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察觉与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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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沉。
如被浓墨浸染的天地间，即使是弯月撒下的清辉，也显得十分黯淡。
在黑暗笼罩下的外围森林，白日的喧闹沉寂下去，仿佛进入了沉睡之中。
偶尔有吼叫声传出，那是昼伏夜行的野兽们，在进行着生命最原始的厮杀。
乾青峰上的白光，此时极为疏落，代表大多数人，都已经歇息。
“哎……”寂静的深夜里，一声长长的叹息，忽然从一株大树顶上传来。
随后，只见某根树枝微微颤动，一个黑影轻灵地跃下地来。
在黯淡的月光下，只见那黑影身着黑衣，脸上也罩着一层黑纱，在这如墨的黑暗中，实在具备极强的隐蔽性。
黑衣人在地下缓缓来回踱步，不时抬头朝乾青峰的方向望去，目光中蕴含着复杂的意味，想来其面纱下的脸庞，也颇有踌躇之色。
徘徊一阵后，不知出于何种顾虑，那黑衣人终究并未选择深入，朝乾青峰凝望了几眼后，转过身便欲离去。
“道友不辞劳苦，深夜来访，实在令敝门蓬荜生辉，便请到峰上喝一杯热茶如何？”就在黑衣人脚下刚刚迈出一步时，一道声音忽然在其背后响了起来。
就在这道声音响起的刹那，黑衣人的肩膀骤然一颤。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矮小的中年男子，从树后缓步行出。
那男子虽然身材矮小，却似乎久居高位，言行举止间气度不凡。
当这名男子现身后，黑衣人便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并未出言答话。
顾云见其神色有异，皱了皱眉头，目中疑惑之色一闪而过，再次说道：“道友？”
黑衣人回过神来。
就在顾云作倾听状时，不料那黑衣人毫无开口的意思，倏地将头转过，朝森林深处疾奔而去。
顾云不禁一愣。但他自从现身起，便早就暗暗戒备，所以立即反应过来，身形一晃，马上朝那黑衣人追去。
两人化作模糊的影子，一追一逃间，数十丈的距离，转瞬即逝。
“呼！”
那黑衣人虽然抢得先机，可顾云的速度明显更快，因此短短数息的功夫，便追赶了上来，左掌带起凌厉的劲风，朝前者的脖颈砍去。
黑衣人略微侧身，右掌向左上方击去，“啪”的一声，恰好迎上顾云的左掌。
两者相接的瞬间，蕴含其中的力道爆发而开。那黑衣人的手掌，不由得向下一沉，分明是不敌的模样。
经过这次交锋，那黑衣人的前冲之势一缓，而顾云的速度，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因此他身形一转之下，反而后发先至，正面挡在了黑衣人的前方。
“呼！”
顾云又是一掌劈去，黑衣人勉强将其接下，随后左足在地下一跺，转身朝右侧奔去。
“道友，我是诚心相邀，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顾云身形一动，又挡在那黑衣人前方。他口中说着话，攻势却不停止，一双手掌上下翻飞，划出道道残影，将后者笼罩在其中。
由于灵力聚集的缘故，那双手掌泛着刺目的白光，在黑暗之中挥舞起来，顿时形成了一个绚烂的光球。
只是这份绚烂，仅可远观而不可近触。
在顾云绵密的攻势下，那黑衣人更加招架不住，显得手忙脚乱起来。
又交手一阵，顾云的眉头逐渐皱起。在这场争斗中，他虽然明面上占据了上风，却依然丝毫不敢大意。
因为，黑衣人的修为，并没有彻底暴露，而且其躲避为主的举动，无论怎样看都透露着诡异。
虽然顾云可以肯定，他的这次外出是临时起意，对方绝无可能事先知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也不敢全力施为，故而还是以试探居多。
“喀拉！”
“喀拉！”
一株株树木，受到两人的攻击波及，接连发出断裂的巨响。外出觅食的野兽，也机警地潜伏起来，全然不敢出声。
争斗仍在继续。
在这期间，顾云又尝试交谈了几句，见黑衣人依旧不作回应，明知无果，于是便不再徒费唇舌。
经过粗略的试探，顾云已经察觉，对手灵力的雄浑程度，似乎并不如自己。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逐渐加强灵能的威力，那黑衣人果然左右支绌，连连败退。
然而，即使处境渐渐危急，那黑衣人也没有露出焦急的表现，甚至连任何法术都未曾施展。
甚至，顾云有种错觉，黑衣人的出招，更加随意起来，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趁着出招的间隙，顾云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预料中黑衣人的同伙，并没有发现任何踪影，至于陷阱之类的，同样如此。
黑衣人的这般怪异行为，令顾云心头的疑惑愈来愈重。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双方初次见面的场景。印象里，那黑衣人貌似并未表露过什么敌意，交手的过程中似乎颇有顾忌。
蓦地，顾云瞥见那黑衣人的眼睛，只觉得其中显露的目光，颇具异样的柔情，于是攻势不禁一缓。
但下一刻，他一咬舌尖，瞬间将那份恍惚感挣脱而去，眼神重新变得凌厉起来。
“莫非此人具备什么特殊体质？”顾云心惊之余，暗暗想道。
旋即，他凝神向那黑衣人攻去，脸上也变得一片冷厉。
不管此刻，后者表现得再怎么无害，其暗中窥伺的行为，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现下的当务之急，是绝不能被其牵着鼻子走，速速将之擒下后盘问方才是正理。
想到这里，顾云冷哼了一声，灰白色的火焰，骤然从他的身上升腾而起。而伴随灰白火焰的升腾，一阵强悍的威压，猛地扩散而出。
在这阵威压的冲击下，对面的黑衣人首当其冲，加上疏于防范的缘故，其身形当即不由得一滞。
而这时，一只白光耀眼的手掌，快如闪电地从空中穿过。黑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颈部就被那手掌轻轻搭住，其上蕴含的浑厚灵力，只需轻轻一吐，立时便有性命之危。
于是，黑衣人动作一僵，旋即低眉垂手而立，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而如此轻易便将黑衣人擒下，顾云脸上不禁露出错愕的神色。
他心疑有诈，保险起见，经脉之中的灵力运转，不敢有丝毫松懈，确保万一发生变故时，能够迅速将此人击毙。
“顾某倒要看看，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顾云一边说着，举起空闲的左手，缓缓前探，而其目标，正是那黑衣人的面纱。
见到顾云的举动，黑衣人的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慌乱之色，随后不自然地将头偏向侧方。
顾云心头的疑惑更甚，在黑衣人偏过头去的刹那，左掌前探的速度骤然加快，以迅雷之势，将后者的面纱揭开！
月光映照之下，只见面纱后的脸庞，肤色白皙，柔媚娇俏，一点鲜红的朱砂痣，印在她左眼的眼角处。
顾云的双眼遽然瞪大。
他的身体一僵，脸上则布满震惊之色，难以置信的话语，从其微微颤抖的嘴唇吐出：“小花？！”
“云哥……”黑衣女子轻声唤道，目光有些躲闪，纤细的十指交叉在身前，一副因做错事而忐忑的模样。
“真的是你，小花。”手掌凝聚的灵力瞬间消散，旋即落在女子的肩膀上，“你终于……”
凝望着女子的面庞，顾云声音有些哽咽，轻轻拍着前者的肩膀，激动之下，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完整。
“云哥，是我，我回来了。”微微低头，望着喜不自胜的顾云，顾小花的眼眶也不禁湿润，目光中的歉意，更加浓郁起来，“过去这十年，真是让你担心了。”
“回来就好，”顾云感慨地说道，“小花，你回来就好……”
“刷！”
“刷！”
正在交谈间，忽然枝叶摇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出，十余道身影闪掠而至，将两人团团围住。
这些人皆身穿黄衣，正是被争斗动静引来的执事弟子。
“此间无事，你们退下吧。”顾云将目光，从顾小花身上移开，转身对着周围的众人说道。
“是，掌门。”看清顾云的相貌后，众人皆是神色一凛，目露疑惑的同时，躬身行礼之后，又向原路退去。
待众人的身影消失，顾云的情绪也平静下来，微笑着说道：“小花，此地风冷，咱们先上山去吧。”
“嗯。”顾小花轻轻点头，望向乾青峰的目光，仍有些近乡情怯。
对于顾小花的复杂心绪，顾云也有所察觉，可却并未多言，左手轻轻抚摸着颏下短须，率先动身，向前缓缓而行。
顾小花迟疑片刻，旋即亦步亦趋地紧跟而上。
虽然此刻夜深，但一路走来，还是有少数值守的弟子，撞见了两人。
尽管不知掌门身后，为何跟了个娇媚的女子，但出声问好过后，纷纷垂首低眉，不敢多言，反应出奇的一致。
“云哥，风哥在宗门么？”走到半山腰处时，顾小花忽然轻声问道。
顾云脚步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答道：“嗯，风哥也很想念你呢。”
闻言，顾小花嘴唇微抿，露出了期待的神色。可却没有发现，背对她的顾云，脸上一片黯然。