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问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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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烈刚刚在一处终结。而在另一个地方刚刚打开界面。
直到皓光破开族宗达昂努的法相阻挠,撞散铁骑,幻然消逝。达昂瑟侬族人才忽然惊讶地发觉:他们刚堵截的——正是达昂瑟侬族传说中灵性的穿沙马。
是的,一切只有发生了,才会真正知道。
空气中,春润依然没有化释空气的干冽。飘在空气中连绵不绝的、忧郁的歌声,因为优柔韧性的环绕,显得比庞大浩瀚的怒号的风沙,更加清晰,历历可辨:微妙音序繁复迷离的精致转连。
美妙的元音群,没有被犀利捉刀的辅音丛劈碎在空气里。
泛滥萧杀的狂风与烈沙,意外地以满含破擦音的残酷断链的次第零落,变成极端苦浊到疼痛可感的裂变音声中,追绕芳醇元音,以痛苦罹难轨迹形成的可怖修饰音篆。
让空间藏着的一脉纤柔,仿佛划擦一粒泣泪颗粒——漫长而不被风干到死亡的轨迹。
风中的声音,以无形表达的起伏、流离、翻转、叠韵……丰隆着唯有意念可以在生命想象里——才可以看的见轮廓的楚楚的、略带战栗的图腾。
或弯曲徐缓地匍匐着,
或流泪如生命枯涸状态散逸的血流,
或交彻怒号中风饰的断裂与折碎,
或黑色低徊盘亘冗长的忧郁,
或撕碎残断,颠晃推开厚重黑暗的石头——
倾斜奔离——株株暗色高大树丛,投射进——梳理光芒的森林,张臂而堕入深邃的光阴。
……
暗哑下去了元音。
狂飙起来了着血与光的破刀辅音。
……
达昂瑟侬的族宗达昂努听着空间、从达昂诺格或赫瑟侬拉低徊漫绕而来的音声,看着仰视高度足以让他跌落马背的黑暗风暴,倔强而粗拙有力的左手不再端稳,泥雕板块倾斜了。
右手握持的雕刀,随着臂膀舒缓降落,显示着:痛苦发力刻镂之后,被困累滞缓而形成松弛时、所凝固的一息停顿。
注视皓光穿沙马放浪长驱、热烈拉斜风线的一道闪光,沉重的眼睑似乎带着重门一样钝响的磕击,紧紧闭阖起来。
“这些放任感官,丢弃达昂瑟侬族宗法的生命……”族宗达昂努悲痛而烈怒道。他真愿立令着咒,施动刀楔令,以显化执掌法相的威风。
可是,松懈了臂力的身躯,却再也没能举起。
生命中一颗箍力的心突然溃散了,达昂努知道:刀楔立令生法的过程必将更加漫涣而艰险。
本来,他强力鞭笞袤瑟刀马旦,想要阻止一场灾难的发生。可是,生在泰侬丽格公主和袤瑟刀马旦心里的异象孤刀,却变得更加锋利。
而且,泰侬丽格和袤瑟当着整个达昂瑟侬族,破掉刀楔立令的格式。这种蹈规毁令的事,已经触碰整个达旺儿玛城、累世趸积的——古老传承的泥雕刀楔令。
在族宗达昂努心里,这是多么可怕的灾难!
的确,触动刀楔令,已经让达昂努渴望发力统局的一颗心,濒临绝境。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此时,神态沉静中带着犹豫,显示出那种无限温慈、满全一切所愿的高贵与芳醇。
偶尔,她会看向皓光马消失的方向,停滞目光。
但是,也只是轻轻叹惋一声。好像刚才那些违经背义的发生,都是出自达昂瑟侬神灵的意愿。打碎哪怕其中最小的希翼光,在她看来,似乎都是残酷的、一颗心灵最不堪承受的事情。包括此时她回首看向族宗达昂努的目光,亦是如此。
“族宗达昂努哦……”侬泰格尔妈妈咪呀说道。
她见族宗达昂努痛苦阖目,不意聆听她说话。便缓缓落身马匹,温敦而平静地径直走到族宗达昂努的马前。谨心地躬身着,向达昂努表达致敬,道。“达昂瑟侬族的光!刀楔令生出的法,就是旺族的根源。睁开眼睛吧!此时,你精悉所见,没有一样达昂瑟侬的物什,不是泥雕刀楔令——给大地带来的丰阜赏赐。”
达昂努缓缓睁开眼睛,俯首看着正站立大地上,朝向自己温雅致意的侬泰格尔,目光渐渐消融了暴戾的锐意。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不忘原初的话,接近神意。出于族礼,达昂努接受你说的话。”达昂努略显伤感,“但达昂瑟侬的美好,只是你这句话之前的那个过去了。知道吗?”
“不。现在是!将来也是!”
达昂努忽然变得神情激烈,右手雕刀怒指前方,不禁大声说道:“就有忤逆者只知道,以逾越刀楔令的意愿,获取一时任性释放的快感,毁灭族典……达昂瑟侬的太阳尊啊、达旺儿玛护城的神灵……看着我达昂努……一颗心的真痛吧……马背上执刀的我,再不愿醉享生动的敷艳之辞。”
达昂努说着,用雕刀指着自己,“我达昂努的刀楔令,不合神契吗?为什么启蒙教令,封不了叛逆者的手脚?达昂瑟侬的异兆,会是达昂努的令招的孽吗……”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听着族宗达昂努的话,只是微微俯身着。优雅凝滞的姿态,仿佛一芊精致高挑的马蹄莲,形态高贵卓尔,不显哀郁色。
看着侬泰格尔妈妈咪呀依然保持致礼的姿态,还有静静沉默的族人,达昂努没有再诉诸怒颜。他控制生怒激烈的手形挛颤,复现端严的力量。
“说吧,侬泰格尔妈妈咪呀。我知道:你是有话要说的。整个达昂瑟侬族人,这时都听着你的话。”达昂努肃然道。
侬泰格尔妈妈咪呀静敛着姿态,稍稍迟疑片刻,忽而静哑的眸颗,滴下零落的眼泪,“族宗达昂努啊,侬泰格尔只是想知道:娇弱的泰侬丽格公主带着袤瑟刀马旦,为什么会这么干?你能在达旺儿玛城守护神的金烛光芒照耀下,用达昂瑟侬族的泥雕刀楔令给个占辞吗?”
达昂努顿时勃然大怒。“那就是!”达昂努愤怒地指向前方的黑色风暴。
因为,在达昂瑟侬族,泥雕刀楔令的祭礼司仪唯有出自达昂努,才是族令。所有逾越祭礼司仪的事,就是逆违达昂努,逆违族令。诉诸占断,就是在默许侬泰格尔妈妈咪呀的一己私着,质疑神意。
这正是族宗达昂努震怒的缘由。
“侬泰格尔,我就知道:你还在心存余念,给你娇养的达玛花儿祈求赦罪。难道你依然没有看够——眼前发生的这些灾难吗?”达昂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