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你可真薄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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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人影,被火光映在窗户上。
男人,低着头,蹭着步子从窗子的一头出现,步子缓慢,边走还边喊:阿娟……阿娟……
声音凄惨荒凉。
是那种能让人听了直剜心脏的那种疼痛和悲凉。
他低垂的头还往下一滴滴掉东西,印在窗户上的影子看,应该是额头上流着血。
屋子里传出清浅的抽泣声。
是曲雅在哭。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屋外,屋子里冷不丁出现动静也着实能让人吓一跳,尤其是丁婶子,草木皆兵的,一激灵差点原地蹦起来,“你、你怎么了?”
曲雅止不住哭,“我就是想到阿城惨死……就算死了也念念不忘阿娟,我……太难受了。”
也不止是曲雅,方婷也捂着心口,皱着眉头说,“太难受了,我也挺难受的,尤其是他喊阿娟名字的时候,喊一声我这心就疼一下。”
丁婶子喃喃,“可、可他已经是鬼了吧……”
程斩冷静开口,“别听、别看。”
丁婶子他们几个赶紧闭上眼捂住耳朵,可这声音无孔不入,哪怕将耳朵捂严实了还能隐约听见。司野对阿城的叫唤声没太多感觉,除了觉得叫得挺凄厉外。
他凑近程斩,冲着外面一抬下巴——
“一切皆为幻象?”
程斩嗯了一声,“但幻象能诛心,这才是妖巫的厉害之处。”
司野不解,“我没感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程斩低声说,“曲雅被巫灵控制的时候就是因为情爱之事,她现在被影响很正常。”
“你的意思是……她已经中了蛊毒?”司野惊愕。
程斩纠正,“可能除了我,你们都已经中了蛊毒。”
司野没料到,“怎么讲?”
“我说过,妖巫的蛊虫只是表象,蛊毒攻击人心,只要心存弱点就能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司野闻言,格外好奇状,“你说除了你之外,那你认为自己没中招是因为不是人呢?还是没长心呐?”
程斩不疾不徐回了句,“是因为我没弱点。”
“你确定?”司野笑。
幽暗里,程斩眼里其实是有迟疑的,但也就是瞬间就消湮了,他开口,语气轻松,“当然,你斩哥我无坚不摧。”
司野拍拍他的肩膀,“行,看你这么自信我就放心了。”
“你的匕首给我。”程斩道。
司野不解,但还是将刀子递给了他。
程斩接过,一手握住刀刃轻轻一划,司野借着火光瞧见,惊诧,“斩哥……”
血染了刀刃,再还给司野的时候,程斩手心的伤口已经迅速愈合。他说,“我用合虚血封了刀刃,能对付一切邪物。”
司野举刀一看,刀刃上的血已经消失不见,却无比锋利,在幽暗中折射着寒光。
“我知道你血厉害,但是斩哥,你之前怎么没舍得给我点?”司野半开玩笑道,“尤其是我大战群蛇的时候。”
程斩似笑非笑的,“我看你手起刀落的挺厉害,就没想浪费我的血。”
“就这点血,顶多一个鸡蛋就补回来了吧?”
“阿野啊。”程斩低叹,语气似有无奈,“你每次都能把话说得轻巧,是一个鸡蛋就能补回来,但是你给我煮过鸡蛋吗?”
司野被怼得哑口无言,好半天——
“学校食堂里的早餐就有鸡蛋。”
“能一样吗?诚意呢?”
好吧……
“攒着,等回家一起给你煮。”司野承诺。
“好。”
窗外的阿城一声凄厉,“阿娟!”
声音就跟尖锐的哨子,能穿透耳膜。那边就听“噗”地一声,紧跟着是方婷的惊呼——
“曲雅!”
曲雅吐了。
因为屋子黑,只有站在曲雅旁边的方婷发现异常,而曲雅只觉得自己吐出的是温热液体,等一蹭嘴,只觉着一股子腥气,方知自己是吐血了。
一时间觉得头嗡地一声,紧跟着是一片空白。
耳边隐约是方婷的唤声,可声音渐行渐远,一股子从未有过的悲怆如洪水般袭来。
忽然眼前一道红光打在她的印堂上,瞬间,悲怆感就倏然消失了。
这边程斩收了手。
窗外,阿城的影子像是黏在了窗玻璃上似的一动不动,可这种静止没持续多久,就像是瞧见可怖的东西似的骤然消失。
不是离开,是消失!
司野的匕首没离手,低声说,“合虚对蛊毒的杀伤力也挺大啊。”
“妖巫被哀灵控制,所炼化的蛊毒也势必会沾染巫灵的灵力,所以会对合虚有本能的恐慌很正常。”程斩道。
“那等阿娟出现,你的合虚就能一招制敌。”司野想象那个画面,干脆利落的。
但,果然想象都是美好的。
程斩残忍地告诉他,“跟你说过一万遍,巫灵诡计多端,妖巫更是以心惑人,两者合二为一哪有那么好对付?”
司野:……
窗外阿城是不见了。
可雾气未散。
篝火在外面一窜一窜的,摇曳着,愈发诡异。
又陷入了死般的寂静。
方婷小声问曲雅怎么样了,曲雅说自己没事了。
丁婶子哆哆嗦嗦地问,“是……危险过去了吗?”
姬淡刚想说哪有这么简单,就见身边的姜周浑身一颤,愕然,“怎么了?”
程斩也察觉出异样,手一摊,一豆合虚悬于半空,映亮了屋内的情况,也包括看清了姜周的状态。
她看上去抖得比丁婶子还厉害,指着窗外,一说话都能听见上下牙的撞击声,“来、来了,她来了!”说完,竟惊恐到一头扎到床上的被子里,整个人埋进了大半个身子。
丁婶子一瞧姜周都吓成这样,心里的恐惧凝聚成河,妈呀一声,也跟着跳上了床,扯被子将自己藏起来。
司野无语地看着这幕。
姬淡做了嘴替,“丁婶子,你不用跟姜周学,她纯粹是有心理阴影,跟你的性质不同。”
丁婶子就是不吱声了,直哆嗦。
程斩借着合虚环视了一圈,跟大家说,“合手的家伙都有了吧?”
这是之前就让他们准备的。
像是匕首是司野常备的,而丁巫带着程斩他们找阿丫时又从别家借拿了数把菜刀和斧头,所以屋子里的人也算是人人都有“武器”了。
听见程斩这么说,大家七手八脚地都把自己的家么什亮出来了。
程斩伸手,手指冲着悬在头上的合虚一弹,那合虚就散开几缕光线,分别钻进大家伙手里的“武器”上。丁巫看着惊奇,发出一声叹。
而丁族长许是太紧张了,手里的菜刀竟咣当掉地。丁婶子在那头又是妈呀一声,丁族长赶忙拾起菜刀,解释,“我、我还以为是蛊毒……”
程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叮嘱大家,“用家伙防身,但记住,你们自己别摸刀刃。”
多余的话不解释了。
丁婶子从被子里钻出来,结结巴巴,“那、那我这把菜刀也、也能用吗?”
程斩看着她,“能,而且希望你能刀不离身,我虽然能救你,但不意味着我能时时刻刻盯住你。”
丁婶子欲哭无泪的。
窗外的孩子还在,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似的发出咯咯笑声,使得屋子里的气氛又拉紧了。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孩子就跑远了。
下一刻就见窗外变白。
不是光亮,而是白雾。
里三层外三层的,就连篝火都变得愈发隐绰了。
床上的姜周抖得更厉害。
小啊小朋友
出门啊心慌慌
别怕,别怕
你玩吧,玩吧
我在你身后
天黑黑,夜深深
小朋友,小朋友
找你想找的人
我就在啊,就在
你藏在黑暗里吗
我在你身边
不要躲,不要怕
我看见你了
我来找你了
……
是女人哼唱的声音,清清淡淡的,从遥远的地方来似的,又能穿透白雾。
哼唱时还时不时裹挟着孩童的嬉笑声。
可唱着唱着,孩子就不是笑了,而是哭,哭得很伤心。
女人的哼唱没停,就那么一直唱,一直唱。
直到,雾气里渐渐映出一个女人影子。
朝着窗户这边越来越近。
看不清具体长相,可身姿绰约。她出现在雾气中,足以能让屋子里的人看见她的身影后就不再上前了,坐在那,以十分优美的姿势在梳头发。
手里的梳子一下又一下的,头发挺长,手里梳头的动作就是那种一梳到底的。
梳头期间嘴里也没停,一直在哼唱。
听着人毛骨悚然。
她低垂着脸,梳着头,像是在看什么。
这个动作蓦地让丁巫反应过来,抖着嘴唇,“阿、阿娟……是阿娟,她在河、河边的时候就这样……”
丁族长一下没站稳,身子一晃,幸好用菜刀抵住柜门,支撑了身体站好。
方婷紧张地一咽口水,“她、她会怎样?”
程斩盯着窗外,跟屋子里的人叮嘱了句,“记住,不管看见什么千万不要离开这个屋子。”
曲雅结结巴巴,“能、能看见什么?”
谁都不清楚这一晚能看见什么,但能确定的是,蛇必不可少。
伴着阿娟的哼唱,周围的蛇影开始多了。
而且眼能瞧见的蛇影越来越大,可不像是白天看见的那一条条的长度。
伴着阿娟的一句——
我来找你了!紧跟着就听窗玻璃被撞碎的声响,一条蛇猛地横空而来!
那蛇头竟是巨大,张着血盆大口而来。
吓得丁族长惊骇大喊,“蛇、蛇妖啊!”
话音不等落,合虚横冲而来,猛地撞进蛇的血盆大口里,就听巨蛇发出刺耳的嗤嗤声,猛地一晃脑袋,连同窗户的那面墙都跟着倒塌了。
灰尘飞扬间,那巨蛇缩了回去。
一间屋子,整面墙塌了大半边,冷风裹着寒雾一并席卷而来。
除了程斩和司野,其他人吓得连连后退。
没了墙壁的遮挡,前方视线倒是宽敞了不少,连带的就瞧见了那条巨蛇的模样。
那蛇就跟眼镜蛇般半竖着上身,合虚在它体内肆意,它显得痛苦,不停发出嗤嗤声。
还真是巨大啊。
司野近乎是仰着头,我去……感觉足有三层楼高啊。
这特么怎么做到的?
不带这么玩的吧?
阿娟不再哼唱了,连同那孩子的哭声也不见了。
她像是朝着这边看了,然后竟发出了笑声……
“是老朋友了,好久不见了。”
程斩挡在了司野的前面,右手一摊,一把合虚刀就现于手。他冷言,“妖巫,你我从来都不是朋友。”
阿娟咯咯笑了,“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的脾气还是这样啊。”
她站了起来,雾气遮了她的脸,可身影清晰。
“你交朋友了?难得呢……”
“妖巫,识相的解了全村的蛊毒,否则我对你不客气。”程斩嗓音极寒。
阿娟闻言竟掩唇笑了,笑声幽幽的——
“不客气?是再杀我一次吗?你能杀死肉体,妖巫的蛊毒之术你是杀不掉的。”
“杀了你就行。”程斩没跟她多废话,抬手一道红光。
眼前万道光亮炸开,连带的映亮了远处阿娟的脸。
一张美艳的脸,长发披散,整个人妖冶得很。她似乎见不得合虚的光,一手遮眼,一手猛地一挥,骤然间有黑色光焰般的东西抵住了合虚,又不知她嘴里念叨了什么,身边的巨蛇又猛地腾空而起。
那巨蛇就生生挡在了阿娟的身前,合虚穿透了它的身体,它竟发出骇人的惊吼声,紧跟着就整个炸开了,灰飞烟灭。
“你可真薄情啊……”阿娟发出幽幽一声感叹,紧跟着双手在胸前一比划,又像是念什么咒语。
下一秒就觉地动山摇的。
司野他们几个都差点没站稳。
又是什么?
再定睛一瞧,阿娟已经消失在雾气里,却赫然出现数个巨大身影,朝着这边就冲了过来。
又是几条巨蛇,就跟刚刚的差不多大小。
司野喝,“靠!侏罗纪吗!”
紧跟着一道巨大光芒将他们罩住,几条巨蛇生生撞在光芒上又生生被弹了回去,许是疼了,冲着光伸出信子,那信子竟然挺长,密密实实地裹住了眼前的光球。
是姜周使出了灵层,将他们暂时保护。
而姜周显然是硬着头皮上的,不知何时下了床,双手于胸前交叉,从后面渐渐走到了前面,额头上尽是汗珠,嘴唇仍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