杂的声浪,周围人的讨论,心中烦躁,大眼睛骨碌滚动,疑惑道:
“季平安呢?他怎么还没来?”
……
……
老柳街,一静斋。
相比于十里长亭的热闹,这处街巷今日格外清静。
昨夜一场秋雨,将长街的柳树润泽的仿佛新生,当雪姬披着一件斗篷,脸上蒙着面纱,走入老柳街。
就看到院子侧门被推开,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出来。
黄贺今日衣衫略显臃肿,这会牵着缰绳,惊讶道:
“雪姬前辈,您怎么来了?”
话落,身后的车帘被掀开,显出车厢内的季平安、方世杰、沐夭夭三人。
初代神皇一副幼童模样,却老神在在招手:
“这说的什么话,雪姬既已是咱们钦天监阵营,今日自然要去助阵的,雪姑娘,本……神将说的可对否?”
他笑眯眯地揶揄道,一副:
我知道你俩啥关系,但就是不说的欠揍表情。
雪姬“呵呵”一声,对初代神皇没有啥好脸色。
车厢内,季平安笑了笑,拍拍身旁的空位:
“前辈能来,晚辈荣幸之至。”
雪姬想起昨晚,眼神顿时就很幽怨。
施施然上了车驾,也不吭声,主打一个“魔教妖女高冷人设”。
众人对她这副态度也习以为常,不如说,高冷话不多的雪姬,才是她的真实模样。
“得快点走了,不然给堵在外头可就麻烦了,公子呀,要我说咱们就该提早去学宫,一起出发,这样也能提前商议下,多做准备。”黄贺嘟囔道。
季平安靠坐在车厢内,笑了笑,不甚在意的模样:
“来得及。”
看到他这副模样,黄贺与沐夭夭都有些气闷。
他俩昨晚都没睡好,天不亮就起了,寻思着今日可是大事,结果没想到,季平安全然没有半点急迫。
非但昨晚回来的很晚,更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才悠悠醒转。
淡定沉稳的模样,仿佛今天要斗法的不是他。
凸出一个:松弛感!
这时候,不远处的同样有一辆板车驶来,赫然是老柳街的一些熟面孔,老街坊,书画店老板坐在敞篷板车上,揣着胳膊,惊讶道:
“李先生?你们这是……”
季平安温和道:“城中有斗法,去凑凑热闹。”
书画店老板笑了:
“巧了,我们这也是去看热闹,一起呗,正好您是有修行的,到时候看不懂,给咱们讲讲。”
板车上,挎着小篮子的红姑也道:
“先生一起吧?”
季平安看着一群街坊,表情略显怪异,想了想,释然一笑:
“也好,那就一起过去吧。”
……
十里长亭。
云槐书院所在的位置,官府贴心地摆放了一张张桌椅,宽衣大袖,腰配长剑的书生们原本都正襟危坐,誓要撑起书院的颜面。
但随着时辰愈发临近,也不禁开始交头接耳:
“季平安怎么还没来?”
“其他人都提早到了,等了这许久,阴阳学宫的人都到了……”
秦乐游端坐前排,同样皱起眉头,听到旁边的韩青松低声打断众人:
“不是还没到时辰?急什么。”
话虽如此,但他同样有些担忧,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摊手入怀,捏着道经一角,犹豫着是否要在群里问下。
人群里。
议论声同样渐渐大了:
“那位季司辰人呢?怎么没看见?我眼拙了?哪位能指认出来?”
“莫要找了,我此前看过神都大赏,亲眼见过季司辰,并不在场中。”
“奇哉怪也,眼瞅着要开始了吧,怎的还没有半个人影?难道是怕了?怯战畏战了?”有阴阳怪气的声音出现。
顿时引起周围人怒目而视:“那可是大赏魁首,岂会惧怕?”
有人反驳:“这可说不准,不然为何迟迟不现身?”
众人哑口无言,在多日舆论轰炸下,民间本就对这场斗法悲观情绪浓重。
此刻自己一方缺了个人,难免多想,各种阴谋论肆意传播。
就连站在人群中,被几名江家子弟保护着,前来代表武林盟观战的,换了一套并不惹眼衣服的江小棠也皱了皱眉,心中疑惑丛生。
裴氏雨棚下。
“秋苇,要不你吩咐家丁去看下状况?莫不是路上耽搁了。”李湘君听着人群的议论声,咬着嘴唇,忍不住开口:
“可莫要错过了时辰才好。”
裴秋苇也被情绪感染,有些焦躁地点头:
“已经派家丁出去打探了。”
裴钱倒是淡定的一批,说道:
“娘亲,二姐,你们不必担心,以我对季司辰的了解……”
母女二人只当听不见,心说你总共才跟人家身边多久,还大谈了解。
不嫌丢人。
随着议论声愈发大了,广场上,佛门阵营所在。
长眉大法师瞥了眼不远处的沙漏,忽地朗声道:
“时辰已到!”
与此同时,他抬起手指朝前方一点,刹那间,一点金光落在地上,迅速晕染开,飞速游走,眨眼功夫,偌大的广场好似被铺成金色。
正对面,三清观主神色淡然,拂尘一甩:
“雕虫小技。”
一点点光辉落下,化作白光朝前方蔓延过去,两股光辉在场中交织碰撞,最后缓缓凝聚为一轮巨大的金色太极图。
太极鱼一白一金,周遭有佛文环绕,也化作阵法,将十里长亭所在尽数加固,其中声音也被扩大。
等待许久,终于看到神仙施法的余杭百姓兴奋不已,高呼神仙手段。
而曾看过神都大赏的,则露出看土包子的笑容,优越感十足。
长眉法师声传四方:“了尘、静迦出列。”
话落,在其身后,穿着灰色僧衣,十六七岁模样,模样清秀,面带笑容的少年僧人站起身,欣然跨步,走上前方。
始终在走神的琉璃也收拢思绪,披着罩衫,戴着斗笠,迈步走上前。
道门区域,俞渔冷哼一声,腾身跃起,迈开步子针锋相对。
转眼功夫,场中已有三人。
所有人四下寻找,人群中质疑声越来越大,然而很少有人注意到,就在官差单独隔出的通道外,两辆车姗姗来迟。
“公子,我们到了!”
黄贺擦了擦额头汗水,望着前方密集的人头,“这怎么进去?”
车厢帘子掀起,季平安等人迈步下车,除了不断蹦高,努力让自己的视线超过人群头顶,能看到前方的沐夭夭外,其余人情绪稳定。
“李先生,咱这是来晚了啊,咋这么多人……”
板车上,街坊们也都咋舌,书画店老板摇头晃脑:
“这么远也看不清啊。您不是和裴氏认识么,能不能跟人家打个商量,往前挪挪。”
季平安笑了笑:
“好啊,不过我得先走一步,失陪了。”
红姑拎着篮子,里头是带的吃食,闻言诧异道:“您要去找裴家么?”
季平安笑而不语,下一秒,他身上的“星空法袍”忽然荡漾光辉,恢复本来模样,玄色为底,点缀一颗颗星辰,玄奥而神秘。
他抬手一抹,脸上的伪装也卸下,恢复真容,旋即身影扩散为无数星光,瞬间消失。
在众人注视下,倏然出现在远处的广场上。
书画店老板愕然看着这一幕,大脑短暂宕机,一片空白,结结巴巴:
“这……这……那个……那个……他……”
红姑手里的篮子也啪地掉在了地上,其余老柳街的街坊们同样呆若木鸡,被这一幕搞蒙了,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黄贺与沐夭夭同时解开外袍,露出里面穿的木院星官制服,才笑吟吟对一众街坊道:
“我家公子,不是来看斗法的,是来参加斗法的。”
参加……斗法……
街坊们呆呆望着这一幕,等远远瞥见季平安真切出现在十里长亭旁,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与他们朝夕相处许多时日的,那个笑容温和,很有本事的小李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钦天监天才,神都大赏魁首。
而他们所能想到的,对其身份最高的幻想,也不过一名江湖奇人。
这时候,随着第四道人影抵达,人群中的议论声也瞬间被压下,转为了惊喜的呼喊:
“来了!季司辰来了!”
“我就说么,怎么可能怕了那佛子、佛女?”
支持大周的百姓们顿时扬眉吐气,心中忐忑担忧消散。
夜红翎心中一定,长长吐出一口气,扭头一看,知府等一串官员紧绷的身躯得以松缓。
人群中的江小棠也瞪大眼睛,仔细观察着台上人的样貌,心想这就是那个季平安?
“可算来了。”
秦乐游咂咂嘴,摩挲着下巴,观察着场上反映,忽然低声笑道:
“圣子总是与季平安比较,且不提其他,单是这份沉稳,便是不如。”
韩青松将捏紧的道经松开,心想幸亏圣子不在。
“娘亲,你看我就说不用担心吧。”
裴钱攥着一颗梨,一副我料定一切的派头,给旁边母女二人狠狠瞪了下,旋即专心地将视线投向前方。
……
场上。
伴随星光凝聚,季平安的身影倏然浮现于太极鱼内。
身旁的俞渔第一个反应过来,侧头看了他一眼,少女粉白的腮帮不易察觉地鼓了鼓,传音道:
“你怎么才来?”
语气中,不乏埋怨。
季平安传音回复:“昨天刻苦修行,睡得比较晚。”
真哒?俞渔一脸不信,总觉得在忽悠自己,但没有证据。
这时候,看到季平安入场,道门与佛门神态各异,前者神态稍松——季平安虽出身钦天监,但如今却也代表大周。
自然算作己方阵营。
至于佛门僧人们略显失望,从云林禅院赶来,坐在长眉身旁的大护院拄着禅杖,心中冷哼:
“还是来了……”
知客僧笑着说:
“来了也好,等众目睽睽下落败,才好解气。”
显然,禅院众人信心空前膨胀,胜券在握模样。
这时候,见人已到场,长眉法师与三清观主依次说了场面话,无非斗法为切磋云云,众人都不在意。
过场动画结束后,进入正题。
第一轮捉对斗法,由大周这边选题,俞渔俨然早有准备,气势十足,率先迈步走到琉璃身前,手腕上飞剑徐徐盘绕,扬起下颌,语气认真:
“道门圣女,讨教佛门法术!”
言下之意,是要选择武斗。
这个选项,也是道门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倘若“佛女”是重生者,那比较其他实在吃亏,唯有实打实的武斗拼杀,才能将双方的沟壑尽可能填平。
重生者胜在经验多,但俞渔的术法、武学和身体却更浑然一体。
名为“静迦”,实为琉璃菩萨的“佛女”闻言,很自然地点了点头,说:
“可。”
俞渔眼珠一转,指了指远处秦淮河面:
“此处人多,发挥不开,你我江上斗法如何?”
琉璃依旧淡然:“可。”
话落,只见俞渔率先腾身飞起,施展五行术法,水中腾起一条水龙,拖着她冲入江中,声势惊人,气势拉满。
琉璃只是抬步踏出,身影倏然淡去,眨眼功夫已来到河面,踏水而行,气象内敛。
霎时间,岸上许多人将视线投过去,眼睛一眨不眨,期待观摩精彩斗法。
但同时,也有很多人看向剩下的两人,猜测“季司辰”会比什么。
少年僧人望着二女离开,脸上波澜不兴,清澈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向季平安,说道:
“我们又见面了。”
他指的是八天前,双方在一静斋中的会面。
季平安审视着眼前的灰衣小和尚,看着他瞳孔中的亮光,轻轻颔首,说道:
“又见面了。”
只是没人知道,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佛子嗓音很清淡:“我觉得没必要拖延太久,这斗法略有些没意思,还是早些结束为好。”
季平安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佛子抬了抬手,指了指远处的秦淮河,说道:“那是在河上打,还是在这里打?”
季平安问道:“打什么?”
佛子疑惑:“自然是斗法。”
在他看来,大周但凡不蠢,多少都能猜出佛门此次的依仗,那么最佳策略,就只能是武斗。
所以他下意识认为,斗法便是要各自出力,狠狠拼杀上一场才对。
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然而季平安却给出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出家人何时也热衷打打杀杀?”
佛子眉头皱成“八”字:“司辰何意?”
季平安四下望了望,忽然抬手指向不远处那座临河的,古韵盎然,由八根红漆木柱与琉璃瓦构成的,数百年风吹雨打的亭子:
“我们去那边坐坐可好?”
佛子第一次露出怔然的神色,他定定看了眼前的星官几眼,才略有些好笑地点头:
“好。”
直到此刻,对这位重生者而言,这与后世晚辈的所谓斗法,才终于稍稍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
阴阳学宫,观星台上。
秋风拂过观星台的铃铛,发出阵阵奇异的空响。
白须白发,穿着式样古怪长袍,形似甘道夫的钦天监正负手而立,眸光似乎在纵览余杭风光。
然而若自己看去,就会发现,在他面前竟漂浮着一副长轴画卷。
画卷中,赫然是浮现出十里长亭中,斗法会的场景。
“吱呀。”
谢文生拎着一坛酒,一袋肉,踩着古旧的楼梯走上来,看到那画轴上景象,啧啧称奇:
“都说你们星官不擅长炼器,但看样子还是有一些有趣的法宝。”
钦天监正感慨道:
“国师曾经说过一句话,这人间妙就妙在,你需要的东西,往往不需要自己来造。”
谢文生撇撇嘴:
“抢的就直说呗……装什么白莲花……说起来,你真一点都不和交待下,比如比什么赢面大。”
监正摇头叹道:
“那佛子、佛女都与你一般,并且身上有佛主的伟力笼罩,任何针对他们的推算,都会受到极大的误导。既如此,何必要多嘴?”
谢文生嘀咕道:
“搞不懂你们星官这套,不过怎么想,最稳妥的方法还是直接打架吧。除非能知道这俩小和尚历史上的身份,并且针对性的布置,否则还是……哎哎?他这是要干什么?”
他吃惊地盯着画轴上的一幕,手里的酒坛险些掉下来。
只见,画轴中央,水墨丹青一般的绘画中,季平安与了尘和尚一前一后,径直朝河畔那座掩映在墨竹与草木中的亭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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