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好高骛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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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玄真与沈若男盘膝恢复灵力，两人默不出声，各自怀了心事。离入口已不远，再无安全之虞，她们走走停停，顺路还合力杀了两头妖兽，雪梵庵与归云宗两家功法在她们手里配合已十分娴熟，若是外人得见，倒似一对练就合击之术的同门师姐妹般。

击杀掉刚才的四十九星虫怪，她们消耗也不少，横竖这里灵力充沛，暂歇一会顺便练功，也能得宜良多，离出境还有两日，这两天可不能浪费。不约而同，二人从入定中出来，路玄真先开口，问道：“沈姑娘，之前你说，这秦护卫好像你一个故人，是何缘故呢？”

沈若男是忠直之人，也不隐瞒，便把自己幼时的事情说了出来，“……那时我家办送仙大会，他父母来到会上，向我宗接引弟子叩头求救，当时我本想出声，但人微言轻，不敢在接引典礼上拂逆仙使，他家被拒绝了之后当场痛哭，之后便再也没见过。

“虽然时隔多年不敢确定，不过从眉眼上，还是有些熟悉的。”沈若男又道：“我在宗门，无事时也曾查阅过记载绝灵脉体的典籍，这体质应是难以存活，再说天底下容貌相似并不出奇，所以之前也不敢贸然问他。”

路玄真听沈若男这么说，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你那幼年伙伴叫什么名字？”“我们都叫他小晚子。”路玄真抚额叹道：“你口中秦护卫，正是名叫秦晚！”两人此刻都感觉世界之小，际遇之巧，当年那濒临死亡的少年，难道因缘转化，竟然活了下来，还凭着一手符道，无修为闯荡修真世界吗？

话题说开后，两人又亲密了些，路玄真便将她为了炼制冰心丹来到玉州，如何招募人员讨伐冰风犼，秦晚如何找上门来自荐，合力击杀妖兽的故事说了一遍。沈若男也将秦晚小时候如何上课调皮胡闹，偷正气果被她揍的事迹也讲述出来。

说到有趣的地方，连路玄真也不禁微笑起来。她忽然神色一动，问沈若男：“你说他平时在镇塾中调皮，功课却学得很好，不知那白鹿墟镇塾的塾师姓什么？”

“姓汪，是位老学究。”沈若男话音刚浇，路玄真点头道：“那再无疑问，此秦晚就是彼秦晚了！”

说着她便将雪梵庵与归云宗攻略火鹤时，秦晚与她讲的故事说了出来，沈若男一听，连连点头：“正是正是，虽说细节上略有出入，但只有他才干得出来。我当时还纳闷，为何两只狗不再守门了，原来是他捣鬼。”两人相视而笑，合力将秦晚老底揭穿，都莫名之得意起来。

确定秦晚便是白鹿墟当年那患病少年后，路玄真和沈若男回想起火鹤那时情景。按道理说，他身为存宝人护卫，撞上这事只当没看见，尽快回到入口便是，以他的机智和实力加上小黑，不是刻意惹事，回去应该不成问题。当时他说无力回程，要寻求两宗庇护，现在看就是装傻充楞。

“他击杀了万兽门的人之后还留在秘境深处，肯定是要做什么事。”沈若男细细推理说。“他一堆异宝都打算全部给我们，对财物是不上心的。”路玄真接口道。“那难道说？”“是特意想帮我们？”二女对视，眼中都带着一丝怀疑，又有些许感动。

“这人想什么我不搞清楚总是放不下，等出去后要找他问个清楚！”“嗯，必须的。”路玄真和沈若男决定要抓到秦晚问个明白才行。

“哈啾！”一处被讨伐干净的妖兽空巢中，秦晚揉了揉鼻子十分纳闷，“这洞里怎么有风？”

他与路沈分别后，刻意找了这个地方躲起来。因为不想被人发现与二女同时回程，所以刻意在外猫多一天。这个巢穴应是被金刚门的人扫荡过，洞壁上还残留着指洞掌痕，既然对头已来过，那再安全不过了。

秦晚并没有打算这一天无所事事就这么过去。他引入天地灵气将玉床充满后，便将小黑放出，“抓紧修炼，出去之后等你升阶。”小黑听话地盘起身体，吞吐修炼起来。秦晚在洞穴口布下癸水阵，盘坐于地，闭目回忆起与魔山娘娘大战时的一点一滴。

他意识到，阵法通过不断吸收周围灵气，有越级越阶与敌人周旋的能力，但并不是万能的。魔山娘娘爆出煞气的一刻，整个大阵与外界的联系被冲击隔绝，瞬间崩溃，如果不是有二女在旁协助，这仗便是输了。敌人没有用常理去寻找阵眼、毁除阵旗，单纯的以力破巧，绝对力量之下，他的法阵也无力抗衡。

“也就是说，中阶后期再往上，就必须有更强力的阵法来对抗。”秦晚在催动阵法困住魔山时，并没有让灶娘分担演算，激烈的对抗中，他对癸水阵的理解深刻了些。

“如果这么做，不知能不能有效果？”秦晚掏出金晶灵纹小刀和碧芯沉香木，尝试将癸水阵改良。原本的十二面小旗之外，他准备另外再制作六面阵旗，做一个“阵中阵”，如果能成功的话，新的癸水阵应该不至于被像魔山这样的敌人一冲而溃。

“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秦晚沮丧地将手中阵旗放下，一阵晕眩坐倒。他花大半天时间制作了六枚新阵旗，布置在癸水阵中央，美其名曰“癸水六合阵”，结果一试演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每一枚新阵旗，都和其它阵旗发生联动，其中变化增加了不止百倍，演算压力骤增，以秦晚现在的神识，虽较之前有不小长进，还是无法应付。

“贪！”灶神的声音传来。秦晚和路玄真沈若男联手后，除了在对付魔山最紧要处，她曾协助秦晚对敌外，便一直没有出声，这时忍不住开口，语气很是不妙。秦晚虚心说道：“灶神大姐批评的是，我的确是好高骛远了。阵旗减为四面，弄个癸水四象阵吧。”

“贪！”秦晚错愕道：“还不行？我试试。”一个时辰之后，秦晚蹲在地上抱头干呕。

“癸水三才阵！”“贪！”，半个时辰之后，秦晚揉着生疼的太阳穴说道：“我服了我服了，再减一面！”

折腾到深夜，秦晚从阵中走出，长吁了口气。他为新制阵旗重刻了灵纹，简化了旗面，阵心分阴阳两仪，流转生息，强度较原来的阵法更高，但用于计算所消耗的神识足足多了数倍。

新的癸水两仪阵最大的好处是，只要敌人进入阵内，秦晚完成前期演算后，阵法能发动正反两轮攻击，趁这时机阵法师可以先行撤退。

“虽然撑不了多久，也算是我本人原创，关键时刻拿来保命应该不错。”秦晚有些得意，他想到，如果再进一步，开发出前期演算都不用，敌人入阵即能运转的阵法，拿出去卖钱，只怕是会被疯抢吧。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不依赖阵法师的法阵，等于是在布阵时要先行把各种情况提前设置对应策略，对当下的他而言，为时还早。

美美睡了一觉后，秦晚神清气爽地起身，又检讨了一遍与存宝人应交待的事宜后，动身向秘境入口出发。回到入口处时，秦晚看到存宝人已如来时般盘坐在地，旁边护卫已少了一人。周围稀稀拉拉有一圈人围坐存宝人身边，都是寄存了东西，安心抓紧最后时间修炼的各宗人士。

看起来这次秘境探宝，每个宗派损失都不小，路玄真沈若男那边就不说了，潜龙佣兵团、愈生门人员折损过半以上，唯一例外的是金刚宗，人手还算是齐整些。

一双精眸如电般凌厉望向秦晚，秦晚坦然迎向目光，微微颔首致意。他当然知道存宝人在想什么，龙蜂出现之时，他正好不在，任谁也会怀疑队伍中有奸细。他迈步走过去，将一个纸包塞入存宝人手中。

存宝人微微讶异神色闪过，袍袖一卷，将纸包收下，向袖中看去。秦晚垂首恭立在侧，并没有急着出声。旁边存宝人并不见动作，但细细声音传至秦晚耳中：“你随我来。”周围还未入定的人只见圆圈中央存宝人如一头大鹰般霍然而起，挟着秦晚往一边树丛闪去，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进入树林之后，秦晚见存宝人扔出一块轻纱，轻纱迅速变大，将二人笼罩在内。“我这息音纱可以隔绝修行人士窃听，你给我的这东西是从哪里得来？”存宝人手中拿着的，正是之前秦晚用来引诱龙蜂的灵蜜瓷瓶，纸上只写了一句话，“万兽门秘药，以之引动穿云龙蜂。”

秦晚如实讲述了龙蜂群来袭时的情景，他如何被万俟弼追杀，如何反杀对手，如何撞见路玄真与沈若男，然后被魔山追杀至御水蛟处借妖兽脱身，细节一一描述清楚，连自己压箱底的火雷符手段也忍痛向存宝人抛出，只隐瞒了小黑的存在。

存宝人一边听他诉说，一边不时打断提问，问答间表情慢慢已放松下来。“你说你被追杀了数日脱身，按道理应及时与归云宗和雪梵庵两位弟子回入口与我会合，为什么拖到最后一天才独自回来？”存宝人追问。

“在下并不知道阁下生死，所以我只能以阁下已被害为考量。在这种情况下，优先要保住自己性命。我与她们分开，是因为不想让人误会万宝行中立立场，所以我找了个地方藏身，与她们错开回程。”秦晚淡淡说道。

寻宝人不以为忤，点了点头，他通过传送阵被传入秘境深处后，也曾遭遇猛兽袭击，还折损了个护卫，秦晚在极端危险的情况下，能考虑到万宝行的中立，颇不简单。他继续问道：“你说了这么多，除去那灵蜜空瓶，可还有其它证据？”秦晚取出头颅和万俟弼的储物道具，交给存宝人验看。

一抹欣赏的眼神从存宝人望向秦晚，入境前，玉州行主事许仪向总行极力推荐这名符师，他还是带着些许怀疑，大半迁就态度同意了许仪的建议。现在看来，许仪并没有看错人，这年轻符师实力深藏不露，更可贵是行事慎密细致。

略一搜魂存宝人便心头大震，他从万俟弼神识中已查到魔山娘娘命令其支开自己，要在秘境入口布下煞气最后引爆的阴谋。虽然震惊，但存宝人并未露出任何表情，他深吸口气看向秦晚，一字一句说道：“这一路来，你可曾遇见其它人，有没有将发生的事说与第二人知？”

秦晚神色不变大撒其谎：“在下一直躲在一处被扫荡过的兽穴中，先生是我出来后见的唯一一人。”存宝人又问：“你确信那魔山娘娘被御水蛟缠住，不会再回来这里？”秦晚回道：“当时我只管逃命，并不确定她与妖兽战斗结果。”

存宝人点了点头，他根据搜魂过的信息推测，若是魔山未死，此时此刻必然在入口等待引爆，人既然没来，相信之前那仗应是御水蛟赢了。他并未向秦晚点破此层，神情放松下来道：“我们这次遇袭，牵连较深，如何处理须待我向总行汇报后再行定夺。你能够拿到关键证据，居功至伟，回去之后我必当如实说明，给予充分奖赏。”

秦晚听了之后心头大定，他最不想面对的场景，就是存宝人当场发难，让他作为证人与几大宗门人士对质，这下倒是省了个大麻烦。

回到入口，秦晚感应到旁边纷纷传来注视眼光，路玄真和沈若男一左一右也同时望了过来。秦晚面具被毁，此时虽用的是坚毅男子的样貌，但此时二女已知其底细，不免眼神中都带了点拿捏的神色。秦晚被看得心里发毛，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一阵奇异的波动席卷了整个秘境，所有在存宝人身边修炼的各宗子弟纷纷站起身，抬头望向光环。“时间到了。”白长容率先带领门人投身入口，金刚门紧跟，一些小宗也跟着出去。这些小宗里，除了万兽门外倒是人员相对保存得比较完整，所谓不贪是福，他们这次倒成了秘境之行的大赢家。

路玄真和沈若男对望了片刻，两人脸上都带着一丝苦涩。给魔山这么一搅，雪梵庵和归云宗这次算是家底赔光，纵是收获超出预计，想想众多陨落同门，心里也是凄凉。秦晚陆续收到二人传音，便见冰莲红云相继飞出境外。此时入口光环波动不已，将要收拢的样子，存宝人一声断喝，带着秦晚和另一名护卫投向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