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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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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腥咸,夜浪翻滚,灰白的浮沫卷着翻肚的鱼,在岩石上激起波涛汹涌,碎乱的贝壳被海浪扬打在沙石上,泛着盐白的沙石散落着零碎的贝壳。

天色灰蒙,遮天蔽日的浓雾如棉纱,笼罩着破落渔村,挂在渔网上的灰色海珠,凝聚成一张张灰色的鬼脸,拉拉垮垮的脸皮上有着栩栩如生的狰狞。

老村长扶着腰,努力装出健步如飞的模样,把挨挤成团的渔民拨开,老而浑浊的眼睛挤成绣花针般的缝隙,想看清楚渔网上的鬼脸,只是灰灰扑扑的饼团。

海浪扑袭,卷着浮沫的海水冲狭窄的岩道中倒灌,仿如利箭般的朝着晾晒的海鱼干激射而去,滴着鱼油的鱼干被整齐的切去鱼尾部分,吓得渔民齐齐后退。

老村长被海风吹出千沟万壑的脸皮,在看清楚鱼尾落地的瞬间,抽搐得像是濒临死亡的鱼在拼死摆动着鱼尾,朝着大海,重重的跪下,两行老泪瞬间滑落。

老村长匍匐在海沙地,重重的朝着滚滚冒泡的海浪磕头,老而浑浊的双眼绝望的盯着灰蒙蒙的天,喊道:“海神大人发怒,是海神大人发怒啊!”。

年轻的渔民露出恍惚的神色,用大嗓门嚷嚷出自己的疑惑不解,上了年纪的老渔民均是面露恐惧,拉着老村长慌乱的说着什么,指着大海的那头,跪着虔诚的拜。

老村长让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都聚集到祠堂,足足半个时辰,出来的长辈背手而立,满脸凝重的看着灰扑扑的天,被海浪侵蚀得浑浊的眼中满是凝重。

老村长招呼着渔村里所有年轻的小伙子,挨家挨户的寻找惹怒海神的人,翻找着所有的东西:浆洗得发白的麻布裳,卷了边的竹筐,锅里煮着的鱼汤……

藏在瓦缸里的十几尾的青鱼苗,体弯尾短,鳍灰肚白,鼓起的腹部破了血洞,像是藏了秋蟹似的,正在“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着血水。

老村长惊骇的看了瓦缸里的青鱼苗,从洗得干净的碗里取了一双筷子,眼明手快的夹起其中一条青鱼苗,早已经死透的青鱼苗溢出腥臭。

老村长把死透的青鱼苗丢到鱼缸里,用筷子继续翻找着余下的青鱼苗,痛心疾首的喊道:“造孽,你们真是造孽,居然捕捉鱼苗,难怪海神发怒啊!”。

渔民有规矩,在海上捕捉到小鱼苗要放生,杀性过重,会惹得海神发怒,卷起惊涛骇浪,打翻捕鱼的船只,甚至浪卷百丈,把村屋全部淹没。

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规矩,出海的渔夫多多少少能听进去,出海捕鱼的时候,看见渔网里黏着的小鱼苗,反正没有二两肉,拖回去还费力气,顺手就抛回海里,

只是谁家没有几个调皮的孩子?对着汪汪大海,稚气未脱的孩子光着脚丫子在海滩上跑闹,留下小小的脚印,捡些五颜六色的贝壳,抓些小鱼小虾,大人都没有管过。

老村长指着厨房里翻着肚皮的青鱼苗,言之凿凿的说那是海神发怒,把当家的赵三吓得当场跪了下来,抱着妻儿连连磕头,希望老村长救救自己。

面对无所不能的海神,老村长以及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决定妥协,把赵三一家用渔网捆了,举着鱼脂火把,用手臂粗细的木棍,像是抬着待宰的母猪似的,抬到了海边。

愚昧无知的渔民还执着,听不见哭嚎的哀求,将捆着赵三一家的渔网从数十丈的海崖扔下,任由你熟悉水性,被渔网密不透风的捆着,插鳍难游。

把罪魁祸首送还给海神,老村长领着一群年轻的渔民,跪在海崖上,虔诚的对着大海跪拜,彻骨寒风夹杂着腥臭的血,把跪拜的渔民喷得面目狰狞。

火光摇曳,血雾深处,朦胧有影,隐隐约约有修长而矫健的双肢外露,尖利而锐白的狼爪稳稳按着一个残破的身子,正是刚刚丢下海崖的赵家小儿。

血狼壮似虎,敏捷似豹,仿若狐狸的兽容上,两颗墨绿的眼珠子透着凶残的光,粗壮有力的后爪猛的一蹬,黄灰的狼耳卷得血雾翻滚。

老村长跪在前头,膝盖不住的往后挪动,海崖上尖锐的贝壳碎扎到血肉中,疼得额冒虚汗,颤抖的匍匐在地,话都吓得说不连贯,只是呆滞的喊着:“海神显灵,显灵了!”。

锐利似刀的狼爪重重往赵家小儿的腹部一划,狼爪深没在胸口,准确无误的掏出温热的心脏,血像是喷泉般从翻着的皮肉里涌出,溅落在暗黑的泥土上。

尖细而锐长的狼牙咬破脆弱的心脏,血顺着狰狞的牙往下滑,跪着的渔民抖如筛糠,更有胆小者,两眼一番,直接昏了过去,抽搐着口吐白沫,胆破人亡。

血狼伸出带着乳白倒刺的舌头,把温热的血舔净,形似狐狸的兽容出现陶醉的神色,尖如木锥的嘴直接伸到破开的膛中,翻找出柔软的肝,几口咽了下去。

短短半刻钟,赵家小儿只余下一副皮囊,血狼用尖齿咬碎头颅,染着血的浆白从颅骨滑下,隐约瞧见形似鱼肠,折断蜿蜒如豆花,被血狼吞入腹中。

血狼后肢轻跃,前肢一蹴,轻巧而敏捷的落地,稳稳站在迎风坡上,血雾四散而开,咸咸的海风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老村长隐约瞧见血色朦胧间,有两只蓝幽幽的狼眼。

海风拂过,血雾红汽,老村长领着村里的人,朝着血狼离开的方向,一遍一遍的跪拜着,赵家小儿余下的那副被开膛破肚的皮囊,余温散尽。

——老村长,我这辈子没有见过那么大的狼,赵家小儿死了……

——老村长,那真的是海神显灵吗?

——老村长,不会是山里的狼跑出来了?

——老村长,海神不是保佑我们平平安安从海里回来,为什么会吃了赵家小儿?肯定是凶兽……

“不要胡说,如果触怒了海神大人,赵家小儿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老村长听着越说越离谱的话,赶紧呵斥了村民,目光不时落在血狼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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